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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1章 他就妒嫉了

  像國師府今日這場宴集,必然是午宴接著晚宴的,如無特殊情況,好比被直接下了逐客令的周全、向進,好比因為家眷闖了禍雖未被直接逐出但也隻好自覺告辭的陳富仁,賓客們大多都得等晚宴後才會陸續告辭。不過其實宴集往往會通宵達旦,但晚宴後還留下來的客人當然得滿足兩個條件,首先得是宴主的親朋摯交,其次得有閑睱,不會因為通宵飲樂耽擱了次日的公事。


  鄂將軍覺得自己這兩個條件都能滿足,所以他剛才就跟晏遲約定,他們一家人今天不到半夜三更是不會告辭的,趁晚間,必與晏遲不醉不歸,醉了好像也不用回去了。


  晏遲情知午宴時他分身乏術,沒法陪鄂舉盡興,也隻好等到晚間好好跟這位忘年交痛飲。


  是的,晏遲現在把鄂舉當作忘年交。


  他總覺得鄂舉莫名其妙且在自己都不知情的時候,做了他跟芳期的月老,今天這位是真正的貴客之一。


  但現在日未西沉,晚宴都還沒開呢,當然還無法擺脫那些其實無關要緊的閑客。


  好在是來擊鞠場圍觀這場賭局的人也不多。


  雖說有那些人巴不得纏著晏遲寸步不離,卻也知道像晏遲跟鄂將軍約賭這樣的場合,不是那麽歡迎不熟悉的人在場擾鬧,晏遲是個什麽性情他們心裏也有數,那是個說翻臉就能翻臉一點不給人留體麵的主,與其跟去討嫌,還不如趁這會兒子時機跟諸如覃宰執、徐尚書等等重臣茶話坐談,混個臉熟。


  又諸如丁九山等等其實是應禮數赴宴的人,他們就更沒興趣參加這種純屬友交樂趣的項目了。


  於是現在的擊鞠場,除了鄂將軍這麽一位“大叔”,多數都是青少子弟,還多半都是跟晏遲算真正說得上話的人。


  比如辛遠聲。


  他正跟徐明溪坐在廊子底喝著茶說著話,兩人今日就軍戶核察增強兵訓的事談得十分興起,且這時他們的關係當然也不普通了——辛遠聲也該徐明溪一聲大舅兄。


  那位曾經在斷橋相遇,開口相邀芳期共賞西湖秋色的殷八郎今天竟也來赴宴,他可不是與晏遲說得上話的人,但聽說一陣間芳期會下場擊鞠,硬是跟著辛遠聲來了擊鞠場,這會兒子正跟鄂將軍父子幾個套交情,生怕等會兒晏國師會清場,把他給“清理”去場外。


  還有好些女眷也來湊趣。


  比如徐姨母和薑夫人,覺著與其像過去似的,跟那些其實話不投機的官眷虛以委蛇,橫豎兩人的女兒是一定要來圍觀的,不如也來躲清淨。又比如淮王妃,她年輕,本就更加願意和年齡相近的人紮堆,又體恤芳舒肯定是願意來圍觀,所以來了。洛王妃更是自來不喜跟官眷往來,也跟著來這邊躲應酬。


  兩妯娌現在也正竊竊私語。


  “要是三嫂今日能來就好了。”淮王妃一聲歎息。


  “三嫂是真可憐,三哥過去一心一意修長生,她自從嫁進晉王府就守了空房,一年間也就能見三哥幾麵,到底是膝下一兒半女都未留下,就當真守了寡。若擱別家,還能改嫁,可她是親王妃,慢說另嫁,便是大歸都沒指望,這生這世都隻能守著晉王府這座囚牢了,偏她又是個最愛熱鬧的性情。”洛王妃也是一聲長歎。


  聽洛王妃提起晉王妃膝下空空,淮王妃也不由被觸動了心事,神色黯淡。


  洛王妃覺察了:“先帝最重子嗣,偏是天家竟像中了什麽詛咒般……”


  “四嫂這話可不敢亂說。”


  “難道不是?今上獨子夭折,為求後繼有人,連國喪都改減隻守九月,這出喪也有些時日了吧,後宮妃嬪卻沒一個傳出喜訊的,三哥就不說了,我家那位可是個姬妾成群的,也唯隻有我能生下巧兒,王府裏那麽多姬妾,沒一個有喜的。五弟與弟婦感情這樣好,到底還是先有了庶女,直至如今都未添子嗣,最有子嗣福的人,偏……自己沒活下來,那兩個孩子多半也難養住。”


  “四嫂!”淮王妃更加惶恐了。


  “這話你道我會亂講呢?也隻會跟弟婦嘮叨罷了,我家那個,當個親王怕都能把家產敗光了,慢說去奪寶座,那還不如把這半璧江山,直接拱手送給遼主幹脆,他也沒那心去奪位,連子嗣都不操心。五弟呢,跟官家不是同胞等如同胞,我們兩家,官家是萬萬不會提防的,弟婦又斷然不是好搬弄是非的人,這話我才敢跟弟婦直言。


  所以弟婦這一時半會兒沒有身孕,況怕是福非禍呢,真要生養下子嗣……太妃是弟婦的姑母不假,但卻是官家的親娘,太妃的心,理當更向著官家的,就怕官家一直無子,五弟卻有了子嗣,周太後那些人就會想方設法挑撥離間了,弟婦你要信我,就聽我一句,不必急於求子,一切先等官家的帝位真正坐穩再說。”


  話說到這裏,洛王妃原本也不欲多講了。


  她自己知道自己家是怎麽回事,多半問題出在洛王身上,否則難以解釋那混帳成天沒日沒夜跟姬妾廝混,甚至還與民家女子偷歡,這些年來卻硬是沒添個庶子、庶女,而她的巧兒……多半就不是羿姓的骨肉了。


  洛王妃膽敢行為紅杏出牆的事,其實是因為一口怨氣難忍,那時她年輕氣盛心性還不成熟,且當年的情勢也跟如今完全不一樣,現在嘛,她也不甘心跟情郎就此斷交,不過早就悄悄在飲避子湯了,萬一有了身孕,生下的是個女兒還好,要是個兒子,恐怕養不住。


  這時就見一行人入場,打頭的可不是公然手牽手的晏遲夫婦,洛王妃眼睛一晃,又瞧見傳說中甚得晏遲寵愛的趙姬竟然也帶著笑注視著那雙相牽的手,她挑了挑眉,又湊近了淮王妃的耳朵:“晏國師也是個姬妾成群卻膝下空空的人呢,我尋摸著覃夫人的性子,她不像是容得下姬妾的,看她提防打壓高氏的勁頭才對味,卻對趙姬、魏姬那樣友好,這可真令人詫異了。”


  “沒什麽好詫異的。”淮王妃抓著洛王妃的手臂趕緊搖了搖:“換你我,遇見高氏那樣不省心的姬妾誰會給她好臉色看,但真要是知規蹈矩的人,哪裏會容不下?”


  是這樣麽?

  洛王妃看了看正陪著自己帶來的姬妾有說有笑的芳舒,明明看見淮王跟司馬三郎就坐在不遠,卻連眼睛都不往過瞟,又覺得自己恐怕才是個真異類吧,非要和男人家講公允,這世上其餘的女子,尤其是高嫁的,恐怕都不會對丈夫納妾的行為耿耿於懷。


  恩,覃夫人看上去也的確討喜,趙姬大約才能跟她惺惺相惜吧。


  “弟婦,你說這世上的事是不是太多讓人想不到?如三哥,身為皇子偏要清心寡欲追求長生,反而是晏國師,從道家,卻不修長生連道門都不入,嬌妻美妾環繞,在世俗權場如魚得水,尤其是對姬妾,聽說是來者不拒。”


  “瞎說。”淮王妃笑了:“我家三哥送給晏國師的姬妾,就被退還了呢,三哥還挨了晏國師好番奚落,說他送的是庸脂俗粉,國師府姬妾雖多,但竟都用作陪客,哪裏像是受到了晏國師眷顧,說是姬妾,其實都如伎人罷了,權場上的事你還不清楚了?別人送的姬妾,但凡能收養的,都鮮少拒絕,橫豎隻當下人使喚罷了,沒多少真有姬妾之實的。”


  “我不知道,我隻知道我家的姬妾,可都是有名有實的。”洛王妃垮了臉,果然她家才是異類啊。


  淮王妃張口結舌,半天才無奈的搖了搖頭。


  司馬修與淮王坐在另一席,他們兩個卻不是特意來圍觀這場賭局的,根本是午宴後就一直在擊鞠場看馬球——明堂跟昭堂一樣,晏遲雖在明堂坐鎮,但不是所有的男賓都必須在明堂就座,完全可以自由活動,像昭堂左近的醉顏樓有女伎演撮弄幻術,明堂左近的擊鞠場自然也有國師府的侍衛打演馬球助興。


  反而倒是這麽一群人來,把司馬修跟淮王兩個打擾了。


  司馬修這時眼看著晏遲一個呼哨,一黑一紅兩匹馬就衝下了球場,甩尾刨蹄的衝那夫婦二人顯示親密,晏遲還伸著手,護著芳期上馬,這麽多人看著他也不避忌,站著那裏不知商量戰術還是閑聊,亮著眼透著笑跟發情了似的,司馬修翻了個白眼。


  “子夜、脂光,兩匹好馬啊。”淮王感慨道。


  “什麽子夜脂光?”


  “就是晏國師跟覃夫人分別的坐騎啊。”


  司馬修的神色古怪得不能再古怪:“五郎怎麽知道他們兩個的坐騎叫什麽?”


  “三郎忘了我的孺人是誰?”


  司馬修輕哼一聲:“我是忘了,我有時候連五郎的正妻是我胞妹都忘了。”


  淮王扶著額頭,覺得自己又有無地自容的感覺了,心裏泛著愧疚引生的苦澀,隻不知應當如何是好,憋半天,才憋出一句:“三郎還是莫如此任性了,旁人不知三郎這時怨怒的神色是對我,還以為……是眼紅晏國師伉儷琴瑟和諧呢。”


  “我是眼紅,我是妒嫉,我就是看不得世上有情人能成眷屬。”司馬修離席而去。


  淮王張口結舌。


  那邊廂芳舒眼角的餘光,其實捕捉到了司馬修和淮王的“動靜”,但她很快收回關注,仍然與洛王府的孺人談笑風生。


  司馬修經過辛遠聲的坐席時,駐足,竟對徐明溪道:“探花郎是否能借你家大舅兄給我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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