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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2章 臨安第一香餑餑

  當著外人的麵,哪怕配合芳期索賄趙媛也沒忘了謹守妻妾之禮,她先站了起來,指掌舒展著疊在腰前,垂著眼瞼,臉上帶著適度的微笑:“夫人這是行善,邀約妾身助力實為妾身的榮幸,妾身願意奉上百兩銀,雖深知於開善堂救助貧苦而言乃是杯水車薪,但已經確為妾身眼下的全部積蓄了,不敢讓夫人別外錄名做捐資薄,隻望夫人莫嫌少。”


  “恩,你這是盡全力了。”芳期拉著趙瑗的手腕,依然讓她坐下,笑著道:“我也不是乍然心血來潮,隻是因為國師占斷,這回熒惑守心之象雖說僅為上蒼向君國示警,並不定然會引生所伏的戰亂衰亡等禍患,可畢竟是災異顯生,當然會引起人心惶惑,國師等從福建歸來,尚要往南郊祭祀祈安平於上蒼,我於是想著開設這善堂,並不是為了自己揚名,所以捐資薄本就沒想著循例錄布,國師府的財業,其實都是承蒙天家所賜,善堂開起來,理該是為天家積攢功德,隻望有利於社稷國祚。”


  “夫人所思所謀皆為深遠。”趙瑗也笑道。


  龔夫人多精明的一個人,哪能聽不懂這套說辭當麵說來的用意,她也正好是有來行賄的打算,至於奉獻的財物國師府要怎麽使用,她原本也管不著,誰理會是不是用於善堂啊,忙道:“若不是今日我來得巧,聽覃夫人這番商量,哪裏想到還能做這種積功積德的事,夫人可別和我外見啊,一定要拉攜著我也行為此件功業,我先期能籌措五百兩銀,每季還能追資。”


  “龔夫人既也有這樣的心思,那可真是太好了。”芳期驚喜道。


  “夫人剛才不是說還沒定下地方?正好我有一處別業,三進的大宅子,還不及修繕布置,裏頭沒建精巧的館榭,我尋思著若用來做善堂就合適,等夫人那日有空,不如我先領夫人去看看地方?”龔夫人聽芳期答應得痛快,趕緊又獻殷勤。


  芳期原本還真有籌辦一間善堂的打算,見有人送上不要錢的院宅,哪能拒絕?

  高蓓聲在一邊聽著,心裏頭就像被雞毛撣子刷著似的直發癢,極度眼紅芳期索賄索得如此明顯,龔夫人居然還像白揀了塊稀世珍寶似的,又想起自己——下定決心回了娘家,還極有運數嫁給了龔夫人的外甥,但祖父卻借口她是作繼室的,按禮俗不需再陪嫁妝,寒寒酸酸就把她打發出了門,她的丈夫郭季禮雖說是住在鎮江侯府,跟龔家子侄一般的衣食用度,雖無恒產,手頭卻並非沒有積蓄,隻是郭季禮就是個吝嗇鬼,手指縫一兩銀子不漏,高蓓聲還從不曾過如此拮據的日子,連盒脂粉錢都拿不出,吃的用的都得靠公中。


  她現在耳朵裏聽見“五百兩銀”幾字,心胸都得震三震。


  芳期一眼都不看高蓓聲,才問龔夫人:“是了,今日氣候如此糟糕,夫人究竟是有什麽急事才來寒舍?”


  龔夫人嘴先張了張,臉卻衝著高蓓聲:“六娘也多時不見趙姬了,要不你們先去別處敘敘舊?”


  清場清得太明顯,芳期索賄成功,也不能這點體麵都不給,道:“外頭冷,趙姬便和高娘子去南暖閣裏坐著喝茶吧。”


  龔夫人直盯著兩人離了這處,往隔扇那廂進去,才說話:“夫人也知道,外子這回是隨晏國師一同去福建,佐助國師平定變亂,可外子卻不似國師,他自個兒臨行前心裏都沒底,更別說我這婦道人家了,再有我家的那些子侄,也沒一個頂用的,這幾日著實像土地爺拍螞蚱,慌了神,我也隻有從夫人這裏問句能不能定神的話了。”


  “龔夫人若是為了這事,倒不必擔心,南劍州的事雖然起得突然,但國師說了,他有把握說服北複軍的首領罷止幹戈,也定能讓福建的百姓相信不會發生戰禍,國師臨行前還占了卦,官家聽從諫議,頒罪己詔,熒惑星已然移出了心樞,這回南劍州的變亂不會形成禍事,國師確保不負官家所托,鎮江侯也自然能平平安安回來的。”


  龔夫人的來意當然還不僅限這一件,雖說得了一句定心的話,她臉上反而不見了喜色,起身衝芳期恭恭敬敬行了個拜禮,芳期忙扶住她,又見龔夫人這回還沒說話,兩眼就噙滿了淚花。


  “覃夫人,世上許也隻你知道了,貴妃她,我那苦命的女兒究竟怎麽會……我不信貴妃腹中胎兒真會是殘障!”


  芳期扶了龔夫人坐下,遞了自己沒用過的一張新帕子給她拭淚,歎氣道:“這話我也是聽國師說的,確然貴妃誕下的小皇子是殘障,官家一見,震怒……”


  “會不會貴妃是被人加害了,會不會是陳聖人……”


  芳期搖著頭,壓低聲:“這事和陳聖人無關,多半原因是在官家身上,故而雖說官家宣告貴妃乃不祥之人誕下殘障之嗣,必須處死才能不使禁內後妃繼續受邪障詛咒,但並未遷罪於鎮江侯府,官家對鎮江侯心中是愧疚的,國師也深諳內情,所以才諫言讓鎮江侯與他同往南劍州平息變亂,鎮江侯這回必立功勳,鎮江侯府今後仍然尊榮,我明白夫人心中痛惜貴妃,隻是,夫人節哀吧。”


  貴妃是龔夫人的親生女兒,眼看著喜誕皇子,盼來的卻是驚天噩耗,龔夫人本是悲痛不已肝腸寸斷,奈何還得擔心著會不會禍及家門,才不得不打起精神來國師府走動,她原本懷疑貴妃是為陳氏所害,但聽芳期這番話,才知女兒竟然是為天子所累,心裏頓時就空了。


  要是陳皇後是凶手,龔家還能報仇,可始作俑者是天子的話,這公道可別想討還了。


  龔夫人心情複雜地離開了國師府。


  緊跟著又是沈炯明家的女眷登門。


  這一行根本不需要芳期來索賄,他們主動來送賄金,還連聲的賠罪——沈家的娘子前些時聽信了蟬音的話,心裏一得意,舌頭就不嚴謹了,結果令得晏遲和芳期夫妻失和的話傳得沸沸揚揚,經芳期拿著休書往麗正門差點沒把登聞鼓砸破的一場鬧,沈炯明當然明白過來一切都是晏遲早有安排,夫妻兩個非但沒鬧嫌隙,大難臨頭了都還要綁一塊飛。


  雖則說那些謠言正合晏遲的心意,不至於觸怒這位,沈炯明卻仍舊擔心蟬音的孟浪會讓國師夫人忌恨,趕緊的讓女眷來彌補,芳期不僅笑納了沈娘子送來的金銀財寶,還心情愉快的留了飯,並讓蟬音也來一同吃。


  話裏言間,甚至又透露出整個金屋苑,晏大國師確然待蟬音與眾不同的消息。


  沈炯明啊,他可在晏遲必殺的名單上,這時得好好的用魚餌釣著。


  直接“殺上門”來的還有陳鑾女,對於這位,芳期卻沒有索賄,還做了一桌子豐盛的火鍋招待她,陳鑾女說起前些日子的一場突變,興奮得了不得:“我一聽說夫人去麗正門前擊登聞鼓,騎著快馬也往麗正門前趕,把一支金簪都跑跌了,不知道便宜了誰揀拾去……”


  “你去幹嘛?”


  “跟夫人一塊喊冤啊。”


  芳期:……


  “哪曉得我趕到時,聽說夫人都已經從宮裏出來了,我又趕緊來國師府,徐娘硬是連我都不放進門,後來我又聽說晏國師斷定會生熒惑守心,隻要熒惑守心出現,晏國師就會被釋放,我就往祛罷宮去捐了一大筆香燭錢,求神拜佛祈求熒惑守心一定得發生,那時我還不知道李祖繼就是陷害國師的大能之士,早知道我哪還會往祛罷宮送錢啊,當天就把那牛鼻子的道宮給拆了。”


  “好丫頭,祛罷宮不是李祖繼的私產,多得你當時沒犯渾。”


  “熒惑守心發生那晚,我簡直樂壞了,夫人知道嗎?我立時就跑去了韶永廚,賃下所有酒閣子,隻要見人歡呼晏國師有救的,就請他吃酒!”


  芳期:……


  這是災異這象,丫頭你如此歡天喜地的慶祝有些太過了吧。


  “原本次日我就要來尋夫人的,結果被我翁翁關在了家裏,我太婆跟翁翁理論了好些日,今天翁翁終於才把我給放出來。”


  芳期聽著疑惑的很:“你翁翁幹嘛關你這麽久?是不是你還幹了什麽壯舉?”


  “再沒什麽了啊,隻有一件事既然沒辦成,就沒告訴夫人而已,我原想著,熒惑守心既然已經發生了,不篤定是官家輕信讒言冤枉晏國師了麽?那李祖繼自有國法懲治,可說到底這一件事不都是因為司馬極而起?我就想著跟牡丹棚的東家商洽,讓牡丹棚排一出戲,就演司馬極和司馬修陷害忠良,唱個一年半載的,鬧得他們兩個身敗名裂,哪知牡丹棚的東家不敢收我的錢,這生意就沒談成。”


  芳期感激地看著這位小娘子:“阿鑾啊,國師和我不好欺,我們能自己報複回去,撒錢編戲壞人名聲這樣的手段太溫柔,傷不了那些不要臉不要皮的人不說,還浪費了錢銀,錢銀是個好東西,留著等派大用處。”


  這一年的新歲,宮中恢複了宴慶,雖說臨安城仍然籠罩在熒惑守心的陰霾下,可越緊張的時候往往越需要歌舞升平的粉飾,芳期於是就成了新歲宮宴上的貴客,然後就又多了個攀附籠絡她的人。


  不是別個,這個人是高貴的後宮之主,莫名其妙穩住了後位卻始終憂心忡忡的陳皇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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