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152章 凶多吉少
因為覃遜今年歲除不在家,有老夫人的姑息縱容,王夫人就暫時“康複”不在她的明宇軒養病了,且還端著她長房主母的威風,把個歲除夜過得頤指氣使風聲鶴唳。
隻是因為無法挽回覃芳姿低嫁彭子瞻的糟心事,王夫人心裏自然不會愉快,越發的雞蛋裏挑骨頭,睜著炯炯有神的雙眼,但凡逮到一點疏失,就將李夫人好一番數落,她甚至還想阻攔芳期今晚出門,奈何有覃澤堅決擁護祖父臨行前的交待,聲稱讓芳期歲除夜往見晏遲及鍾離公道謝是祖父的囑令,結果還是讓芳期順順利利地出了門。
較早之前,王夫人還在嚐試說服覃澤“回頭是岸”“姿兒就是被那孽障所害,連澤兒你也是被孽障投毒,你怎地還一味維護著那賤人?!澤兒,姿兒才是你親妹妹啊!”
“二妹、三妹、四妹都是我的妹妹,在我心中,她們本不應分出親疏遠近。但我的性命,為三妹所救,於三妹,除了血緣親情之外,我還當念及救命之恩。母親,兒子不能因為是母親所生,就罔顧是非對錯,順從於母親一再迫害三妹。”
“那姿兒呢?姿兒的終生眼看將毀了,你難道就不管不顧?!”
“三妹隻是阻止了母親與二妹意圖行凶,二妹害人未遂,卻並未受懲尚能婚配官家子,母親應當覺得慶幸,兒子懇求母親,若再無悔錯之心,仍存惡邪之念,日後可就再無此等僥幸了。”
王夫人聽不進覃澤的逆耳良言。
她這時打聽得知芳期竟是被晏遲親自送回,心裏越是狂怒,一雙淬毒的眼,咬牙切齒對高蓓聲道“老匹夫鐵了心的要把小賤人婚配晏三郎,就指著她高嫁近幸能趾高氣揚譏辱我們母子三個,蓓兒,不是你姿色不如賤人,更不是你出身比不上她,隻可惜你親長無一在臨安,而你的婚事,到底還是需要家中親長才能真正替你作主!”
恨不能立時就寫信,遣人送去成都,讓高蓓聲的母親動身趕來臨安。
高蓓聲這會兒卻是有些清醒的“世母,姑姥爺咬定我當替貴妃服喪,喪期未過,便是母親來了臨安也不能替我議婚,兒以為,眼下燃眉之急還是應當趁著姑姥爺不在臨安,說服姑姥姥先定了三妹妹的姻緣。”
“定婚而已,又不能急在這幾日就趕著把她嫁去別家,老匹夫回來也必然會反悔。”王夫人從屢番受挫受出的血淚經驗來看,這種計劃不會這般順利。
“或者夫人可以同越國公府、鄭國公府二位夫人商量,要是能夠爭取宮中貴人開口,姑姥爺還哪會不顧利害一意孤行?”
“那豈不是仍隻能看著小賤人高嫁?!”王夫人冷哼“她休想,休想!我的姿兒尚且隻能嫁給彭家子,她休想攀附權門!”
高蓓聲這時卻隻想爭取時間,好在她守製時期先踢開芳期這顆絆腳石,是而諄諄善誘“世母應當從長計議了,暫容三妹妹高嫁又如何?隻要先毀了姑姥爺用她姻聯晏三郎的盤算,日後,有兒幫著世母彈壓三妹妹,三妹妹就休想在世母與二妹妹麵前耀武揚威,畢竟而今,還有哪家權幸能比得上晏三郎更受官家信重?
等過了這一難關,姑姥爺再不能替三妹妹撐腰,兒也能想到辦法讓她身敗名裂,被棄歸寧,屆時她再無絲毫作用,姑姥爺又哪裏還會一再姑息縱容?三妹妹的生死,那時候隻能由世母予奪。”
王夫人滿臉猙獰地沉思許久,才終於艱難的點頭。
芳期的酒意確然被晏遲給嚇醒了,回到相邸時,她已經能夠穩穩站定,又將“裝暈”的情由條理分明的告訴了明皎知情,頭腦清晰,就是精神有些不濟。
明皎長長一歎,抱了抱閨中好友“雖曉得二哥和阿期都不至於執迷,可我仍還是替你兩個惋惜。阿期,雖說在我看來你跟二哥才是最般配的,可你已經作了取舍,我就問你到底日後是個什麽打算?”
“日後也不是我能打算的。”芳期很愁悵。
“我就直說吧,在我看來你要是嫁給晏三郎,至少大夫人跟覃二娘今後是再損傷不到你了,這事也未必不能成,姑姥爺必然是樂意的,至於姑姥姥,若由我娘出麵勸說的話多半也不會再攔著。”因為徐姨母已經聲稱不再認王夫人這位堂姐,明皎這時也改了稱謂,她知道辛五娘那天是“死裏逃生”,震驚之餘,更加鄙惡王夫人的狠毒心腸跟陰險作為,要不是相邸還有個芳期,她都不樂意再來這裏的。
芳期哭笑不得“我們家不是阻力,但也得晏三郎樂意才行啊。”
“他都把你那樣了,怎會不樂意?”
芳期……
哪樣了啊,不就配合著她演了出戲,免得她在半醉的時候麵對徐二哥失態麽?
“我不是都跟阿皎說明了情由,阿皎怎麽還誤解?”
“阿期你是對晏三郎沒有別的念頭,可我也聽阿霓說過,晏三郎絕不是樂於助人的性情,但他這都幫了阿期你第幾回了?分明就是對你與眾不同。”
“嗐,我就這麽跟你說吧,晏三郎已經同沂國公和解,甭管他是真心還是假意,總之當著眾人麵前說出的話是覆水難收,既如此他的婚事得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吧,可他巴不得我往狠裏開罪沂國公和黃夫人,還哪能說服沂國公接納我這麽個狂妄跋扈的兒媳婦?他根本就沒想著跟相邸聯姻,哪點看得出對我有那種意思了?”
她能和晏遲建交就別無所求了。
“總之我覺得阿期和晏三郎也算是有緣份,看好你兩個能成眷侶。”
芳期……
她兩眼盯著院子裏燒得正旺的籸盆看,突聽一聲炸響。
也不知哪家的煙火,盛放在歲除夜的晚空,芳期才意識到有生之年,這仿佛是她過得最“別開生麵”的一個歲除,就是不知從明日開始去無情苑給鍾離公烹製美食時,看見晏遲還會不會驚恐。
唉,她今日可把晏冰刀利用得不輕,占了老大便宜了。
元正日宮裏有大朝會儀,晏遲做為近幸當然得冠冕朝服立班進酒,他甚至需得一整日陪駕,其實是沒有時間“接見”芳期的,故而當芳期忙忙碌碌做好了一大桌美味程度不次於宮宴的菜肴,被平易近人的鍾離公一邀,她就歡歡喜喜的接受了邀請,又是一餐大快朵頤。
但她以為今日元正餐桌上就算沒有晏遲這位朝廷官員,應當也不會少了趙四娘,憑晏遲對東平公的恩報,怎會讓趙四娘在新歲獨處呢?鍾離公與東平公也是摯交,總不會還對趙四娘見外吧。
她就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那孩子還看不破生離死別。”鍾離磯嚐著佛跳牆裏的香蕈,看上去越發有了仙風道骨的氣態“滿門隻剩她一個孤兒了,遇見新歲這樣的節慶就越會哀悼亡故的親人,是不肯飲宴作樂的,晏小子也明白勸不了,有的事情啊,也隻能靠阿瑗自己看開。”
芳期也就沒多問了。
她可拿不準背著晏遲打問趙四娘的事會不會犯他的忌諱,總之跟晏遲的相處之道是多事不如謹慎,謹慎不如識趣,昨晚她識趣了大半程,最後卻因為貪杯觸了忌,接下來可得加倍識趣才能鞏固住辛辛苦苦攢成的任務進度了。
芳期以為整個正月都得來無情苑做不收工錢的廚娘,怎曉得才是年初八,就見飯桌邊上隻有晏遲一個了。
“鍾離公今日怎地沒在?”
鍾離公不在的話,她大抵是蹭不成飯了。
“他今日掐指一算,會有麻煩上門,所以天一亮就趕忙跑路了,覃三娘你可占了大便宜,明日就能歇著了。”晏遲果然沒有邀請芳期落座的想法。
芳期聽說將有麻煩上門,自然也不會留在無情苑觸晏遲的黴頭,可不是她不肯知恩圖報,著實如果連鍾離公這樣的老神仙都認定是樁麻煩隻能躲避的話,她留在這裏也幫不上什麽忙,她可沒有鼎力相助晏大夫解決麻煩的能耐,還是知情識趣告辭才好。
怎知剛被徐娘送到門口,還正巧趕上這樁麻煩。
“榮國公周全,攜小犬周密,拜請鍾離公往寒舍一施回春妙手。”
說的是拜請,但這時不管鍾離公還是晏遲都不在場,堂堂國舅當然是不會衝無情苑的一個看門人折腰禮見的,隻是因為有求於人,榮國公及世子也不能太端矝傲的架子,話才說得這樣謙遜,以為這樣就能順利踏進無情苑的大門了。
怎知無情苑的看門人,卻並沒殷情將客人請入,隻是持禮道“榮國公及世子見諒,今晨鍾離公便已經向我家郎主辭行。”
芳期就見榮國公立時蹙了眉頭。
“某情知鍾離公不問俗世,隻是家中確有急症患者,還望晏郎能代為請托。”周密到底沒有榮國公沉得住氣,抬腳就想往裏闖。
徐娘站著沒動,卻另有個二十出頭的青年迎了上前。
“周世子,付英再向二位賠禮了,鍾離公今早確然已經動身趕返道修之境,我家郎主也並未習得鍾離公的醫術,無法施治貴府急患。”
芳期尋常來,都是徐娘相迎,這回還是第一次見這位自稱付英的人,不過聽他將晏遲稱作郎主,應當也是下人,卻能在麵對皇親國戚時不卑不亢,這果然是無情苑的人啊,很有晏三郎的風骨。
看榮國公猶豫的神色,不像不知晏遲行事就是如此狂放,但仍然領著他的嫡長子登門相求,看來必是家中要緊的人犯了急重之症,隻是鍾離公明明是醫者仁心啊,何至於把這件事視同一樁麻煩避之唯恐不及呢?
芳期突生一個念頭,總不能是……榮國公也在晏遲的複仇名單之上吧?!
要真是這樣,這個突患急症的人恐怕……
凶多吉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