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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9章 人間月老

  晏遲坐的椅子略靠後,方便他搖著折扇替芳期消熱,道:“馬家人之所以有悔婚把馬四娘另嫁的主意,是因馬矢非這回受了無妄之災,官職被罷黜,才不得不博一回看能不能翻身,可他們不通過我,當然無法將命犯紅豔煞的女兒嫁給羿梁這太孫為正妃,王妃已經斷了他們這條路,他們若再逼著馬四娘另嫁,嶺南袁家就算不至於追究,索還聘禮是肯定的,袁家豪闊,且是真心實意求娶馬四娘,給出的騁金不是一筆小數目,馬矢非若再為難他家孫女,那就是賠了夫人又折兵,他沒那麽蠢,所以馬四娘不至於受到責難。”


  芳期又問:“隻是馬四娘的行為,肯定會激怒馬矢非,馬矢非會不會認定就算和嶺南袁家姻聯,今後也休想再從這個嫁出去的孫女身上牟取任何利益,就怕他有別的陰謀詭計。”


  “馬矢非隻是馬四娘的祖父,而馬四娘的父親馬弓藏,相比馬矢非來更加精明強幹,這樣吧,王妃要實在不放心,我就請馬弓藏吃回酒,示意他馬矢非那五品官職本就已經到了頭,一把年歲了也該告老致事,他要是有主見,把馬四娘順順利利嫁去嶺南,至少他日後的仕程,我不會下絆子。”


  馬家絕對不敢在觸怒天子的前提下,繼續與湘王為敵,晏遲出麵示意他們自己不會追究,且馬家人若是識相的話,說不定晏遲今後還能提攜提攜,湘王這般寬容好說話,原因就是湘王妃對馬四娘一見如故,馬四娘雖然未從父祖之令,但贏得了湘王妃的好感。


  馬家還敢責難馬四娘麽?


  “這回又有勞晏郎了。”芳期側著臉衝湘王殿下笑出了兩排貝齒。


  又說王老夫人莫名其妙就觸怒了太後,害得王爍豎敵興國公府,雖羿栩沒有因為太後的主張就把剛任命的禮部尚書也兒戲般的罷黜,可永絕了王值入仕的機會,哪怕王值隻是洛陽王氏的一介庶子,入不入仕對於洛陽王氏而言並非致命傷,然而這種警誡性質的打壓,還是讓洛陽王氏的聲望大大受損了。


  王老夫人十分地沮喪。


  她這回是真病倒了,頭昏目弦胸口悶堵,覃遜隻好親自“侍疾”,想盡了辦法勸慰:“夫人啊,我一直提醒你別再摻和這些事,為的什麽?確然是我早看穿了高仁寬他空有野心實無才幹,在權場上必受挫折,小舅子哪怕決心要起複,也不應聽高仁寬的攛掇一味顧著利用姻聯擴勢鑽營。


  是,但凡權場中人,好好利用姻聯確然有助於固勢,但這需要真正具有遠見,而不是隻看眼前的利益,哪怕與薛家姻聯確有好處,可那也得薛家人心甘情願才行,夫人明知薛母已經婉拒了馬氏,怎能再用施壓的方式為八郎求娶薛氏女?

  高仁寬明知太孫即將歸國,且太孫年過而立尚未成婚,官家肯定會考慮擇婚之事,他這在關頭竟然攛掇小舅子與薛家姻聯,是壓根沒意識到後頭的利害,所以別管夫人用什麽樣的方式,其實都是這樣的結果,夫人不必太過自責。”


  王老夫人捧著頭:“我要是先與官人商量,官人應當會阻止我。”


  “你這性情,我阻止有用?”覃遜拍著王老夫人的脊梁,替她順著氣:“夫人也是好心,這件事小舅子必不會埋怨夫人。”


  覃遜使出渾身解數,終於勸服了王老夫人喝下那碗湯藥。


  王老夫人看著病榻前,除了覃遜就是仆婢,竟沒一個子孫後輩,心裏又犯堵了:“我這回病倒,二郎、三郎竟沒一個來侍疾的!”


  “是我不讓他們來的。”覃遜好聲好氣勸撫:“兒郎家,當以學業為重,更何況今秋是大比之年,二郎也該應試了,三郎雖還得等些年,他一個粗手笨腳的毛頭小子,我還怕他砸了藥碗惹得夫人又動怒呢。”


  “大郎婦和覃芳姿呢,也是粗手笨腳的?”王老夫人氣鬱道:“我這回是真身上不爽利,哪裏湘王妃再從宮裏請太醫來,我也不怕太醫誣賴我是佯病!”


  “夫人又不中意他們兩個,何必讓他們兩個來礙眼呢?”


  “我對六丫頭總是和和氣氣的吧,她竟也不來。”


  覃遜:……


  “嗐,是我沒告訴夫人,六丫頭被三丫頭邀去湘王府小住了,她都不知道夫人小恙一事,我尋思著夫人隻是自責,積鬱於五髒,不是什麽大的症候,就沒讓人把六丫頭接回來,再說了如果媳婦孫女們在,我總不便一直陪著夫人,難道夫人是嫌我老了,看我也覺礙眼得很?”


  王老夫人才沒再多說。


  但仍有抱怨:“湘王妃不把我這祖母放眼裏,不怕人責她不孝,光顧著爭個手足和睦的好名聲,她這樣的跋扈,官人就不怕她把六丫頭也帶壞了!”


  “那不能夠,六丫頭可比三丫頭聽話多了,我讓六丫頭去湘王府小住,也是讓六丫頭勸著些三丫頭,三丫頭現今身子不便就罷了,日後等生了小世子,理當多回來進孝心。”覃遜睜著眼睛說瞎話。


  王老夫人歪在榻上,把他看了一陣,歎道:“罷了,她現今可是湘王妃,我哪有那大福份讓她時常回來侍奉,官人也別用這些話哄我,我難為不住她了,隻當沒有這麽個孫女。不過我勸官人,別指著她占盡了福運真能一舉得男,我聽說她懷相好得很,都這些月份了,手腳未見腫脹,肌膚水潤滑/嫩的,氣色比未懷妊前更好。


  懷相這樣好,必是懷的女胎,不信我們就等著看。晏家人除了湘王外可都死絕了,湘王能不重傳宗接代?她這回未得男嗣,必攔不住湘王另納孺媵!”


  覃遜光點頭沒說話。


  他也知道老妻這是在泄憤,還盼著芳期不得好,也不想想湘王有什麽本事,芳期腹中胎兒是男是女湘王能沒個數?湘王根本不提另納孺媵的話,說明無論芳期生的是男是女他都不介意,芳期這湘王妃的地位明明穩若泰山,老妻心中況怕也是明明白白的。


  芳期請芳許去湘王府小住,實則是為了給丁文翰與薛小娘子加深了解提供便利,因為有了芳許,邀請薛小娘子時常來湘王府聚談就順理成章了,至於丁文翰嘛,跟著覃淵、覃治哥兩跑來湘王府更不是什麽蹊蹺事,哪怕如司馬修這般敏感,猜到湘王府在撮合丁文翰和薛小娘子,他也無可奈何。


  王爍和高仁寬惹不起太後,可不代表晏遲和芳期也惹不起。


  今日薛母陪著薛小娘子一同來,旁觀了一陣丁文翰與女兒對弈,當然她這長輩關注的可不是棋局勝負,這時過這邊遊廊來,笑著跟芳期說話:“我的棋藝還是外子教會的,從前就勝不了婕妤,現在勝不了幼娘,可我剛才一看,丁二郎的棋著似比外子更加老辣,幼娘不是他的對手。


  我隻是見著他們兩個對弈的情境,不免想到了外子和我年輕時,我思謀得久了,外子也不摧促,一邊對弈一邊交流,不覺間一個下晝就這樣過去了。”


  芳期聽懂了。


  薛母這是相中了丁文翰這準女婿。


  等芳許在湘王府裏住了月餘,丁文翰和薛小娘子間已是有了幾回接觸,他還赴了薛奇儒的邀請,接受了未來嶽丈和大舅兄的考較。


  晏遲和芳期本就不是拘泥於禮矩的人,這天再請了丁文翰來湘王府,芳期便直問道:“二郎既然已經赴了薛侍郎的邀請,想來應當是對薛小娘子有好感的了?”


  “翰,多謝大王與王妃成全。”丁文翰也不廢話,舉杯先飲。


  “你兩個既然是相互傾心,那就先定下文約吧。”晏遲應了一杯酒,又問:“二郎今秋當也有下場應試之意吧?”


  “確然有此打算。”丁文翰道。


  “你就不怕王爍刁難你,造成你落第?”晏遲再問。


  “不怕。”丁文翰回答得十分嚴肅認真:“王尚書倘若真用考官之權打壓,翰便往禦使台申訴,翰有自信,無論是帖經、墨義還是詩賦,雖不能確保高登頭甲,但必能名列三甲之內,倘若申訴無果,哪怕被判以永世禁下科場,翰也心服口服。”


  晏遲沒再說什麽。


  隻事後才跟芳期道:“丁文翰確然是個品行端正的君子,我已經示明了,但凡是個精乖的人,都會順著我的話央我援手,不至於讓我助他舞弊高中金榜,隻求個主持公允,誰也挑不出毛病來。


  但他卻擲地金聲說有自信取中進士科,若遇不公,也會憑他一己之力申訴得公允,否則朝廷包庇考官利用職權擾亂科舉,他不做官不入仕也罷。


  很有剛骨,嶽祖翁的眼光不錯,當然王妃的眼光更加不差,這個媒保得好,王妃端的是世間月老,若要成好姻緣,拜王妃比拜泥菩薩有用多了。”


  芳期笑道:“我隻管拉紅線,但晏郎還得說服羿栩另擇個汴王妃,才是關鍵作用吧。”


  “嗐,汴王妃的人選可非薛小娘子一個,司馬芸如此執著,無非是不肯讓薛奇儒再和權貴大族姻聯罷了,丁九山已經獲罪,丁文翰未被父祖誅連但在司馬芸看來也是個沒根沒底的罪徒之後,她哪裏會把丁文翰放在眼裏,她不會阻攔這門姻緣,羿栩哪能夠強迫薛奇儒必須把女兒嫁給羿梁?我派不上用場了,這件事,都是王妃的功勞。”


  湘王殿下完全不和王妃爭功,點著王妃的鼻尖道:“一個馬四娘,一個薛小娘子,外加嶺南袁家那郎君,丁文翰,這四個人可都得謝王妃的成全之恩,尤其是袁家子,王妃可別小看了他是商賈子,袁家可稱富甲廣州,韶永行今後在嶺南地界的商務,有袁家相助,真是如虎添翼,勢必銳不可當,王妃富甲臨安腰纏萬貫的願想指日可待。”


  今後湘王殿下要送王妃禮,千金印可拿不出手了,他真是娶了個搖錢樹,要這世上是看錢財論貴賤……他反而得沾王妃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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