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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169章 跟著翁翁踢館去

  覃遜最近逗留風墅的時間有些多。


  因為他其實心裏清楚這樁風波的背後不乏老妻的設計,為的無非還是想讓高氏女成為堂堂國師夫人,覃遜有苦說不出,倒不是他一定要跟老妻對著幹,而是老妻的念頭著實太危險,他要是不阻止,說不定日後連覃門都得被晏遲給記恨。


  隻是他也沒法子說服老妻別再行險,為防跟老妻因這件事再生爭執,才時常往風墅躲避。


  這時罵起覃敬來可是中氣十足,不用耽心老妻裹亂。


  “你可真是長本事了,我跟你說過隻要是三娘的事,你都不許過問,結果你倒好,聽了丁九山這混賬匹夫幾句唆使,把你老子的話就當耳邊風了!”


  “父親怎能如此羞辱老師?”覃敬又驚又急“敬為三娘之父,可以作主三娘的姻緣……”


  “也就是說你不把我當你的老子,覺得你不是我親生的,且連擇你當嗣子的人都不是我,所以我管不著你的事?那行,很好,我今日就開祠堂,申明你不是我兒子,丁九山才是你爹!”


  覃敬覺得老頭子這是耍無賴,完全不講道理“兒子不敢忤逆父親,但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兒子也不敢失敬於老師,且老師正是為兒子考慮,承認師母出言不慎才導致這起爭端,結果讓三娘大受責議,三娘婚事必定艱難,老師為彌補師母的過失,方才提議聯姻,老師大度不計三娘的過錯,父親怎能再逼迫兒子失信於老師?”


  “很好,丁九山真是個好老師,教出好一個腐儒來,覃敬,你的腦子裏裝的是爛草漚出的漿糊麽?心甘情願被人愚弄還要記丁九山這混賬的恩情!”覃翁翁瞪了一眼在旁看戲看得津津有味的孫女“三丫頭,教教你爹,讓他明白丁九山使的是什麽詭計!”


  芳期不是沒發覺她的老子緊跟著瞪過來的警告的眼神,但她當然沒被警告到,橫豎她的名聲已經被親爹給敗壞得徹底了,再凶悍些世人都不會引以為奇,教訓老子的事她也沒啥不敢幹的。


  “翁翁要真答應了這門姻聯,不就是告之於眾,承認覃門教女無方,丁門高風亮節?丁公料到翁翁不會吃這啞巴虧,這門姻聯到底隻能作罷,但同丁公無幹,而是翁翁固執堅持。”


  “教女無方,你還有臉說,要不是你這……”


  “我看是我教子無方!”覃翁翁見覃敬仍然愚頑不靈,揮揮手就把他往外趕“你聽好了,從今之後,我跟丁九山就是勢不兩立,一日為師終生為父,你要繼續認姓丁的當爹你就去吃丁家的米,澤兒、三丫頭我仍然認作長孫跟孫女,除他們兩個外,帶著你的妻妾趕緊滾。”


  覃敬很悲憤的禮辭而去,當然不至於真帶著王夫人跟周小娘去吃丁九山。


  他一走,覃翁翁就消了氣,摸著胡子笑眯眯“丁九山料到我不會吃啞巴虧,但他料不到我根本不會逼著蠢兒子去反悔,他覺得我跟他同為朝堂官員,又無法否認他確然是我家蠢兒子的業師,不至於為了這樁事跟他翻臉。”


  “所以當翁翁逼著阿爺去丁家‘退婚’,以阿爺的性情必定對丁公更懷愧疚,又將往自家門楣潑汙水,替丁公解釋一番,於是周皇後就不會再疑心他陽奉陰違了。”


  “三丫頭,你可別想著看戲,三日後,你得擔當這台戲的主角。”


  芳期……


  唉,她這厲害名聲,在祖父跟親爹的共同努力下,徹底別想挽回了。


  三日後,是東籬社開講日。


  明溪的祖父徐乾,偶爾也會應丁九山的邀請出席哲講,倒不是他對丁九山有多推崇,事實上像他這般年紀,肯定洞諳常以風骨自詡者往往是名利之徒的道理,但所謂人無完人,徐乾覺得丁九山確有才幹,為治政能臣,也就不會計較他人的功利心。當然,徐乾要是知道丁九山對趙清渠恩將仇報的行為,就絕對不會和這樣的陰險小人交道了,更加不會被丁九山利用,替東籬哲講添光。


  對於東籬社,倒是能夠集中一群青少才俊聽講,徐乾也希望真能影響這批大衛的儲備良才,讓大衛的朝堂上至少還不失清正的風氣,但今天他出席哲講,卻是因為覃遜的提議。


  徐乾也聽聞了最近覃、丁兩家一起爭端,他反應過來覃遜今日應當會向丁九山還擊,徐乾答應出席,其實就是答應了會臂助覃遜,他壓根不相信芳期會因為一句謔言就冒犯童夫人,覃遜今日要是針對丁九山,必定認準了丁九山在敗壞芳期的品行,徐乾肯定不會偏心丁九山。


  要不是芳期,他怕隻能捏著鼻子娶覃芳姿為孫婦了,這是多麽惡心的一件事?這份恩情必須回報。


  丁九山算計一個閨秀,這在徐乾看來品行已經算是惡劣了。


  所以徐乾今日還請來了辛懷濟,另有幾個真名士實君子,先為解決這起爭端搬到位不少名評判。


  但徐乾卻還在今日的社集處,看見了自家孫兒。


  這就很讓徐翁翁有些愁悵了臭小子,看來對三丫頭仍然念念不忘,但凡三丫頭身邊有點風吹草動,他就立時趕上前維護,枉老人家我給他講了多少大道理,怎麽就還看不開放不下呢?

  辛懷濟倒不介意,笑著跟徐乾低語“倘若二郎這麽快就忘卻舊誼,冷眼看著覃三娘受辱而無動於衷,如此善變又豈是良配?徐公不需急,當再給令孫一些時間。”


  哲講先未開始,座聽的孺生文士照例會先招呼交談,彭子瞻看了一圈兒,覺得他隻有跟徐明溪還算搭得上話,往前陪著笑臉“二郎今日也來聽講了,於我輩而言,能夠受教於東籬社實乃一件幸事。”


  “於彭六郎而言許是一件幸事,但於我而言卻並不多麽值得慶幸。”徐明溪這時對彭子瞻已經不記仇了,他並沒針對彭子瞻的念頭。


  但彭子瞻卻聽出了針對的意思“二郎可不要因為和我過去的一點矛盾,就失敬於丁公。”


  “丁公品行不正不良,哪裏值得受我禮敬。”


  徐明溪這話一說出口,語音雖則不高,但也被坐在近處的儒生學子聽聞了,剛好坐在徐明溪身邊的晏竑,就極其驚異地看了徐明溪一眼,但並沒有多說什麽。


  在東籬社爭吵,可又是對主持哲講的丁公失敬了。


  彭子瞻為人處世卻沒這麽講究,隻聽他浮誇無比的驚呼出聲“徐二郎何故如此不敬丁公?”


  徐明溪不再搭理彭子瞻。


  他隻等丁九山到場。


  理論也當是跟丁九山麵對麵的理論,他得給丁九山狡辯的機會。


  丁九山並沒有感覺到今日社集不同尋常的氣氛,但他有點煩惱覃敬還遲遲不曾找他反悔,傾訴被逼無奈取消聯姻的慚愧之情,再這樣拖下去,他就隻好擇良辰吉日去相邸提親了!難道說他高估了覃宰執的智計,覃宰執竟然沒看破答應聯姻的話,就相當於自認理虧?不應該啊,覃宰執明明就是隻老狐狸。


  又難道說覃宰執也樂意和丁家聯姻,所以甘願吃這啞巴虧?


  要真是這樣事情可就棘手了。


  盡管丁九山為覃敬還不反悔的事發愁,但他今天還是打醒了十分精神準備主持哲講,東籬社是他鞏固名聲的好場合,丁九山的野心是把自己一手籌建的東籬社好好主持繼續發揚光大,他甚至有望贏得“聖賢”“名師”的榮譽,他本是丁氏一族庶支子弟,但隻要達成此項成就,他這一係族望都能大加提升,族祠家譜,他的名姓甚至可以遠比各代族長更加榮光。


  丁九山清了清嗓子……


  他那番駕輕就熟慮周藻密的開場白還沒說出來,覃遜這不速之客就“殺到”了。


  東籬社集的哲講多借仰真書院的四友園為場所,丁九山並不是這裏的主人,不過慕名想要座聽之人對他這哲講主持甚為推崇,於是都自覺遵守著丁九山把拜帖“留社”方能座聽的規矩,可覃宰執今天就是不願守這規矩了,丁九山雖覺心裏“咯噔”一下也沒資格把覃相公拒之門外。


  他還得起身相迎,維持著不卑不亢卻又讓人如沐春風的儀態。


  覃遜今天不是一個人來,來意雖不善,倒還不曾興師動眾,隻帶著個僮仆文捷,再有就是他家名氣越來越大的三孫女。


  芳期今日知道自己是“先鋒”,祖父最多替她掠陣,但交鋒之前還是需要維持禮儀的,她含笑禮見畢丁九山,同樣的不卑不亢、如沐春風,乍一看竟也能和丁九山這麽個老虛偽旗鼓相當。


  “相公今日能來東籬社集,真是吾輩之幸,某誠請相公為主講。”丁九山自然不會跟覃遜過多寒喧,折了他淡然處世的風骨,不過他再是難以置信覃遜堂堂宰執,竟為了個庶出的孫女不惜當眾挑釁,這會兒子也篤定覃遜是來者不善了,所以用禮謙的態度先發製人,打算先一步占據輿論高峰。


  但覃遜是什麽人?


  他的品行雖一直存在爭議,可他詩文天下的才華卻絕對不是浪得虛名,他在士林中的地位和名望,已經不需要跟丁九山似的利用談吐和行止來偽裝。


  丁九山雖是個能臣,但他野心太大了,他想成為天下士子的“師賢”,先不說德不配位,他的才學實則根本不能支撐這樣的名欲心,至於比智計的話。


  覃遜嗬嗬,姓丁的你就沒想過當初為啥一見你把覃敬教成那樣,我就再不肯留你成次男的業師?我覃門需要的是腐儒麽?你一個當西席的,卻不曾看出我這東家的想法,一人師都做不好,居然還想為天下師。


  信不信老人家我今天就算指著你的鼻子破口大罵,輿論仍然會說我猖狂得有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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