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3章 徒兒拉穩仇恨
閔家六娘,少有才名,琴棋書畫熏陶長大的閨秀,且據說才貌雙全。
閔家是司馬家的姻親,所以太後把閔家的女兒也看作了可以用來政治聯姻的工具,為司馬家擴張人勢。
晏遲看著穆清簫:“司馬芸原本打算的是促成閔家聯姻衍聖公孔門,孔宜友的嫡長孫孔玠光尚未婚配,隻不過衍聖公一係,子弟未得功名者一律不慮婚配,孔玠光眼看決定今秋下場,這時候清簫你卻毀了司馬芸一著妙棋,閔六娘是司馬一門所有姻親中,堪堪能配孔門郎的閨秀了,結果現在成了汴王妃,在司馬芸眼中,本是一著妙棋,結果卻成了廢子。”
“但是在羿栩看來,閔氏女的確遠比胡、溫兩家的女子更加合適,一則羿栩更信賴閔家,再則閔家本是山東望族,閔六娘又是這般的飽受讚譽,擇為汴王妃,豈不能讓天下人都相信了羿栩對汴王的真心禮敬。
至於孔門,其實慣常擇婦都有意避忌後戚,太後雖有這樣的想法,將得天下士子敬崇的衍聖公孔門拉入司馬家的陣營,衍聖公未必會願意,我提醒羿栩,萬一太後被衍聖公拒絕,多半又將遊說羿栩借天子之威向孔門施壓,那時羿栩豈不又會與太後爭執?羿栩就下定決心了。”
“司馬芸肯定把你恨得咬牙切齒,她又怎麽刁難你了?”
“說她最近為噩夢所擾,臥不安寢食難下咽,讓太醫診脈卻都道並非疾患,還是請卜於道官,才知是我衝犯了她,逼著羿栩將我驅逐,羿栩明知太後是偽裝,但著實不能再背不孝的指責,打發我來求師父,想法子讓太後作罷。”
“這可難辦了,我又不能讓司馬芸自己揭下偽裝,承認她買通了道官刁難你。”晏遲話雖如此,臉上卻一點為難的神色都懶得作態。
穆清簫:……
他為了開罪司馬太後如此盡心竭力,師父當真連這麽易如反掌的事都要袖手旁觀麽?有這麽坑徒弟的師父?!
“嘖嘖,看你這副委屈的模樣。”晏遲一挑眉:“真是近墨者黑,你這兩年總跟著羿栩,竟也變蠢了,一句打趣話都聽不出了麽?”
穆清簫苦惱的撐著頭,好端端的,誰能料到師父會捉弄徒弟?他又不是個小孩子了,師父更加是當了阿爹的人,還如此的不穩重。
“行了,不就一個道官麽?我連把柄都拿得揪,直接把他革黜就是,且看看還想吃官祿的那些個道官,還有沒敢聽司馬芸指使的。”晏遲霸氣十足一揮手,不再捉弄他這雖也學了一肚子陰謀詭計,可入世不足三載的徒兒。
“而今儲位已定,司馬修和淮王不會容現今這位太子存活太久……”
不等穆清簫把話說完,晏遲已然打斷:“為何?”
這還能為何?穆清簫怔了怔,眉頭不覺就微蹙,他思量了許久才道:“徒兒以為,司馬修的計劃雖說是想引師父動手,但並不至於一直被動消極,畢竟他不知師父會不會直接衝羿栩下手,所以至多三月內,要是師父仍然按兵不動,司馬修定必先下手為強。”
“他要汙賴我弑殺儲君,就不能告訴羿栩他和淮王的調包之計,那麽到時他該怎麽做才能讓淮王的‘庶子’再繼皇統呢?”
“師父的意思是,司馬修會待淮王妃再誕下嫡子?”穆清簫總覺得哪裏不大對。
到底還是涉世太淺,晏遲搖了搖頭,拾起一枚花生,砸向徒弟的額頭。
“你把輕重緩急完全搞反了。司馬修不是司馬芸,他隻要助淮王子為儲,並不固執儲君一定要是司馬家的女子所生,他隻把我當作威脅,所以定然是把鏟除我放在首位。你原先的判斷沒有錯,他不會容現在這位太子久活,因為那小兒,是鏟除我的工具。懂了嗎?隻要先除了我,淮王和淮王妃也好,跟別的孺媵也好,隻要淮王再有子嗣,羿栩無論擇哪一個過繼立儲,在司馬修看來都不關要緊。”
穆清簫挨了一粒花生米,頗有些沮喪:“總之,師父可別因為沉湎於天倫之樂,疏忽了對手正在緊緊相逼。”
“我還用你提醒了?”晏遲一笑:“王妃平安誕下嬋兒,我也得開始行動了,不過別的人暫且得排在後頭,最先死的人……”
高仁寬已經活夠了。
這一日,芳期當然還不能出麵待客,長輩們知道她平安,也沒有都往清歡裏來看望,免得剛剛分娩的產婦,為了禮數還要更衣梳妝起身見禮,反倒受一場折騰,卻是阿辛、明皎、鄂霓幾位閨交,跑來看望她沒有那多顧忌。
幾個女子嘰嘰喳喳的說笑,屋子裏很是一團熱鬧。
“都說婦人生產有如在鬼門關外一個來回,多得阿辛安慰我說沒那樣艱險,我一直就沒擔心,果然是傳言信不得,臨盆前雖說也覺痛,尚能忍耐的,沒多久孩子就生下來了,我在床上躺了兩日,現在覺得便是擊鞠也使得的。”芳期本來是想從床上起來陪著閨交們在外間坐著說話,結果被三個閨交硬是摁在了床上,她還覺得閨交們太不懂“科學”,一張口就說起了大話。
阿辛哭笑不得:“你可消停些吧,我那時安慰你,是免得你過於畏懼擔心反而不利於安胎,我當時分娩,其實胎位是有些不正的,多得穩婆經驗老道,才有驚無險,卻比你要波折多了,耗了足有五個時辰。”
“我是一貫好動的人,身體底子比你們這些大家閨秀要強些,卻也不如阿期一般順利的,三個時辰,孩子還沒能臨盆,疼得我又哭又喊說不生了,我娘在旁邊直罵我嬌氣,威脅著說要動家法,我心裏一委屈才咬牙鼓了最後一把勁,真是這樣多的婦人生產,鮮少有阿期你一般順利的,果然是嫁了個懂養身醫理的夫婿不一樣啊,我猜湘王教給你那套呼吸吐納之術最關鍵。”鄂霓也道。
明皎羨慕得很:“我是不怕艱險的,且看著你們仨都有了孩兒,眼紅得很。”
說著神色就有些黯然。
芳期幾個都知道明皎葵水不調,這些年一直靠湯藥調養,在妊娩一事上頗有些不易,雖說她的夫家並未因此為難抱怨,可明皎自己卻難免有些心急,大家於是安慰了她一番,芳期就岔開話,問阿辛何時動身往南劍州。
“得等吃了嬋兒的滿月酒後。”阿辛其實很有些不舍臨安,不過更加牽掛遠在福建的夫婿,她拉著芳期的手:“這回去南劍州,親長們讓崆兒、岐兒哥兩個都同往,他們年歲還小,路上更需經心,正因為有了兩個孩子一同去,南劍州的住處、物用等瑣雜也最好先備齊全,並不是專為了賀嬋兒的滿月禮才耽延行程。”
芳期卻不因離別傷情,也拉著阿辛的手晃晃:“聽說福建的冬季比臨安更暖和,等阿辛先去南劍州安頓好了,我們這些閑人今後就能往福建避寒了,橫豎現下行水路就能直抵南劍州,省了陸上的奔波,很是順捷。”
她這時是真這樣想的。
晏遲說兩年之內弑君“大業”就能達成,那時他們就沒有羈留在臨安的必要了,雖晏遲想的是歸隱林泉,而那處“林泉”還是在遼境,離福建極遠,不過在歸隱之前,他們完全可以先去福建盤桓一段,哪怕歸隱之後,隔上三年兩載,定也會入世看望親友。
既是相見終有時,又何必為暫時的離別愁苦?
又或者是有那一日,衛國終能收複河山,如辛大郎、徐二哥他們本意不在權場,待海晏河清,定然也有雲遊四海之誌,總之是一生仍長,不愁知己親朋無那歡聚結伴的時日。
晏遲這天未陪客人多晚。
回到清歡裏時芳期方才用香湯拭了身,正磨著八月和去憂允許她洗發,兩個丫鬟一點都不通融:“王妃就別講究了,沒聽說哪個坐褥的婦人能洗發的,這也已經過了夏季,都是涼秋了,且王妃一日三回篦發,哪裏至於就生虱子了?消消停停過完這一月吧。”
“這不是篦發就能成的,分娩那日我出了一身汗,不洗發光擦拭身體,總覺得還有異味撲鼻。”芳期十分嫌棄自己。
“篦發的是檀香梳,用的還是木樨油,這要還不能掩去異味,大王怕就會先挑剔了。”八月剛說完這話,一轉身就見大王已經佇在屋子裏了,她背過身去吐了吐舌頭:哎呀,一著急,好像疑似誹議大王過於挑剔之嫌了。
晏遲其實確然挑剔。
但他現在還挺得意的:“王妃也是越來越講究了啊,想當初為了沐浴之事,洞房花燭夜還跟我鬧了一場脾氣,怎麽都不肯沐浴後再安寢,眼下這般特殊,臭點就臭點吧,哪個婦人不是這樣臭過來的,我不嫌,王妃自己倒嫌棄起自個兒來。”
芳期越發沒好氣了。
“我哪裏就邋遢了,當年跟現在能比?大冷天的確然沒有朝早時沐浴,晚上還要沐浴的必要,我可求求大王了,這一月就別在這間屋子裏糾纏,沒你在近前我還能自在些。”
“王妃確定?”晏遲笑道:“整個湘王府,可就隻有我敢替王妃洗發了,王妃確定要把我趕出去?”
“真能洗發?”芳期連忙問。
“婦人坐褥,忌的其實並非沾水,忌的是著涼,我來替王妃洗發,能擔保王妃不會著涼了。”晏遲笑道。
就是得費些功夫,先得把這間屋子的火牆地熱都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