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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7章 這下子該怎麽辦?

  當晏竣下葬沒多久,高仁寬就拖家帶口的抵達了臨安城,既然是拖家帶口,他這回是肯定沒打算再回成都府去了。高仁寬雖在成都府“淹蹇”多年,不過他的籍貫卻並不在四川,又雖說年事已高,可這回終於再次“奮鬥”回中樞,他也不減雄心壯誌,給自己定下的目標是筆直挺進政事堂,最好壽終正寢於宰執之位。


  連覃遜這麽個寒門子都能高居相位呢!他又怎會服老?

  王老夫人親自出馬去接表哥入城,逼得覃遜也隻好同行。


  這老哥兩一見麵,高仁寬就端起了名門之後的架子,街頭上就跟覃宰執論討起經書注文跟政令策論,覃遜分明就是敷衍,他還真點撥指教起來,把覃遜鬧得直想翻白眼,看在老妻的情麵上才拚命忍著。


  進家門,正廳裏坐下敘闊,老夫人就提起高蓓聲來:“說了明日要跟表兄接風洗塵,但因為三娘在服製的關係,她怕會攔著三孫婿攜同蓓兒過來,隻不過表兄明日見了無端,親口提一句,無端定會邀請表兄去國師府,那時祖孫就能見麵了。”


  覃遜心裏有“暗鬼”,雖著實看不上高仁寬的為人處世,卻還心虛,就想岔開這話題,怎知他還沒找到另一個話題,就聽高仁寬冷哼一聲:“我沒有那種死皮白賴非要給人作妾的孫女,無端這忘年之交我認,卻再不認她,我就算往國師府,也不會見個妾側。”


  覃遜:……


  真是夠了,誰不知沒有這老東西的默許甚至策動,高蓓聲能被一頂小轎抬進國師府裏去麽?老東西還裝什麽高風亮節呢,關鍵是在場的這幾個,誰不知道誰的肚腸,裝模作樣的有意思?覃遜胡子顫幾顫,眼睛就瞥見了曲氏焦灼的眉眼,他都有點想扶額了:高仁寬這麽虛偽的話,居然還能騙倒曲氏?高家沒救了啊,老的虛偽,壯年的蠢笨,小一輩又虛偽又蠢笨,名門的架子倒得比王家還要徹底。


  曲氏是真被翁爹的話給嚇得心謊意亂的,等隻有婆母跟她兩個時,連忙為女兒求情:“當日我是不願讓蓓兒屈居妾側的,翁爹非說不能讓蓓兒錯過好機遇,這下好,晏國師可算托了人情,讓翁爹終於是從成都遷調入朝,翁爹竟然就置蓓兒不顧了!因為覃氏的逼陷,蓓兒如今連孺人的名位都沒了,翁爹要再不袒護,蓓兒獨個一人陷在國師府裏可怎生是好?蓓兒可是翁爹的親孫女,阿家可得說句公允話。”


  “你啊!”謝老夫人拿著杖拐,重重頓了下地:“這把年紀了心眼也不見長,你翁爹那話,是說給你姑丈聽的罷了,覃遜為了讓他家的孫女攀嫁晏郎,把我們高家的女兒坑得這樣苦,師丞能不提防著他敗壞師丞的名聲麽?且蓓兒也確然仍被覃氏給壓製著,現如今在晏郎心目中,她與覃氏根本就有如瓦礫跟珠玉。


  師丞急著替蓓兒說話,晏郎會怎麽想?哪有當祖父的助著孫女爭寵,縱著孫女跟正室較勁的?晏郎要是連對師丞都心存鄙夷了,蓓兒今後就越發沒了指望。反而是師丞不攪和進國師府妻妾間的紛爭,一則晏郎才會明白師丞到底遠見通達,可為棟梁砥柱,對高家能不看重?再則蓓兒越是被親長怪責,才顯得出她為了晏郎不顧一切的真情,男人啊,多以為自己是強者,對處境悲涼的弱小極易心生憐惜,蓓兒姿容出眾,她為了晏郎才落得眾叛親離,晏郎遲早會移情於她。”


  高仁寬還沒正式走馬上任呢,謝老夫人就用上了學子們對太學丞的“師丞”二字尊稱。


  曲氏聽婆母這樣說,她就放寬心,說起居處的事:“姑丈礙著姑母的情麵,才答應著讓拾綴出這處宅院,雖說也有角門可直接通往後街,出入是方便的,且後院連著前院套著東西兩個小花園,地方也還敞闊,到底不如我們在成都的宅邸……”


  “我們哪裏至於一直寄人籬下,誰稀罕住這相邸的客院了?也就是暫時將就著住幾天,等師丞看過幾處別苑後,挑一處地段好的,景致雅的,屋子夠住的,讓過在師丞的名下,我們就搬出去了,倒是不用挑剔。”


  曲氏聽得奇異:“去哪裏看別苑?咱們在成都府住的是官邸,雖說也有別苑,可成都府的地價與臨安城根本沒法比,就算把成都府的產業變賣了,也不夠付宅金。”


  “覃家不是有這麽多別苑麽?哪裏犯得上我們自己置宅安居?覃遜有今日,可都靠我們高家和王家,現今他也該還欠我們的恩情了。”


  曲氏才明白過來婆母不願寄人籬下,卻打算直接讓覃相公無償給予一所宅邸。


  她恨聲道:“翁爹跟阿家可惜沒早些來臨安,覃氏出嫁的時候,姑丈可是自作主張陪了一大筆資財,姑母竟都攔不住。這些資財,可都屬於姑母的,我們家和王家可以享用,覃氏又不是姑母的親孫女,她憑什麽坐享。”


  “等著吧,有那一日晏郎終會厭棄她,休她回本家,那些錢財還不都歸屬表妹支使了?早晚她都得奉還給我們。”


  覃遜不知道謝氏婆媳已經在盤算他老人家的家產了,不過當聽高仁寬張口索要一處別苑時,覃宰執倒是眼都不眨就答應了,他不缺錢,巴不得立時就把高家人送走,別說高仁寬隻要一所別苑,即便是要十所,經討價還價三所他還是舍得給的。


  過去他不僅受過嶽丈的知遇之恩,嶽母待他也從來溫和仁義,看在高仁寬是嶽母嫡親侄兒的情麵上,哪怕高仁寬現在就是個乞丐呢,他還不至於一毛不拔。


  雖說這個乞丐乞討得太理直氣壯,算了,有錢人不跟破落戶一般見識。


  隻是當次日的接風酒擺起來,覃遜眼看著高仁寬跟晏遲言談甚歡,他就覺得喝下去的酒直辣喉嚨了,偏還聽老妻在歡喜雀躍,說什麽“晏郎對表哥這般禮敬”的話,覃遜就越發覺得如坐針氈,他這會兒子是真巴不得高仁寬樂極生悲一命嗚乎了,指不定還能免除一場大禍劫。


  所以當晏遲真的邀請高仁寬去國師府飲談時,覃翁翁也厚著臉皮去蹭酒喝,挨了高仁寬好幾下無聲的白眼。


  覃遜今天來,是想從芳期這裏套話。


  “不是說無端徹底厭恨了高氏麽?難道不實?看他今日對待高仁寬的熱乎勁,比對我還熱情。”


  “翁翁這是在爭風吃醋?”芳期佯作忍俊不住。


  覃遜重重哼了一聲:“我這還不是替你操心麽?我這一天殫精竭慮的,保管沒你太婆命長,指不定哪天就到了壽數,你要是被高氏給害得失了寵,得封休書回娘家,就緊等著被你太婆整治吧。”


  “這可真不保準,翁翁又不是不知道晏郎的性情,喜怒莫測得很,且高世翁與趙相公過去還是知交,這事翁翁還親口證實了,晏郎雖不耐煩高小娘成日間陰謀詭計卻還盡做蠢事,對高世翁還是敬重的,高家也不隻有高小娘這麽一個女兒,哪天高世翁一發力,晏郎對我心生厭恨了,指不定還真幹得出把我休了另娶新歡的事。”


  覃遜蹙著眉:“我看你這是正話反說,心裏自信得很。”


  “我是有恃無恐。”芳期得意洋洋:“翁翁別忘了,我的生母而今可是官家恩冊的一品夫人,我怕什麽?大不了日後跟母親一塊過活,還怕受瑣碎氣。”


  覃遜沒話說了,這個孫女的翅膀是真長硬了。


  “翁翁倒也不用真擔心,畢竟晏郎還指望著我早些察清楚莫須有名單的下落呢,我要是辦成了這件事,保管晏郎不管聽什麽離間的話,都不至於跟我離心。”


  “最近無端可曾催促你想辦法套你爹的口風?”聽芳期主動提起了“莫須有”,覃翁翁趕緊試探。


  “倒老長時間都沒提起過這件事了,怕是暫時顧不上吧,畢竟翁翁說出個丁九山來,晏郎還沒想到辦法把他收拾了呢。不過啊,翁翁不必爭風吃醋,昨晚晏郎才跟我感慨,說翁翁真是重情重義的人,高世翁明顯是占翁翁的便宜,翁翁也不同他計較,要不是因為高家乃太婆的母族,翁翁怎會忍受高世翁得了便宜還賣乖,他這口吻,根本就是看穿了高世翁名不符實嘛,無非是念在趙、高兩家的交情麵上,才願意禮敬高世翁幾分。”


  覃遜心裏就怦怦跳得急驟了:糟了啊,孫女婿根本就沒讓三丫頭套長男的口風,必須洞穿了三丫頭的謊話,早就鎖定我才是指使三丫頭的人!看我巴不得挖個坑把高氏女給埋起來,免得高氏女接近他,一早就在疑心高仁寬是加害東平公的凶手了!!!拋出丁九山根本就沒起作用,唉,隻但願……孫女婿就報複高仁寬吧,橫豎這老東西是送上門來找死,我攔都攔不住。


  芳期覺得自己果然不是吳下阿蒙了,她看穿了祖父這隻老狐狸的心思。


  不僅僅是高仁寬,莫須有名單上對祖父而言至關重要的不僅僅是高仁寬,還有誰?!

  別不是……


  如果是二叔……


  芳期覺得腦袋有點亂,二叔二嬸沒有加害過她,她可不能夠出賣二叔二嬸啊,但說實在東平公的確無辜,阿瑗這麽可憐 ……糟了啊,要怎麽辦才好?!五年前,五年前二叔任什麽官,都做了什麽?連祖父都還牢記著東平公的舉薦之恩,二叔跟東平公無仇無怨的,為什麽要加害東平公呢?


  芳期陷入了莫大的恐慌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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