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容太後 上
那聲音似從幽暗無底的鬼澗幽幽傳來,陰陰暗暗如惡鬼,直叫人不寒而栗,陰森恐懼。
伴隨著一聲"太後駕到!"尖銳沙啞的聲音從殿門處傳來,眾人無一例外臉色皆變,就連淡定如黎夫人麵上也出現了驚慌失色,曲悠正正瞧到她眸底一閃而過的恐懼。
曲悠抬頭望去,入目的便是今日見過的依舊穿著的清一色白衣用金紅絲線繡成的血紅飛鳥服,詭異如同死人一般的下人機械地抬著那金玉鑲嵌全身用鮫紗籠罩而成的龍輦而來。
而那上麵坐著一個讓她無法用語言來表達的女人!
隻是看了一眼便讓她失了神愣在了原地——坐在龍輦上的女人有一頭極美極長的烏發,她那一頭烏發垂直散開未冠任何發髻,絲絲墨發飄揚在後腦,有幾縷甚至飄落在那讓人心跳如鼓,在陽光下映照出的似死人般冰冷蒼白又籠罩在黑暗中的那濃重的陰影勾勒出的精致絕美的臉龐上。
她有著一雙極大極美的丹鳳眼,隻是那眸子籠罩在陰暗中讓人看不清裏麵的神色,但是那陽光照射在左邊的挺翹的睫羽卻根根清晰纖長,濃密得像一把小蒲扇
尤其是她左眼簾下處被那西域特有的血紅胭脂勾畫出一朵綻放得妖異的血紅中帶著點點詭異藍色的曼陀羅暈染至鬢角,在耀眼的陽光下妖豔到了極點。
她身穿著華麗的金絲繡成的的金紅麒麟衣袍讓她整個人看起來仿佛是那十八層煉獄中厲豔惡鬼沐血而來。
極致的豔與詭異扭曲的空氣蹂捏在一起,邪豔得直讓人寒毛聳立,毛骨悚然!
曲悠一直以為像黎夫人靜貴妃那樣的美貌便已經夠驚人,如今此人解下鬼麵出現,才叫人真真被震撼到。
如斯絕世美人,也不怪乎先皇罔顧人倫,千古罵名也要從自己兒子手裏搶人。
便是妲己在世也不過如此。
曲悠好歹也是經曆過一世的人,隻是微微失神便清醒了過來,隨著眾人齊齊跪了下去:"太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皇帝看見來人,竟不顧身份高興得從龍椅上下來迎接,"太後萬福!"
"免了,都起來吧。"金屬碰撞的聲音幽幽響起。
這一次眾人聲音裏帶著幾不可聞地顫抖:"謝太後。"
被那人的視線一掃,眾人嚇得戰戰兢兢,膽小的,甚至已經抖如篩糠,站都站不住。
感受到一道攻擊性極強的冷冰視線掃過她,曲悠不動聲色越發降低自己的存在。
"皇帝最近越發的年輕了,可是有什麽好事?"容太後漫不經心地掃視了眼大殿,即使皇帝親自出門迎接,依舊坐在龍輦上巋然不動,悠悠然漫不經心道。
皇帝似沒發覺,或者說沒在意容太後的狂妄,隻朗聲笑道:"今兒是朕賤妾的生辰宴,覺得隻是把酒言歡沒新花樣,所以特地想到要才子們獻才藝。太後,可要進來瞧瞧熱鬧?"
皇帝的語氣異常的恭敬,九五至尊低聲下氣成這樣,是曲悠怎麽都不敢想的畫麵。
這人的權利,可想而知。
但是,皇帝叫太後不是應該是母後麽,即使並不是生母,怎麽也是叫太後?似注意到曲悠疑惑,曲寧低下頭用手悄悄沾水寫道:太後不喜歡別人叫她其它稱呼,隻準叫她太後。
曲悠瞬間了然,也是,太後第一任丈夫可是皇帝親哥哥的夫人,也就是皇帝的嫂子,但是後麵嫁給先皇,也就是嫁給她以前的公公姨丈後。
被封為皇後,由皇帝的嫂子變成了後母。這稱呼怎麽叫都別扭,的確沒有比太後更好的稱呼了。
容太後再次抬起眼掃了殿中受不了視線威壓而個個麵容蒼白的眾人,悠悠然歎道:"這次新鮮貨來得不少麽,既然大家都如此希望本宮留下,那本宮就來瞧瞧罷。"
話落,便見到抬著龍輦的白衣下人放下龍輦,然後一個穿著同樣白色的矮小太監恭敬地以畸形的躬背做人肉墊子。
就見容太後穩步踏上那人肉墊子,踩踏發出的骨頭碎裂的聲音響起在寂靜的大殿中。
聽得眾人瑟瑟發抖起來,望向那被踩踏的人肉墊子,卻發現那太監不痛似的,依舊躬著畸形的背堅守崗位。
容太後穿著她那血衣翻飛的袍子,無視地上曲柔打滾的身子,穩步走進殿中,噠噠噠的腳步聲似踩在眾人心上,紛紛無比敬畏地讓路。
待他走到曲悠所在的旁邊,微微頓步便徑直走上了過去。
那壓抑沉悶帶著扭曲空氣的氣息一離開,曲悠才頓時如負似重般長長呼了口氣,。
但是下一刻她呼吸又是一緊——那豔麗絕色的太後竟直直坐到方才皇帝的龍椅上,坐下之前,還有幾個腿腳利索的太監先飛快地換掉原先那把龍椅,再重新抬上去比原先那把大一倍華麗的龍椅。
而那皇帝還視若無睹地坐在她下首,甚至笑容滿麵,看不出來一點的驚訝或者說發怒。
而更讓她驚訝的是,那群向來死板遵禮,將禮數看得極重的大官員竟也理所當然般。
似乎那人天生就是坐在那個位置上。
就是曲悠那個時代曆史上最有影響力,同樣把持朝綱,攝政朝堂的太後依舊不能隨心所欲無法無天!
卻不想在這對女子規矩甚多的封建風月國,她竟然有如此的本事!
思緒翻飛間,曲悠也跟著眾人靜默不語。
容太後坐下後,深沉幽涼的目光才直直看向原地打滾,叫不出聲來的曲柔:"本宮當是什麽阿貓阿狗呢,原來是那老匹夫醜陋不堪的女兒啊,嘖嘖嘖,汙了本宮的眼,該怎麽拿你開刀呢?陛下,你說該怎麽懲罰呢。"
曲柔摔下來後已經痛得死去活來,可是她痛得這麽久依舊暈不過去,偏偏痛得竟然連叫都叫不出聲。
偏偏那麽多人都無視她,真叫她生不如死!
見終於發現自己,曲柔急得想要求饒,卻怎麽都發不出聲音來,隻得求助地看向黎夫人。
見曲柔那痛苦的神色,黎夫人如何不痛惜不著急,眼看女兒要承受不住,又聽容太後定罪,黎夫人終於連滾帶爬跪了下來:"太後娘娘,柔兒她不懂事,求您給她一個機會!"
同時,黎夫人趕緊給靜貴妃使眼色。
這曲舞,可是靜貴妃親自指點的!如今正主到來,黎夫人又如何不知其中利弊!
靜貴妃如何不知黎夫人在提示她做什麽,可是就算她是貴妃,依照皇帝寵信著該死的老妖婆的性子。
隻要她一開口,她好不容易打拚下來的身份地位不但會過眼雲煙,恐怕還會禍及秧池,連累家族。
所以,她不但不能求饒,還必須減少存在感。
黎夫人看到靜貴妃這樣,心都涼了半截,"太後娘娘,是賤婦教導無方衝撞了太後,懇請太後饒過柔兒一回罷。"說罷,頭使勁兒地磕了下去,不出一會,那額頭便磕出了血。
皇帝這才看向他忽視的曲柔,想起曲柔的身份,遲疑道,"這曲柔是武元大將軍的嫡女,武元大將軍才從邊疆大戰而歸,曲柔罪不至死,太後您看?"
若是這般就賜死了曲柔,武元大將軍才為國家打了勝仗,當下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讓曲柔死去。
皇帝剛提出來,眾人便感覺到了空氣的溫度直直降低了,不由打了寒戰,嚇得紛紛再次俯首在地。
"陛下是覺得本宮沒那老匹夫有用?"那悅耳的嗓音無波瀾,眾人卻覺得自己被壓得抬不起頭來。
驚懼的聲音惶恐齊齊響起:"太後息怒!"
"不是的,朕不是這個意思!"皇帝也沒想到太後說發怒就發怒,心下焦急不已,趕緊解釋道:"曲柔頂撞了太後,理應是被賜死的,隻是武元大將軍剛剛打了勝仗,可否饒過她一命?"
黎夫人亦是想到了這點,趕緊低頭沉聲求饒:"太後,將軍豐功業績,看在將軍為國征戰的份上,求太後饒了曲柔一命。"
官員紛紛附和:"求太後三思!"
曲悠睹了眼曲柔那死灰的麵容,心底譏諷一笑,待她準備收回視線,卻徒然撞上那雙陰涼的無底幽眸。
那眸子似能看透了她所想,不由得讓曲悠一驚,收回視線,心底也閃過一絲不安。
果然沒等她細想,上座的太後突然語氣拉長道:"饒過她一命也不是不可以,不過…"
黎夫人一喜,顧不得失禮就問:"不過什麽?"
皇帝亦道:"太後請講!"
容太後睹了眼曲悠所在地,幽幽道:"本宮聽說武元大將軍的嫡女曲悠是個心思剔透,八麵玲瓏之人,不若曲大小姐表演個,若是得了本宮的心意,說不定本宮會大發慈悲放了曲柔也有可能的。不知曲大小姐接不接受呢?"
底下眾人頓時錯愕地半天回不過神來,誰人不知曲府嫡女大小姐是個不學無術的白癡小姐,更何況他們還不知她學沒學過那些東西,更沒有看到過。
說她八麵玲瓏,這不是滑稽之談麽,一時間眾人紛紛抬頭看向角落裏瘦小的女子。
被四麵八方射來的或憐憫或譏諷或輕視或錯愕的視線包圍,曲悠不得心底微驚。
黎夫人更是直接激動了起來:"悠姐兒,母親與柔兒待你不薄,你快應下吧,回府後,母親定會親自請將軍獎賞你。祖母也會為你救柔兒而高興的。"
待黎夫人說完,曲悠才抬起頭,露出小臉驚恐哆哆嗦嗦道:"母…母親,悠,悠兒不敢…"
這黎夫人已經都這樣了還不忘記威脅她,真當她是好欺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