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山前客
第一時間得知客棧之事的縣衙亂成了一鍋粥,旁人都以為知縣大人是擔心兒子的安危,可呂成州恨不得連給自己幾個嘴巴子,惱怒之餘甚至開始後悔答應那個不爭氣的混賬弟弟做城門吏,就那個幹啥啥不行,吃啥啥沒夠的東西若是不在城門口招惹那幫子人,小呂公子又怎會身處險境,這下莫說那早已打通好關係的上縣縣令官帽子,隻怕是官帽子下麵這顆人頭都要保不住了。
思前想後呂成州心一橫,決意帶著衙門裏這幾十號人衝殺過去,縱然不頂用,至少讓那位大人看到他們的態度,說不得還有一線生機,於是正了正自己頭上那頂烏紗帽,這輩子隻拿過筆,連把剪刀都不曾握過的手取下那把一直掛在後堂的寶劍,然而就在他準備出發時,終於見到王老帶著一眾扈從灰頭土臉的回來了,正欲欣喜之時卻發現小呂公子竟不在其中,心都快要跳不動了,連忙衝上前去,慌亂之中腳下一滑從台階上翻滾落地,摔得七葷八素,烏紗帽飛出一尺外,呂成州此刻可沒心情去撿他的官帽,連滾帶爬的來到王老麵前,焦急問道:“小樓呢?怎麽隻有你們回來了!”
王老連忙說道:“呂大人莫慌,呂公子平安無事,不過半路上他叫我等不必跟隨了。”
聽得這話,呂成州一口長氣呼出,整個身子就如同撒了氣的皮球險些癱軟在地,不過立馬回過神來問道:“那幫家夥到底是什麽人?要不要請莫先生出麵。”
“老朽急忙回來就是來請莫先生的,那人是陸迢迢。”王老壓低聲音,隻用兩個人能聽到的音調說道。
“嘶。”呂成州猛地吸了口涼氣,顫巍巍的問道:“當真是東越王的侄子。”
王老隻是點了點頭,呂成州隻覺心頭又是一擊重創,眼瞅著自己就要飛黃騰達,從黃杏城這座貧民窟中躍入龍門,怎就成了多事之秋,一邊是呂小樓,這位外人一直以為是他兒子,實則卻是他整日把對方像老子一樣供著的魔宗大人物,而另一邊是那位大晟朝碩果僅存的異姓王趙虜,無論哪一邊都不是他一個小小的縣令能夠招惹的。
看出了對方左右為難,王老抬手將身後的扈從驅走,與呂成州說道:“大人其實不必多慮,需知那東越王遠在天邊,而我魔宗才是近在眼前,再者有莫先生在此,難不成還怕他們一行人走脫。”
“有莫先生在我倒是不怕,可若是東越王的侄子死在我的管轄之地,這讓我如何交差啊!”呂成州為難道。
“大人放心,陸迢迢會死在北邙山中,那裏本就盜匪猖獗,陸公子微服出巡,慘遭不幸,合乎情理,何況一旦牽扯到北邙山,上麵的幾位自
會替大人極力遮掩,縱然東越王權柄通天,可手也插不到這裏來吧!”王老小聲說道。
呂成州看著對方,知曉此刻他必須有所決斷,早在當年決定讓呂小樓留在黃杏城時,他就已經和魔宗綁在一條船上,所以其實他根本就別無選擇,隻是此事無論成敗其實對他而言都談不上好處,得罪一位官場大佬而得到與魔宗跟進一步的深交,其中利弊完全決定與東越王是否會對他這個小人物發難,可一旦事情敗露,魔宗本就跟東越王仇深似海,純粹是虱子多了不怕癢,而他這輩子也算是到頭了,所以他想要的隻是魔宗更大的誠意,用他這條小命去搏出一條錦繡前程。
“王老說的是,隻是我官微言輕,若是那東越王遷怒於我,隻怕就是滅頂之災啊!”
老人眼睛眯縫,嘴角微微翹起說道:“好了,呂大人,你我也無需再打什麽哈哈了,你應該知道魔宗今後是要在朝中立足的,今日你與魔宗同患難,他日六部之中必有你一席之地,何況小樓公子又深得那位喜愛,說不定日後老朽還要仰仗呂大人提攜呐!”
呂成州不知對方最後那句是真心還是無意,總之落入他的耳中威脅之意更多,不過轉念想來,他若想日後飛黃騰達,那麽肯定是要死死抱住這個便宜兒子的大腿,想通這一點後,頓時豁然開朗,連連說道:“王老這麽說的話,我就安心了,日後定當為魔宗鞍前馬後。”
重歸平靜的府衙,兩人一番推心置腹後,驅散衙役,駕車離去。
……
有了那日不動和尚的驚人之舉後,城門口再難瞧見一名士卒的身影,城外百於是乎姓也不需為城門錢煩心,這兩日冷清的黃杏城似乎又恢複了幾多生氣,陸迢迢與吳思量出城北走,不用找人指引,隻管朝著那座綿延山脈而行準不會出錯,隻不過兩人不過走出半裏地,就察覺到身後異樣,回身時見一男子尾隨,隻是那人也不躲不藏,光明正大的走在二人身後。
“難得這次魔宗的尾巴不偷雞摸狗。”吳思量有些詫異的說道,隻不過很快就發生了更讓他詫異,甚至是愕然的事情。
對方見他二人停下之後,反而快步走了上來,然後從懷中摸出一張畫像,衝著陸迢迢好一番比對之後,才滿意的點了點頭,後退幾步,一手負於腰後,一手橫在身前,中氣十足的喝道:“北弘鍾,請賜教。”
“啥?”陸迢迢瞪大眼睛問道,看著眼前也就二十出頭的男子,劍眉星目,卻是邪氣的緊,臉頰棱角分明,透著堅韌,已是秋末時節,隻穿著一層單衣,雙袖折斷,露出兩條古銅色健碩手臂。
“北
弘鍾,請賜教。”男子又說了一遍,這一次他雙腳分開,重心下沉,大有下一息便要出手的意思。
“等等。”陸迢迢連忙止住對方,出聲問道:“你是魔宗的?”
“不是。”男子回答的很堅決。
如此更讓陸迢迢迷惑,皺著眉頭又問道:“不是魔宗,你找我作甚。”
“別管,先打了再說。”男子急躁的說道,一個弓身前傾,好似一頭奔走的獵豹直撲而來,幾乎就在陸迢迢有所反應的刹那,對方已然欺身過來,一記重拳勢大力沉,衝著他的麵門而去,單是這一拳的水準,就已經是四品上,陸迢迢連忙錯身,躲開拳頭,激烈的拳風依舊像刀割在臉頰上火辣辣的疼,不過他的手上動作也同樣不慢,鴉戮刀來不及出鞘,索性連刀帶鞘重重看在對方腰腹上,然而刀身傳回給他的力道,如同是砍在一塊花崗岩上。
男子邪氣一笑,落空的拳頭突然張開摟住陸迢迢的脖頸猛地一拉,同時右膝上頂撞向對方胸口,一套招式沒有絲毫拖泥帶水,那膝蓋就如同攻城錐一般衝來,眼見就是重傷,一隻手掌串花似的在膝蓋和陸迢迢胸口隻見的縫隙中擠了進來,手心猛地一蕩,拍打在膝蓋上,整條腿瞬間被彈回地麵,在地上留下一枚寸許深的印痕,隨即吳思量前跨一步,與先前的動作異曲同工之妙,隻不過這次是他整個人擠進了兩人之中,肩頭巧勁擊在對方胸口,將男子震退出十數步。
被震退的男子拍了拍胸口,神情更加興奮,用邪性十足的目光看向吳思量,好似看著一頭獵物,略顯癲狂的笑道:“哦,還有高手。”
直接拔刀出鞘的陸迢迢冷冷笑道:“尋死不看黃曆嗎?夠膽再來試試。”
誰知對方把頭一偏,不鹹不淡的丟給他一句,“用刀我不跟你打。”
隨後看向吳思量說道:“你的拳腳不錯,來,咱倆打!”
陸迢迢聽的勃然大怒,敢情是你說打就打,說不打就不打,索性以不廢話,腳下急行而出,出鞘刀和在鞘刀可是截然不同,就如同一根劃破春水的柳枝,輕描淡寫的便從勁風之中顯現到了北弘鍾麵門,後者順勢退開一步,拳頭自下而上砸中刀身,長刀被打的上揚,隻是還不等北弘鍾得意,便瞧著那長刀的軌跡在劃出一個飽滿圓弧後切向他的下三路,當即眉頭就垂了下來,腳尖猛地甩出一簇勁氣,踏在刀鋒上,竟是發出金石碰撞的脆響,隨即鴉戮刀又是原路而回,並且去勢更猛,回落更沉。
四潮生,東海浪打浪,據說是五魁老人當年在東海觀遊時見一後生仗劍打浪,頓生靈念,創出的一式刀法,其後特地又走遍三
海,為其再填三式,便是被後世奉為刀法瑰寶的四潮,而作為根基的第一式四潮生,不僅雜糅了武當的卸力沾衣功夫,還有劍法的雙刃,錘法的迅疾,據說當年老人以一手四潮生,連生十八道波瀾,生生劈斷了武當張真人的拂塵。
北弘鍾接了四刀便察覺不對,隻是想要抽身時已然身處刀勢包裹之中,無奈隻得又接一刀,當初一品之上的韓血衣都需拚的受傷去接第九刀,換做尋常二品勉強能接下七刀,可北弘鍾卻是在知曉退無可退後,越戰越勇,接下第五刀後,戰意滔天。
終於是某人先承受不住舊傷複發,無恥大叫道:“吳思量救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