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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177章 仗義相助

  丁九山的長媳姚氏,同樣是寒門出身,她一連生了三個女兒,到年近三旬,其實已經覺得無望再生嫡子了,便主動提出給丈夫丁許納一門良妾,怎知良妾進門未久,姚氏又有了身孕,這回生的是兒子。


  姚氏心滿意足,並沒有因此刁難妾室,就算丈夫丁許更加寵愛年輕貌美的妾室,兩年後就再得庶子,姚氏仍然賢良大度,她一門心思隻撲在子女身上,從來不曾爭風吃醋。


  妾室杜小娘,實則也很敬重姚氏這位主母,姚氏獲罪,杜小娘心裏便覺得極其疑惑。


  可是丁許不敢質疑父親。


  姚氏之子丁文翰,而今已經成為相邸愈恭堂的學子,當察知母親果然是被陷害後,心中驚怒加交——他一直認定是叔父陷害母親,結果真凶居然是祖父?


  丁文翰不知官奴的話可不可以采信,他找杜小娘商討。


  “大郎,我其實早就在猜疑,二郎君好端端的為何陷害大娘子,但我又認定大娘子絕對不會誣告良民,有句話,我不知當不當講……大娘子溫良恭順,郎主與老夫人過去均讚大娘子品性賢惠,大娘子唯一一回被郎主教訓,便是談論那何錢氏縱子為惡,且將孫兒除族,更是不慈。


  我從沒見郎主那樣火光過,沒過多久,大娘子便惹了官非,且還是郎主往官衙舉告!我不管外麵的人怎麽想,我橫豎是不能認可郎主的行為,大娘子告官時,郎主並未攔阻,責令大娘子謹慎細察,後來惹出了人命,大娘子惶惶難安,自己都在疑心是自己錯怪了無辜,郎主卻親自去舉告,大娘子獲罪,郎主卻得大義滅親的讚譽,我不知世道為何成了這樣。


  郎主才是一家之主,出了這等事,罪責怎能由大娘子獨自承擔?大郎心裏清楚,那婢女從未送過大郎香囊,所以大郎認定大娘子是被誣陷,我跟大郎不一樣,就我對大娘子的認識,便是那婢女真對大郎另懷企圖,大娘子至多也就是將她辭退,絕對不會行為陰謀之事。”


  “真的是祖父!”丁文翰咬牙切齒。


  “這件事不能由大郎獨自承擔,大郎是孫輩,倘若狀告祖父,官衙不會受理,大郎還必定會被除族,由我來,我先請離,待我大歸,由我出麵舉告,爭取讓大娘子免受流徒之苦。”


  杜小娘的兒子已經夭折。


  是因為痘疹,死在了姚氏獲罪的同一年,她已經別無牽掛——當年,她家父親病重,求治無門,是大娘子同情她,納她入丁家為良妾,給予了本家一筆聘金,父親因為這筆及時錢,得以活命,她們一家都還念著大娘子的恩情。


  大娘子從來沒有虧待過她。


  “大郎你記住了,不管結果如何,入仕之前,你不能跟郎主反目,即便郎主因而獲罪,你還得替他養老送終,大娘子即便獲釋,也必不肯再歸丁家,可大娘子畢竟還有所歸,免除了牢獄之災,更加希望大郎能得美滿,你必須忍耐。


  要是我沒能為大娘子申冤,甚至自己也被牽連,大郎就更該忍辱!因為隻有當一日,大郎你能夠作主家事,才能庇護於大娘子及我,如果大郎不能忍,我們都將陷入更加悲慘的境地。”


  丁文翰著實悲憤:“小娘,應該由我為母親血恨,不能讓你冒險!”


  “傻孩子。”杜小娘安撫他:“我的卓兒若還在,你在家裏也不算十分孤單,大郎聽好了,我不是你娘,但我卻把你也當成親生的孩子,一個做母親的,可以為了自己的孩子出生入死,我冒險不算什麽,但我不能眼看你前途盡毀,你還小,你沒有能力抗拒這所謂的禮法,我跟你不一樣,我隻要離了丁家,就不存在以卑犯尊,便是錯告了,至多也就是不能救出大娘子,挨幾下刑杖。”


  丁文翰恭恭敬敬予了杜小娘禮拜。


  但他並沒有當真袖手旁觀。


  所以這天,覃淵就跑來了秋涼館。


  “三妹,丁大郎居然想見你,我沒猶豫就拒絕了,但他居然想往地上跪,嚇得我趕忙扶住了他,丁大郎說他絕對沒有糾纏冒犯的意思,就是有事相求,我實在不忍再拒絕他,隻問三妹一聲願不願見。”


  芳期還沒吱聲呢,小壹就上線了:見、見、見必須見。


  芳期:……


  那就見吧。


  見麵的地方就在古樓園,芳期看見了個隻比她高出半根食指的少年,竟然也長著一雙單鳳眼,倘然用手掌擋著鼻翼以下,跟童夫人高度相似,芳期於是有點明白了丁九山為何對長孫如此嫌棄,丁大郎之母“不敬”何錢氏是其中一個原因,另一原因況怕就是他跟童夫人十分相似了。


  丁九山按小壹的話講,就是個變態,既然不喜童夫人又何苦娶人家為妻呢?講道理是何錢氏先許了人家才導致丁九山姻緣落空吧,關童夫人何事?童夫人的血統還挺優秀的,丁大郎是個美男子,丁四娘也是個美嬌娘,丁九山才是般配不上童夫人的無恥之徒。


  “覃三娘,翰今日先同三娘致歉。”丁文翰深深一禮。


  芳期麵不改色就受了:“丁小郎有對不住我的地方?”


  “沒有,但我祖父對覃三娘心懷惡意,且事情多少與我有關,這聲賠禮應當。”


  “我不怪你。”芳期還挺同情丁文翰的,他倆雖說男女有別,但處境都有艱險之處,相比起來丁文翰比她更慘一些,因為姚娘子至今還身陷囹圄呢,不像她的生母,如今總算是脫離苦海了。


  “翰腆顏,尚且有事相求。”丁文翰雖然心裏覺得強人所難,但為了杜小娘還是直接說出了請求。


  他需要芳期幫他一把,至少保得杜小娘不受皮肉之苦。


  芳期其實並沒空閑管丁家的事,但她卻被丁文翰的真情摯意給打動了,隻是她仍然覺得幾分好奇:“丁小郎因何認為我能助你?”


  “翰雖不才,但自信並不迂腐,翰其實從來不認為三娘跋扈粗鄙,甚至欽佩三娘雖為閨閣,但為了維護生母敢與黃五娘爭鋒相對,且三娘初見祖母,即認定祖母並非倚仗長者之尊逼迫晚輩的性情,將矛頭直接對準丁大夫,翰相信憑三娘的智慧,若肯相助,就一定能助翰之姨母免受刑罰。”


  芳期就越發同丁文翰惺惺相惜了。


  丁文翰把杜小娘稱為姨母,說明他腦子裏其實沒有太多正側嫡庶的教條,芳期本身就是這麽個小女子,她的母親曾經是姬妾,她是庶女,誰要僅就這點小瞧她們一類人,那就別存希望在她們身上討得好處——尊貴如你,自求多福。


  丁文翰至少沒犯她的忌。


  而且,芳期心裏清楚這件是必然離不開晏遲的推策,她希望杜小娘能夠大獲全勝。


  所以她答應了丁文翰的請求。


  不過芳期知道自己沒有那麽大的本事說保誰就能保得住誰,這件事還不能煩動晏遲出手幹預,她垂眸想了一想,就問丁文翰:“丁小郎可曾想過,你家那官奴因何緣故忽然坦白冤害令堂的罪行?”


  “據他說是犯下這等惡行後心中不安……”


  見丁文翰說得猶豫,芳期笑了:“丁小郎看來也不信官奴這等說辭,這官奴,既為丁公逼脅行惡,無緣無故的當然不會願意認罪,必然是被些更厲害的人用更毒辣的手段給要脅了,有性命之憂,才不得不承認罪行,也就是說令堂固然是被丁公陷害,但背後確然有人想要不利丁公,才欲利用丁小郎救母免於牢獄之災的決心,導致丁公聲名狼籍。”


  見丁文翰看向她,芳期擺了擺手裏的團扇:“我與丁公是有嫌隙,但我一個閨中女子,哪有這樣的本事要脅你家的官奴?也不能是我家翁翁使計,因我家翁翁必然明白丁小郎身為卑幼,質疑親長的行為先就會招致誹議,這個計劃不足以對丁公造成損傷。”


  “那就是說,另有別的人想對丁大夫不利?”丁文翰這時甚至都不願再把丁九山稱為祖父了。


  “丁小郎隻要想想丁公最近在計劃什麽事,就當明白誰會把丁公當作仇敵了。”


  丁文翰卻有些想不通,臉上驚疑的神色越是厚重了。


  “丁家的四娘,最近常往無情苑去,沂國公夫人卻處心積慮想著讓侄女黃五娘,婚嫁晏國師。”芳期幹脆直接挑明。


  “是沂國公夫人?!”


  芳期頷首:“現在杜娘子打算狀舉丁公,可這案子若經衙堂審斷,那官奴又再被丁公逼脅改了口供咬定是杜娘子威逼利誘的話,杜娘子就成了誣告,會受皮肉之苦,更或者有牢獄之災,可要讓這件案子大白於天下,其實不是僅限向官衙舉告一條途徑,比如現在比杜娘子及丁小郎更加焦急的人肯定是黃夫人,要是杜娘子直接尋黃夫人,道已經堪破了她的居心,黃夫人要麽放棄與國師姻聯,要麽隻能想辦法通過禦史言官的嘴,彈劾丁公。


  丁公乃禮部官員,卻有陷害自家長媳的罪嫌,官家為正朝堂風氣必會察究,那麽令堂的冤情就大有希望被洗清,而丁小郎也不必擔心杜娘子會有危險了。”


  當然,丁九山肯定會反應過來是黃氏在算計他,他為了自保,隻能跟黃氏咬鬥,芳期猜測晏遲應當樂見這場狗咬狗的好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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