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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6章 恩貞夫人

  芳期跟著長公主在酒桌邊坐下。


  “親眼目睹晏國師與三娘如此和睦,我心裏更加安穩了。”長公主垂著眼瞼:“臨行之前,我去拜祭王夫人,我知道我終究是虧欠她的,因為我無法還她一個毫發無傷的芳莞,我為她做的事也十分有限。但我數番想同蘇娘子和你話別,卻更加提不起勇氣,要不是今日偶遇,恐怕我們不會再見麵了。”


  “殿下不需介懷,我阿娘雖曾經幫助過殿下,但阿娘並未因為殿下遭遇不幸,不比得大姐,被遼人迫害,我理解殿下對大夫人的負愧心,殿下維護大夫人是情理之中。”


  “我能活著,還有今日,不是因為我為羿室公主的身份,多虧芳莞和蘇娘子,她們兩個對我的恩義,沒有輕重之分。我今天隻想跟三娘正正式式賠禮道錯,因為當初若不是我請求覃相公寬恕王夫人,後來就不會有王夫人逼著三娘嫁給周家子的險禍,禍端是因我而起,但我卻對三娘毫無助益,我對不住蘇娘子,更不要說,三娘後來對我還有救命之恩。”


  長公主當真起身,衝芳期福禮。


  芳期本想攔阻,但又轉念,認為長公主了了這一件心事,再無負累,安安心心前往西夏,今後或許才能真正不被前塵舊事所困。


  芳期沒想到的是這回偶遇之後,隻不過隔了數日,長公主竟然又喬裝來了一趟國師府。


  當然這回仍然有西夏王做陪,晏遲這天在國師府設宴,招待不知丁九山這麽位“網中人”,抽不出身來,好在西夏王也不嫌晏遲怠慢,他就在霽橋上站著,沒妨礙長公主與芳期在長英堂麵談。


  長公主一抬眼,卻總能看見西夏王就在那裏。


  她一時間有點恍惚,心裏的溫柔似乎阻礙了她要說起的那一件事。


  “我是最近才真正感受到皇兄的幾分親睦,正因為如此,才聽說了這件或許會不利於三娘的事。”長公主先是歎息一聲:“周五郎在歲除夜當晚病逝,榮國夫人悲難自抑,也不顧正值新歲,她入宮,向周聖人哭訴,怪罪若非三娘,她兒子怎至於連一脈骨血都留不下來,榮國夫人咬定與三娘你不共戴天,周聖人竟然也埋怨三娘禍害了周五郎……周聖人應當會為難三娘。”


  長公主自己都覺得著實有點難以啟齒。


  周五郎落得這般下場,明明是自遺其咎,硬說要怪旁的人,也該怪榮國公夫妻兩個管教無方,怎麽怪也怪不到芳期身上。


  對於惹了榮國公府這樣的小人,芳期也表示無可奈何,且她也並非沒有心理準備,這時倒反過來安慰長公主:“當初這事成了那樣的結果,我也不認為榮國公夫婦會毫無芥蒂,但我又不能為了不開罪他們,自己走進火坑裏,橫豎就是周聖人怪罪,至多就是幾句譏毀,兵來將擋水來土淹應對罷了。”


  “三娘行事不拘,就會授周聖人把柄,如一件,沂國夫人到底是沂國公的正室,是三娘的婆母,三娘按禮法,確然應當往沂國公府晨昏定省,周聖人揪著這由頭追究,三娘若是頂撞,周聖人就有了借口責斥三娘。”長公主為了芳期日後的處境卻是一籌莫展:“晏國師雖受重,皇兄應當會關照,不過禮法之事確然也不能違亂,我不是想勸說三娘妥協受屈,就是為了先跟你提聲醒,有了準備,才方便沉著斡旋。”


  “多謝殿下關照。”芳期笑道。


  長公主看她一副不怎麽上心的模樣,搖了搖頭:“再過二十日,我就該離辭臨安,我能幫你的有限,隻是求請皇兄恩許將我這時的居所交由我處置,且我向皇兄說明了,蘇娘子對我有救命之恩,我的居所,將轉贈蘇娘子。”


  也就是說過去的東平公府日後歸阿娘所有了?!

  這才是讓芳期震驚的事。


  “不僅如此,皇兄還提出為了答謝蘇娘子,特封蘇娘子為恩貞淑人,我知道這些都虛名,不過蘇娘子但有皇室所賜恩榮,而今又無人不知她是三娘的生母,多少能讓那些起意落井下石的小人心生懼意,我是不願那麽想的,但萬一……那時晏國師不能再庇護三娘了,有蘇娘子在,皇兄還打算與西夏修好的話,不至於太過逼辱三娘。”


  她的阿娘日後就是淑人了?!


  芳期提心吊膽的,要知道女子的誥命,要麽源於丈夫要麽源於兒子,上次皇帝打算破例“施恩”趙娘子,導致的可是趙家滿門淪亡……唉,長公主是一片好心,跟皇帝的花花心腸大不一樣,還是不能拒絕長公主的美意。


  等到晏遲應酬完了丁九山,回清歡裏聽聞了這件事,話說得更刻薄:“羿承鈞還真是越來越小氣了,淑人?寒磣誰呢,女兒是夫人母親反而是淑人,這就叫知恩圖報了?”


  芳期沒敢說長公主那“萬一”的假設。


  長公主不大可能看出來她跟晏遲是在作態,“萬一”的假設應當不是針對晏遲有朝一日“喜新厭舊”,分明擔心晏遲會被後族打壓失勢,地位一落千丈,講道理別說國師的頭銜依靠的原本就是君王的信重,建立在玄虛之上,一旦失信就會不得善終,又就算是靠科舉正道位登高品,其實並不能擔保官運就能一直亨通,長公主的假設並不是杞人憂天。


  但看晏國師的性情,必需接受不了這樣的假設。


  這家夥把皇帝都能連名帶姓的稱謂,怨氣一聽就深重,他還能把富貴榮華寄托在君恩聖寵上?這家夥取悅玩弄皇帝的功力已經勿庸置疑,芳期其實一點都不擔心晏遲會在跟後族的對抗上敗下陣來。


  “周皇後萬一刁難我……”


  “周氏不過是一介見識淺薄的蠢婦,你總不會說連她都應付不了吧?該潑辣時就潑辣,便是把她氣死了,也有我替你兜著,不過別動手就行了,你要打了羿承鈞的婆娘,他為了麵子,還是不會忍氣吞聲的。”


  芳期一點都沒有衝母儀天下拳打腳踢的想法。


  “不過淑人的特封,蘇娘子不領白不領……罷,幹脆我再直接討個夫人誥封。”


  “晏郎行行好,就別把阿娘推到風口浪尖了吧?如果官家真要封阿娘夫人的誥命,我擔心徐世翁又會反對了。”


  “這回不同於上回。”晏遲抬手,手掌往下壓兩壓,示意讓芳期放心:“這回是恩封,蘇娘子的功勞就是救下長公主,是促成衛、夏修好的功臣,恩封誥命,史上並非沒有先例,徐尚書哪會反對?蘇娘子日後成了誥命夫人,且還基於恩封特賜殊榮,便連黃氏在她麵前都得低聲下氣,這對你有好處,對蘇娘子本身更加沒有害處,且安心受著吧。”


  芳期莫名領了這麽大個人情,更加犯難給晏國師的新歲禮了,新歲禮拖過了上元節可就不能稱為新歲禮了,時間緊迫,她得抓緊。


  但細細梳理,她除了知道晏遲愛美食以外好像就不知其餘喜好了,跟徐娘估計也打聽不出來,要不去找阿瑗打聽?

  話說隔了這幾天,她確然也應該打擾打擾阿瑗了。


  “國師提出讓夫人送新歲禮?”趙瑗沒先給建議,反而倒是對這事顯得十分驚奇。


  芳期心裏一緊,趕忙小心措辭:“都是我的錯,想著歲除夜姨姥姥一人會感孤單,請托娘子你去陪姨姥姥共渡歲除,哪曾想國師會因牽掛娘子回來呢,娘子又不在,國師又嫌那邊無趣,跟我說著大閑話,知道我想去天和壩看競演,就滿足了我的心願,可不找我討回禮唄,這樣大家才算不拖不欠,有來有往。”


  這樣說,總不至於讓阿瑗誤解她跟晏遲有什麽“發展”吧,老實說芳期至今仍然拿不準阿瑗是怎麽理解她跟晏遲間的關係,總歸是得當心影響晏遲跟阿瑗間的情份。


  水杏眼把桃花眼盯了數息,趙瑗頗帶意味的一笑,把她親手點的茶,分給芳期一盞:“我其實也不知國師喜好,我甚至還不如夫人,連國師偏好辛辣口味的菜肴都不知,在我的映象中,國師並沒有執迷的事物,我隻知他厭惡的。”


  “那我這回就無能為力了,怕是得食言。”芳期愁眉苦臉。


  “夫人就看著送吧,禮信之事,其實並不在於禮信本身的貴重,關鍵是送禮人的心意。”


  “晏大國師說了,價值至少十兩銀以上。”芳期非常執著,想讓趙瑗明白晏遲在意的根本不是她的心意,價值還是有點重要的。


  “夫人有慧心,當能參透國師的本意。”趙瑗仍然不肯給予提示。


  不出意外的是,經此一行,交好趙瑗的主線任務停滯不動,芳期隻好“劍走偏鋒”,這天她又磨好一硯墨,殫精竭慮寫成封書信,讓人送去給辛遠聲。


  出乎意料的是把辛遠聲本人給招來了。


  “我簡直不敢相信這封信是三娘你寫的。”辛遠聲不僅人來了,還把信都帶了來。


  “我的字的確……”


  “都說字如其人,但我看了三娘你的字,才知此話不實,三娘心胸豁朗,究竟是怎麽寫出這筆七歪八扭的字?”


  “不至於七歪八扭吧,我已經用心寫得工整了。”


  辛遠聲:……


  “字不是重點,但辛郎總能看懂信裏的意思吧?”


  “這也是我好奇之處,三娘為何舍近求遠,我歲除夜的時候,分明聽阿瑗說對三娘已經不帶成見了。”


  “可是阿瑗說她並不知道國師的喜好啊?”


  阿瑗不知道?

  辛遠聲扶額,他是越來越鬧不清這三個人在演什麽把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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