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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暗助苗娘子

  誰這麽膽大妄為,芳期心知肚明,但她當然不能跳出來說“一切盡在我掌握之中”,她的難點是要不露痕跡地給苗娘子提供幫助,而且要想讓苗娘子領情,那就必須有個苗娘子需要她提供幫助的先決條件。


  不可能讓苗娘子主動尋求幫助。


  芳期再次派遣臘月出馬,她覺得覃芳姿的婢女琥珀的腦子認真不怎麽好使,臘月的腦子可以完勝琥珀。


  也就知道了晨省理辯後的一日,王夫人與苗娘子間又有了一次短兵相接。


  王夫人發現的“罪狀”是,徐嫗在“案發當日”,獅貓失蹤的時間段她沒在內庫局,而是在自己的屋子休息——徐嫗和段氏的情況略有不同,徐嫗是寡婦,隻唯有一獨女,嫁去了揚州且夫家日子也不富裕,徐嫗無法跟女婿女兒一同過活,隻好住在主家,她自來就有午睡的習慣,且因著她是管事,獨占了一間屋子,所以那段時間並沒有人能證實她究竟是在午睡呢,還是去了其他地方幹壞事。


  至於苗娘子這邊發現的線索,其實也和王夫人類似,她發現了段氏在“案發當晚”其實是留在了相邸,這就很奇怪了,一個尋常不在相邸過夜的人,偏偏在那天沒有出邸返家。


  但因為王夫人畢竟是相邸的主母,苗娘子認真說身份多少有些尷尬,她隻要沒有證據證死段氏才是虐殺獅貓的人,這一事件仍然不會有最終結論。


  這次交鋒,平局。


  苗娘子覺得自己像是進入了死胡同,當這天芳期再次向她請求管家理事的技巧時,明顯發覺了苗娘子的心不在焉,芳期就很貼心地問道:“五嬸還在為獅貓事件煩惱嗎?”


  “三娘這樣問,難道是有什麽想法?”苗娘子十分地敏感。


  芳期頷首:“我跟苗娘子想法一樣,虐殺獅貓的人絕對不是徐媼。”


  “三娘有何和我不一樣的理由?”


  “段娘子和徐媼一直就有芥蒂,這是我這兩日打聽出來的事。”芳期很有自信。


  獅貓事件遍傳相邸,引起了主仆上下的熱烈關注,段氏和徐嫗之間的幾回衝突難免被翻出來津津樂道,所有人似乎都認定,兩人之中是一黑一白,犯事者必為二人之一。


  “她們二人之間的確有矛盾,但未必段娘子就是犯事人,她也可能是因為成見針對徐嫗。”這其實不是苗娘子的真實想法,但她著實拿不住段氏的罪證。


  段氏對於自己當晚留宿相邸的原因,也給出了近乎無懈可擊的解釋,早在半月之前,規察房的另一個專管夜間巡察的仆婦童氏就拜托了段氏,因為案發日是她的生辰,那天她要回位於城郊的本家和家人團聚,事實上她連告三日假,所以段氏需要一連替她頂三夜值守。


  “五嬸應該也想到了,如


  果段娘子處心積慮要陷害徐媼,那就會選擇當她有理由留宿相邸的日子,所以不管段娘子在那天留在相邸的原因有多麽合情合理,事實上都不能證明她真正無辜。另外還有幾個條件也是確定的,如二姐的婢女抱獅貓閑逛的時間地點,如金簪貓曾經險些害內庫局的幾個仆婢被辭,如內庫局的鑰匙其中一枚會上交規察房。”


  苗娘子微笑道:“可是我找不到證鑿,段娘子和徐嫗都有嫌疑,這樣下去事情隻能陷入膠著。”


  “追察虐殺獅貓的人是誰,五嬸很難找到證據,但我在想,段娘子意圖陷害徐媼的話,為何一定要將獅貓斷頭,隻留貓身在內庫局?”


  這是苗娘子完全沒有注意的角度。


  但的確如此。


  苗娘子確定犯事者不是徐嫗,那麽就隻能是規察房的人,而且這個人還必須能夠接觸內庫局鑰匙的小管事之一,可問題是,規察房的人不可能痛恨二娘養的一隻獅貓,如果說犯事人僅隻是想陷害故徐嫗,把獅貓殺掉也就足夠了,沒有恨極的心態,為何選擇斷頭這種極端方式虐殺?


  “三娘認為是……犯事者其實是別有目的?”


  “二姐養的金簪貓,有三奇,首奇是除貓尾外,貓身無一根雜毛;第二奇,奇的是貓尾純黃且毛色均勻,沒有形成任何圓環。但這前兩條,如果隻是要瞞騙一時,不是不能做到。”


  芳期這樣一說,苗娘子立即就明白了。


  “狸奴死,大不祥,更何況死狀如此可怖,且畢竟隻是一隻玩寵,誰也不會想到去驗貓屍,找一隻普通的白獅貓,將貓尾染成黃色,即便貓身有雜色,但虐殺後血染白毛,不會有人去將貓屍清洗,細察是否有雜毛。”


  “二姐的金簪貓還有一奇,就是碧翠眼珠,這點極其罕見且無法造假,犯事者肯定是擔心事有萬一,她是做賊心虛,才會將獅貓幹脆斷頭,讓人僅憑貓身、貓尾就斷定是二姐的金簪貓,無從看貓眼分別。”


  “三娘的意思是,二娘的金簪貓並沒有被虐殺?”


  “我並不能確定,但五嬸可以根據這個方向去察,隻要察實其中一個證據,至少就能讓無辜者免於陷害了。”芳期意有所指。


  苗娘子看了她一眼,不由又想到了其實已經相隔許久的歲月,在上京,那時他們的生活才是如履薄冰提心吊膽,但族伯竟然說即便在上京也要爭取榮華富貴,而後通過榮華富貴再謀取回到大衛的機遇,那時候,連她,都認為族伯是在異想天開。


  族伯選擇的第一個同盟,就是麵前這個少女的生母。


  而後來,所有在他們看來不可思議的事竟然都達成了,苗娘子除了佩服族伯之外,最佩服的人其實就是當時的妙音仙,後來的蘇小娘。她從


  來都不覺得靠著祖蔭自恃高貴的老夫人姑姪有多麽了不起,王家在當時的上京可再沒有名門望族的榮光,老夫人的幸運,是確然有族伯的真情相待,可王夫人……


  她就隻有老夫人了。


  其實苗娘子一直為蘇小娘遺憾,但蘇小娘的女兒看來是真會出頭了。


  這位一直是個聰明的女孩,但從前選擇的是條中規中矩的道路,直到最近,她才真正煥發了光芒。


  苗娘子覺得自己竟然也是開心的,她其實不願蘇小娘的女兒,泯然於眾。


  那是一個怎樣的女子啊,在那般艱險和恥辱的年月,她一人,可比千軍萬馬,連遼帝都對她大是讚譽,直言衛國的士人若有八成如妙音仙的智計和氣骨,開封不會陷落,苗娘子覺得妙音仙應該留在遼國,而不是回到大衛成為相邸一個默默無聞的姬妾。


  三娘,轉眼都已經十五歲了。


  苗娘子忽然期待她的人生裏,會再目睹另一個,光芒萬丈的女子。


  “多謝三娘的提醒。”苗娘子卻並沒有更多的話。


  不過苗娘子選擇在了另一個晨省的時間,芳期在場的時候,發動了她的第二回攻擊。


  這回,是她直接要求“提審”段氏,而今天即便是當老夫人麵前,“觀戰”的小輩們也忍不住竊竊私語交換看法了,覃淵問覃治:“三弟覺得誰是犯事者?”覃治:“我隻看出來五嬸似乎胸有成竹,二哥怎麽看?”覃淵:“我覺得事隔已久,內庫局的人為泄憤虐殺獅貓的說法本就有些匪夷所思,要真處心積慮對付一隻貓,又何必露出破綻來讓自己遭到懷疑。”


  四娘頷首:“二哥、三弟的看法很有道理。”六娘還有些無法梳理仆婦間的這些恩怨,她提出自己的看法:“會不會是獅貓趁沒人注意躲進了內庫局,不巧又有一隻犬兒那天也躲在了裏頭,晚上貓犬相遇,打鬥起來,其實是犬兒咬死了貓兒,第二天大門一開,闖了禍的犬兒就跑出去了?”五娘也壯著膽子加入議論:“要真是這樣,那加了迷藥的魚幹又是怎麽回事呢?”二娘瞥了兄弟姐妹們一眼,冷冷道:“有的人心就是這麽惡,正是因為事隔已久,誰都想不到她能把隻貓記恨這麽久才敢下手,至於為什麽把獅貓鎖在內庫局讓自己受疑,一來是為讓別人認定她是受到陷害,再則,她是為了泄憤,怎樣才會讓她更加滿足?當然是受到懷疑後卻逃脫罰責後才能夠洋洋自得。”


  芳期:覃芳姿的想法還真別致,大概對她而言,明明所有人都知道她的惡行卻就是拿她無可奈何,才能真正讓她痛快吧。


  另一個保持緘默的是李夫人,她當然明白苗娘子為何力保徐嫗,正因如此她才越是不能出聲,更何況她是什麽看法,老夫人也

  根本不會在意。


  可是不管是什麽結果,好像對她都是有利的。


  李夫人看了一眼芳期,覺得這件突發的事,真有可能就是這位侄女走的第一步棋。


  苗娘子開始審問段氏:“這次事件,是你自告奮勇負責察糾,我也問過了當時在場的仆婢,你隻是問了她們幾句話,就趕緊處理了貓屍,你為何忙著處理貓屍?”


  段氏心裏頓時一慌,卻有些不信她那“天衣無縫”的計劃會被洞破,強自保持鎮定:“娘子,那獅貓被斷了頭,死狀可怖,不趕忙處理萬一被夫人及小娘子們看見了,豈不覺晦氣?而且死的畢竟隻是隻貓,奴婢也沒想到還得報官,讓官府派仵作來驗看。”


  王夫人微微一笑:“五弟婦這問話確然無理,看來五弟婦過了這些天,仍然沒有找到段氏陷害徐氏的確鑿實據啊。”


  如果說苗娘子第一回和她產生爭執時,王夫人還不存太多猜忌,那麽隨著苗娘子一再將矛頭對準段氏,王夫人幾乎篤斷苗娘子定是察覺了段氏在暗中監視她,說到底苗娘子力保徐氏,為的就是清除段氏敲山震虎。


  王夫人又怎會縱容這樣的“敲打”?

  苗氏雖非仆婢,但也無非是個寄人籬下的門客之妻,居然膽敢挑釁她這主婦的權威,是可忍孰不可忍。


  “夫人稍安勿躁。”苗娘子麵向王夫人,低眉垂目以作示禮,眉眼抬起時卻逼視著段氏:“貓屍呢?你拿去何處處理的?”


  段氏心裏怦怦直跳,儼然沒想到苗娘子竟會追著貓屍不放,這回回應,就難免幾分氣虛了:“自然是拿去相邸外處理的。”


  “何處?”


  段氏額頭已經在滲汗了:“奴婢那日在當值,走不開,所以喊了奴婢家的小子來,是他把貓屍帶去外頭處理的,至於究竟埋在了什麽地方……奴婢得回去問過他才能告知娘子。”


  “倒不用回去問了。”苗娘子微微一笑。


  段氏隻覺得身上一寒。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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