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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長夜漫漫

  逃出生天的吳思量不敢回黃杏城去,隻得帶著差不多昏死的陸迢迢在城外尋覓容身之所,也許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他們誤打誤撞的竟又來到了那座城外茅屋前,已是精疲力竭的吳思量一個踉蹌落地,再難控製身形倒在院中,用盡最後的力氣讓陸迢迢緊貼在自己後背上,不至於再受衝擊。


  聽到院外的動靜,茅屋裏的油燈被點亮,將周遭的漆黑驅散,木門咯吱一聲打開,一道身影緩緩朝二人走去。
……

  陸迢迢再次醒來時,發覺胸口好似有巨石壓著般沉悶,背心更是像被長矛刺穿似的傳來劇痛,環顧四周,正看到吳思量在一旁盤坐冥想,上半身不著衣物,這一次陸迢迢看的真切,這家夥身材不錯,三張符紙在胸口處一字排開,倒是每一張都個不一樣,不過第一張上的痕跡比起之前模糊了許多。


  “醒了。”雙眼依舊緊閉的吳思量不鹹不淡的開口道,一縷白煙自頭頂升起,慘白的臉色總算有了抹血色。


  “你咋樣!”陸迢迢坐起身,輾轉幾下拜了個舒服的姿勢靠著。


  吳思量抬起雙手在胸前緩緩壓下,長呼一氣,將衣裳穿好坐到桌前,自顧自的倒滿一杯茶,好似雲淡風輕的說道:“折壽五年,修為跌了三成,外加背著你的時候被打斷了兩根肋骨,還好院子裏的地不算硬,不然還得再斷兩根。”


  “有這麽重嗎?看你這樣子不太像啊!”陸迢迢咂了咂嘴,光聽著該是要比自己嚴重許多,可看著也就氣色差點,無外乎三兩日就能補起來的。


  “皮相而已,最好騙人,你好歹也在鶴鳴山修了一年的道,難道不懂命數氣運,最起碼缺失的精氣神沒個三五年的采氣功夫,估摸著是養不回來了。”這種事擱在旁人早就尋思膩活了,可吳思量仍舊平靜,就像杯中的水,泛不起一絲波紋,若非眉心處那一抹漆黑墨痕看得人汗毛倒立,當真以為他隻是在說笑。


  陸迢迢摸著下巴,兩眼上翻著,片刻後才艱難起身湊到對方身旁,小聲說道:“想養回來也不難,知道藥王穀的千回百轉丹嗎?”


  “千回百轉丹!”吳思量古井無波的麵容終於有了激蕩,驚聲說道,“號稱哪怕是已經到了奈何橋上的人,隻需吃過一顆就能把命勾回來,可那是藥王穀的鎮穀之寶,老藥王一輩子也就煉了五顆。”


  吳思量正說著,隻看到陸迢迢從懷中摸出一尊小瓶,從中倒出兩枚漆黑藥丸,頓時整間茅屋藥香撲麵。


  “嘶。”吳思量經不住吸了口涼氣,整個眼睛都閃爍起光芒。


  “先別叫。”陸迢迢連連揮手打斷對方道,“雖

  說我這名字也叫千回百轉丹,管不管用就不清楚了。”


  吳思量滿臉迷惑的看著對方,後者隻是搔頭笑道:“當年路過藥王穀的時候,老藥王的小徒弟送了我兩顆他自己煉的,這些年都沒舍得吃,正好你我一人一顆。”


  “沒舍得吃還是沒敢吃?”吳思量冷哼一聲,隨後半閉著眼睛,擺出一副早有預料的表情道,“想必不會白給我一顆吧!”


  “聰明,親兄弟還得明算賬,何況你我非親非故的,一千兩銀子賤賣。”陸迢迢摸著胸口,痛的直叫喚。


  強忍著性子的吳思量冷冷說道:“你看我現在像拿得出一千兩銀子的人嗎?”


  “你寫張欠條,回頭我上武當山取就行了。”陸迢迢隨口說道,盡管這一路上他昏著的比醒著的時候多,卻也清楚這一路若是沒有吳思量拚死照應,他早就死在莫先生手中了,權當還一個人情,隨便尋個理由去一趟武當山,想來和尚也不會說什麽。


  吳思量心照不宣的點了點頭,隻不過他壓根兒沒覺得對方需要還他什麽,反而是在陸迢迢願意留下的那一刻,自己就欠下了對方一份大人情,但就像在沈府那次,二人都看破不說破,這就是修道之人的智慧。


  丹藥入口立刻化做一股清純藥力湧進四肢百骸,雖說達不到傳聞中活死人肉白骨的地步,可僅僅一盞茶的功夫,兩人已經是頭頂生煙,似有三花聚頂之相,麵色紅潤,陸迢迢更是連咳出幾大口汙血,胸口的沉悶感頓時煙消雲散。


  “我三師叔也是煉丹聖手,可每每提到藥王穀的丹藥都是自愧不如,我一直以為他是謙虛,今日一見果真是靈丹妙藥。”吳思量不住稱奇道,不僅神氣飽滿,連眉心處那抹墨痕也消散下去。


  “對了,先前在北邙山出手相救的人是誰,看修為比那魔頭隻高不低。”


  “誰知道。”重新躺會床上的陸迢迢翹著二郎腿悠閑說道,“我就隨口喊喊,還真有人搭腔,興許是有人不想我死吧!”


  陸迢迢側了個身躺著,他忽然想到一個人,在巷子口和客棧中有兩麵之緣的那位姑娘,隻不過這兩麵的緣分,還真有些莫名其妙,就在這時房門被推開,老婦人神情不安的走了進來,麵容凝重道。


  “可是因為那件事連累了兩位公子,我,我給公子們賠罪了。”


  吳思量趕忙上前攙扶著欲跪下的老人連聲說道:“阿婆你這是幹什麽,說來是我們要感謝你的救命之恩,若不是你收留我們,這一夜寒風,隻怕我們就要變作孤魂野鬼了。”


  陸迢迢跟著點頭,這才打消了老婦人的顧慮,隨即後者端來兩碗清

  粥放在桌上,慚愧笑道:“山野之地,沒什麽可招待的,隻有些米粥,希望二位公子不要嫌棄。”


  “我這肚子早就餓的打鼓了,有米粥喝,美得很,美得很。”陸迢迢從床上躍下,端起米粥不由分說的喝了個幹淨。


  看著對方毫不嫌棄的樣子,自打老頭子離世後就沒在笑過的老婦人第一次露出了歡喜,笑道說:“慢點喝,不夠還有。”


  “多謝阿婆了,你看這天還沒亮,你老先回去休息,就麻煩你照顧了。”吳思量雖沒有陸迢迢那般誇張的吃相,卻也吃的心滿意足。


  “好好,那兩位公子也早些休息,我就不打擾了。”老婦人收拾好碗筷,退了出去。


  “多好的人,可惜了。”吳思量歎息說道。


  陸迢迢把嘴角的米粒舔幹淨,撐著腦袋若有所思的問道:“吳道長你是修道之人,都說好人有好報,為何現實卻並非如此。”


  吳思量啞口無言,他想起那一場雨夜,武當山電閃雷鳴,好似惹了天怒,親眼見到師公虛空踏步,扶搖直上,兩隻袖袍就如同兩張大網,竟是以凡人姿態捕獲天怒,將雷霆萬鈞收入袖中,隻是他從未跟任何人說起過,因為在最後那位被世人稱作人間仙人的武當張真人終究還是道袍襤褸的坐在大殿的台階上,滿臉漆黑,連須發都帶著焦味,從未見過的狼狽,對方注意到躲在一旁吳思量,揮手示意他坐過來,也就是在那晚,吳思量成了這一輩的武當行走。


  “思量,你懂修道嗎?”


  “不懂?請師公教我。”


  “哈哈,我也不懂,你下山去學吧!”


  回過神來的吳思量猛地一個哆嗦險些從椅子上跌落,隻因為眼前有張臉幾乎快要與他貼在一起,陸迢迢打著哈欠重新躺回床上去了,大不敬的說道:“隨口問問,你還當真在想,這世上最騙人的鬼話就是好人有好報,什麽老天有眼,全是放屁。”


  不知道是被陸迢迢的哈欠感染了還是怎地,吳思量也覺得一股濃濃睡意湧了上來,迷迷糊糊的把陸迢迢往床裏麵擠了擠,這一夜著實累壞了。
……

  呂府中,呂小樓正品著早茶,哼了一夜的小曲,嗓子有些幹澀,隻聽院中到一陣急促腳步聲,莫先生推門而入,似乎意識到自己的舉動有些唐突了,稍稍向後退開一步,躬身道:“公子,出事了。”


  “哦?”呂小樓沉吟了一聲,放下茶杯,莫先生連忙走上前去在其耳邊輕聲言語著,呂小樓神色不斷變幻,直到聽到最後有人相隔百裏一劍刺出百道劍氣後,眉頭終於鎖在了一起。


  “你確定是他。


  ”


  “早年我曾與他有過交際,必定不會認錯。”莫先生語氣沉重道。


  呂小樓站起身來,在房中左右踱步,口中自言自語道:“真的來了,是為誰而來的。”


  “公子,不管對方為何而來,北邙山的事情都不可讓其知曉。”莫先生開口道。


  “我知道,鹽礦的事情多半瞞不住了,正好有舍有得,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既是要亂,讓他們汀州的官場自己亂去。”呂小樓眼中閃過一瞬狠辣,“我也是時候該離開這裏了,隻是在那之前心裏有些淤積難平,來人,去請王老過來。”


  莫先生暗暗鬆了口氣,昨晚那一劍已然刺的他六神無主,好在今日見到呂小樓,對方依舊沉穩如常,他心中便知,以對方的手腕,此事無礙了,不過拿整座汀州官場去給那位大人擦屁股,這份魄力隻怕就是聖子也未必能說的這般輕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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