第335章 血莊

  林慶元扭開一瓶二鍋頭,眼裏又隻有酒沒兒子了。


  次日一早,二黑蹲在家門口,有個戴眼鏡的年輕人騎單車搖搖晃晃的開進院子裏,招呼二黑把單車後架上的箱子卸下來。


  二黑掃到箱子裏都是塑料管和血漿瓶,還有消毒棉球和針頭。


  瞎子林慶元熱情的摸出屋,熟稔的掏出一包煙塞給年輕的男人。


  對方見是很便宜的經濟香煙,不以為然道:


  “叔,你自個收著,我不缺。”


  “這是我兒子,想跟你學紮針。”


  年輕男人笑了。


  “紮針不是誰都能學的,得有點醫學基礎,再怎麽不濟也得是個赤腳大夫。”


  “李哥,你幫幫忙。”


  林慶元好聲好氣的喊著年紀比自己小一輪的年輕男人,對方瞅著二黑。


  “還算精神,就先用著嘛。”


  二黑努嘴不說話,瞅見有人進屋就閃到一邊了。


  進院子的都是屯裏五六十歲的老年人,總共有七八個,二黑一個個的喊,都是平常能說上話的。


  大夥熟稔的找地方坐下,把胳膊上的血管擰得青一塊紫一塊,擰好了就去排隊。


  “小夥子,你過來。”


  年輕男人招呼過二黑,讓他盯著血袋。


  “看見沒,超過這線就喊我,見人臉色發白也得喊,曉得不。”


  又有人進院了,大夥都認識,這不王桂珍麽。


  林慶元聽出王桂珍聲,道:“都說了隻要五十歲到六十歲以下的,年紀大的不要!”


  王桂珍道:“我沒病沒災的,憑啥不要。”


  屯裏老人一次性就有幾十塊的收入,她眼紅!

  坐著啥事都不敢就能有幾十塊錢,她恨不得年輕幾歲。


  林慶元來來去去就一個意思,王桂珍沒轍了,罵罵咧咧的拄著拐杖出門。


  院子裏的老人絮絮叨叨的聊天,現在農忙,來賣血的少,等入冬沒事幹,人就該多了。


  二黑光聽大夥說話,差點誤了事,眼瞅著血袋滿了忙扯嗓子喊年輕的男人。


  此時抽血的老旺已經臉色微白,拔了針頭後好一會喘不過氣。


  “回去整點糖水喝。”


  “行,下星期我還來。”


  “不行,你這樣的得半個月後才收,賣全血得休息三個月,單次也得半個月一次。”


  “我兒子等著娶媳婦下聘禮呢,半個月就晚了,我血多不礙事。”


  林慶元也在一旁幫腔:“一個星期也休息夠本了。”


  老旺感激的看著林慶元,年輕男人不說話,顯然是默認了。


  在場的老鄉也不笑話老旺,他們年紀都大了,幹農活不利索,工分掙得也少,終於找到了能掙錢的門路。


  誰都不是為自個掙的,都是為兒子攢彩禮錢,為子孫後代留點財產,也能改善家裏的生活。


  梁華安陪著老爹進門了,和老鄉們熟稔的打招呼,道:“我阿爸也要賣血。”


  “安全麽。”梁華安的阿爸瞅著紅豔豔的血袋有點兒犯暈。


  林慶元樂了


  ,“你看咱們屯裏的井,每天有那麽多人取,多少年了都不見少,人的血和井是一樣的,取多少就能冒出來多少,一本萬利的買賣。”


  這些話林慶元說了無數次,大夥也聽了無數次,都覺就該是這個理。


  梁華安有點不耐煩,“誰都賣不都沒事麽,咋的你比黃金金貴,就不能賣了啊。”


  梁老爹心安了,卷起胳膊道:“行吧,我也賣。”


  梁華安瞅見老旺現場拿走了幾十塊錢也有點心癢癢。


  “我成不。”


  “不行!”


  林慶元忽然跳起來,黑著臉說:

  “規矩就是隻要五十歲到六十歲,其他的血不要。”


  在場賣過血的老人沉默的盯著血袋,誰都清楚賣血後身體不如以前夯實了,可他們老了不中用,也就隻有這點作用,年輕人還能下田幹活,賣血確實虧了。


  梁華安奴嘴,到一旁伺候梁華安賣血去了。


  一天下來,二黑嗅著血腥味都有些暈乎乎的,屯裏老人一各個賣完血回家了,年輕男人讓他收拾廢針頭和棉花。


  半瞎的張鈴霞進門,對眼前的一切視若無睹,走進灶房裏生火做飯,嘹亮的唱起了歌,她現在是屯裏歌唱團的台柱子,經常到其他屯唱歌呢。


  林慶元倚靠著門檻喝酒,砸巴嘴說:“唱歌一分錢都掙不到,有掙錢的門路偏不要。”


  張鈴霞自顧自的生火做飯和唱歌,她也賣過幾回血,後來發現賣血後唱歌總提不上氣就不願意了。


  “我要去瀘市了。”


  自從斷絕關係後,二黑再也沒喊過張鈴霞一聲媽。


  張鈴霞置若罔聞,仿佛親兒子還沒有唱歌重要。


  二黑轉身要走,林慶元喊住他。


  “憨憨,過來拿錢。”


  “我不要錢,也不幫你,我要去瀘裏跟人學本事了!”


  二黑麵色堅定,他今兒已經幫了一整天,就當是離開時最後一回盡孝。


  他大步流星的走出了院子,沒有一丁點的留戀。


  第三天的時候,夏阿姨自個來屯裏來看看二黑。


  二黑不好意思問姚詩芳去不去,扭捏試探:“就咱們兩啊?”


  “之前相中的小姑娘還沒定呢,得等玉春的消息。”


  夏阿姨也挺喜歡姚詩芳,那孩子和她年輕時氣質很像。


  她當初從瀘被發放到黑省下的農村時,哈市的一個劇團邀請她去導戲,為了掙點口糧,她去了哈市,後來演出很成功,沒想到招來了拘捕小組。


  她被蒙上雙眼戴上了手銬,身邊時時刻刻有兩人看守,被關進小黑屋裏,輪番有人審訊她,內容反反複複,無外乎就是為什麽來哈市,是不是對上頭決定布不滿,用這種方式抗爭,是不是想逃跑。


  夏阿姨很清楚,要是處理不好,自個就得從反動學術變成叛逃,得丟命的!


  她被關了四十天,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時時刻刻都有人盯著她,連上廁所都沒有私密性。


  最後她雖然被放回了家,可內心陰影再也不敢導戲了。


  看見姚詩芳仿佛看見了曾經熱情的自己,她想將對電影的一腔喜愛注入年輕的後輩裏。


  夏阿姨期待著蘇玉春帶來好消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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