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狸貓誘

  三日後要去江月苑,而且是見兩個外男,這件事不能瞞著親長,芳期也沒想著隱瞞,隻不過她的說法,並不完全符合實情。


  “翁翁上回讓孫女愚弄晏三郎,晏三郎一直惱怒孫女言而無信,孫女聽晏三郎的話,儼然已經猜到了孫女是受誰之托,原本也是,孫女一個閨閣女子,要不是聽家中親長的話,還能聽誰的話私見外男,請托那等大事!萬一晏三郎因孫女的緣故遷怒相邸,豈不遲早會有一場禍殃?所以孫女隻能小心翼翼賠不是,答應給予晏三郎補償。


  三日後晏三郎在江月苑宴請好友,讓孫女去江月苑準備宴肴,孫女不受親長允許,萬萬不敢私見外男。”


  覃遜眯著眼考慮了一陣。


  讓芳期去空手套白狼,晏遲雖然會懷疑是相邸的長輩指使,但第一個懷疑的人應當是他的長子覃敬,因為別看他是主和派,而且在官家授意下發動對鄂舉的彈劾,他的長子卻一直對議和抱持疑慮,更是腦子一熱,寫了替鄂舉辯白的劄子,又雖然他將長子那封不知所謂的劄子扣下了,根本就沒往官家眼前遞,但這種事既瞞不住官家,多半也會被晏遲察知。


  而這種事晏遲根本不可能和覃敬對質,即便對質,覃敬說一無所知晏遲就會相信了?


  晏遲若真要因為這事遷怒覃敬,使計報複,覃遜覺得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倒不是因為覃敬非他親生,也不是按他意願擇的嗣子,他就因此厭恨,覃敬畢竟是他族侄,他對覃敬原本也無甚惡意。可是,覃敬那些憂國憂民勵精圖強的政見,並不符合官家而今隻想偏安一隅的享樂思想,這個長子不適合現今的大衛官場,所以對於覃敬而言一進不如一退,這個時候丟了職務,還能保住寄祿官,總比被人利用觸怒官家,直接罷官要強。


  但晏遲卻針對三娘不依不饒……


  覃遜看著自家孫女的絕色姿容,挑了挑眉。


  晏遲有錦繡前程,如果能成他的孫女婿……那覃家怎麽著,都不至於一敗塗地家破人亡了。


  “你去吧,太婆那裏我替你說,保管不讓你受大婦的責處。”


  芳期無精打彩地回到秋涼館,當找係統確定她的主線任務仍然隻有可憐的一點進度時,心情就越發沮喪了,難道是她想多了?


  還好有周小娘送來好消息,說那件計劃正有條不紊的進行。


  芳期把這計劃稱為狸奴誘。


  狸奴也就是狸貓,衛人愛養玩寵,尤其狸貓,貴庶無不喜愛,狸貓便漸漸被衛人分為兩類了,一類是仍然捕鼠的狸貓,這也是大多數百姓愛養的,一類自然就是不捕鼠的狸貓了,為貴族所喜愛。既然這麽多人愛養狸貓,精明的商人自然不會放過商機,不管是過去的開封府,還是現今


  的臨安府,都有不少玩寵鋪。


  這些玩寵鋪不僅銷售貓犬,還銷售貓窩狗窩,也售貓食犬食,更有改貓犬的小經紀,這些小經紀可以替主顧修剪貓犬毛發,可以聯絡貓犬配種,當然要是主顧看不中鋪子裏的貓犬,小經紀也能問清楚主顧的需求,四處搜買符合主顧要求的貓犬。


  臨安府的官巷口,就有這麽一家玩寵鋪。


  這鋪子臨街就有五間,後頭還有小院,雖是玩寵鋪,裝潢陳設卻雅致整潔,主顧多數也當然是非富即貴,掌櫃早就練就了一雙富貴眼,自詡不會錯過一位大主顧,言下之意也就是,要普通客人閑逛進來,他絕對不會費心招呼,所有的心力都能保證用在目標主顧身上。


  這天上晝,鋪子裏來了一個婦人。


  掌櫃的抬眼一看,婦人約三十四、五,雖是身著綾羅,發佩金簪,耳上帶著珠玉墜,衣上還熏有蜜合香,不過那氣態看著既不像貴婦,身邊也沒有仆婢跟隨,應當是富貴門第的管事仆婦。


  掌櫃做出這樣的判斷,他卻不敢怠慢,立時就起身相迎,沒再陪著店裏的小經紀喝茶閑聊了。


  “我家主母想尋一隻獅貓,你家店裏可有?”


  一聽這話,掌櫃越發殷勤了。


  要知一隻獅貓,價值至少百貫,且一般在店裏買了獅貓,還會順帶買上貓窩、貓食等等器用,這就是大主顧。


  掌櫃忙把仆婦帶到後頭小院挑獅貓,還一邊誇耀自家的店子:“小店配備有寵醫,還有寵師,所以小店的狸奴並不用關在籠裏,都是在院子裏養著的,方能不失玩樂天性,也擔保健康無疾,貴主母若想買一隻幼貓親自養大,小店還可替主母雇請寵師馴教。”


  “這倒不用,我家主母養獅貓隻為賞玩鬥戲,可沒空閑自己養,家裏也早雇請了馴師。”


  掌櫃一聽,簡直喜上眉梢。


  衛人喜鬥戲,有鬥茶,鬥花,鬥詩,鬥樂,自然也有鬥貓犬的,可這類獅貓並不會捕鼠,所以一般是行文鬥,也就是比誰的狸奴毛色更罕見,更可意乖巧,這位主顧既然是為鬥戲,那必會選擇名貴品種,價值那就少輒三百貫,多則六百貫了。


  又怎知仆婦看了一圈,搖頭道:“你家的貓兒,隻有這隻將軍負印還算上品,但我家主母已經養了一對,印紋比你家這隻更奇特。”


  是個行家!掌櫃忙道:“不知貴主可有想要的品類,便是小店一時沒有,也可以讓小經紀尋購,不是小店誇口,倘若連小店都尋不到讓貴主滿意的名狸,臨安府裏所有的玩寵商都將束手無策了。”


  “那你聽好了,我家主母想尋一隻金簪插銀瓶,要求貓身白毛必須柔長發亮,連爪縫都不能有一根雜毛,貓眼為碧色,金簪毛需乃純金,不能有圓

  環,體長不能太長,剛好趴上膝頭為宜,你要尋到了,我家主母願出千貫錢購。”


  千貫錢!這真是一筆大買賣了!掌櫃哪裏還有不盡心的,卻知道這樣的金簪插銀瓶並不易尋,怕尋不見,不敢提出先收定金,隻問若尋到了,怎麽知會貴主。


  “我家主母不願讓旁人先知她求/購什麽品色的狸奴,十日後我會再來你家。”仆婦說完轉身就走。


  掌櫃趕緊找小經紀商量去了。


  又說段氏,她本家就是臨安府的民戶,她雖在相邸幫傭,但做的並不是服侍起居的差使,她職屬規察房,頂頭上司就是苗娘子,主要負責管訓各房各局仆婢,糾察錯失,所以晚間一般不用當差,她在吃了晚飯後,都是回自家住。


  這日傍晚剛到家,侄女就來了。


  這位侄女,正是摔了一跤被相邸辭退的侄女,現在已經嫁作工匠婦,日子過得不算寬裕,時常來姑母家裏打秋風,段氏雖因這侄女和徐媼結了怨,但她自己對侄女卻也是一日煩勝一日了。


  剛把臉一拉,怎知就聽侄女說:

  “姑母別拉臉,今日我來可不是找姑母借米的,相反,我還是來給姑母送錢的呢!姑母聽我說,你侄女婿的大哥不是幹玩寵商小經紀的麽?今日裏雇主店裏來了個大主顧,說是要找隻狸貓,開出了千貫錢的高價!東家跟我大伯說了,要大伯能找到讓主顧稱心的狸貓,東家願出五百貫錢給貓主。”


  段氏家裏也是養著隻貓的,但聽這話可沒覺得歡喜:“我家這隻狸貓兒,捕鼠倒是能,但能值五百貫錢?我看你真是窮瘋了所以異想天開望著破牆根底下生出搖錢樹。”


  “誰讓姑母拿家裏的狸貓換錢了,相邸的二娘不是養著許多名貴獅貓麽?我仿佛還記得有一隻,正好是碧眼白毛黃尾巴,跟我大伯要找的貓一模一樣,姑母隻要能把那狸貓弄出來,可就有五百貫錢到手啊!我家大伯也會得東家十貫錢的抽成,我從中使了力,大伯最多給我兩貫錢,姑母賺的卻是大頭!”


  財帛動人心。


  段氏差使雖然體麵,不過她憑的卻不是技藝才能,無非是奉承得王夫人把她當作心腹,才爭取了這麽輕鬆的差使。可除了一年四季的四件新衣裳,還管一日三餐,工錢卻隻有一月一貫錢,得做幾十年的差使才能賺得五百貫?


  但要是盜了覃二娘養的狸貓私賣……被發覺了可得被官衙治罪!


  段氏便有些猶豫。


  哪知她的兒子聽說這事,也來勸:“我尋常聽娘講,覃二娘養著七、八隻名貴狸貓,為的也不過是和旁的閨秀鬥戲,自己並不多麽喜愛這些狸貓,說不定莫名丟了一隻,根本不會計較呢。”


  “你知道什麽,二娘雖不喜愛狸貓,但她的東


  西可從來不讓別人染指,有一回用得半舊的一條手帕,浣洗局的仆婢晾曬時大意了,不知被一陣風刮去了哪裏,二娘知道後責令必須找到,後來勞師動眾一番差些沒把浣洗局翻個底朝天,到底是在口枯井裏找到了,管事的連忙親自洗淨烘幹熨平整了給二娘送去,二娘看的確是她的手帕,當管事麵前就令丫鬟們丟炭盆裏燒了。”


  “阿娘這話的意思也就是說隻要狸貓有個下落,不管這狸貓是死是活,覃二娘就不會再追究了?”


  “狸貓要死了,弄出來又怎麽賣得了五百貫?”


  “娘,你說巧不巧,前二日我往雷峰塔送點心,主顧是來臨安府遊曆的,聽說我們食肆的胡餅和蓮花鴨做得好,就特意預訂了讓中午給他送到雷峰寺外的湖堤亭裏,他一邊賞景一邊吃,那主顧又是個痛快人,邀我順便也用了飯吃一杯酒再回店裏,我就應了,一邊吃著酒一邊又聽他說了一段遊曆別處時聽來的故事。


  說某家貴夫人,素愛狸貓,一回得了名貴品種,竟然背上有片紅毛,貴夫人愛不釋手,怎知她身邊的仆婢,家裏母親也愛養貓,一回去佛寺燒香,竟拾得一隻貓兒也是背上有片豔紅如霓霞的毛色,仆婢之母當然也是愛不釋手,哪曉得被個小經紀看中了,要高價購買,仆婢母不願轉手,怎知仆婢爹卻為錢財所動,到底還是逼著把貓兒賣給了小經紀,仆婢的娘難過得病倒,病情眼看越來越重。


  仆婢爹雖然後悔了,賣出去的貓兒卻是找不回來的了,巧不巧,沒想到那貓兒最終被貴夫人買到手。仆婢為了救母,想了一法,尋一隻普通白貓,將背後毛發染成鮮紅色,再用耗子藥藥死,頂替貴夫人的狸貓,狸貓死了,貴夫人惋惜歸惋惜,卻還是令仆婢將貓兒葬了,怎想到貓兒已經是被掉了包。”


  段氏聽了這番話,頓時大受啟發。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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