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8章 大白

  陰謀詭計是針對淮王。


  “興國公府鬧鬼的事是羿栩的手段吧?”晏遲問,但他其實已經篤定了答案。


  就連芳期也不會懷疑還存在別的可能,果然就聽清簫道:“確然,羿栩其實已經篤斷了羿杜這弟弟對他並不坦誠,再因我的提醒,他已經在懷疑調包計,昨日他就交待我這起疑案由我與師父聯手察證,準我今日留在湘王府,也是為了讓我與師父想出如何察證的策略。


  偏巧是今日淮王妃一場鬧,又露出不少蹊蹺來,小世子命夭,生母覃孺人卻比嫡母淮王妃更加沉著,且羿杜分明還有阻撓師母接觸淮王妃的言行,等我將此事回稟羿栩,羿栩必不會輕信羿杜那番遮掩的說辭。”


  “可這件事不能隻憑猜測,務必得有實證。”芳期插話道。


  “當然。”晏遲頷首:“羿栩需要的就是我們找出實憑。”


  實憑的事其實不難,根本不需在座三人絞盡腦汁集思廣議,可需要略費思量的是讓羿栩堅信太子其實不是淮王妃嫡出後,暫時不將此事聲張,怪罪於芳舒,甚至懷疑晏遲夫婦兩個也早知情,為除羿杜,使羿栩與司馬修決裂,晏遲可從沒想過付出傷敵一千自損八的代價。


  “師父是最先提醒羿栩覃孺人態度可疑的人,因而羿栩才會放心讓師父也參與察證的行動,我認為關鍵是覃孺人如何在羿翊麵前自辯,就不知師母,還能否找到機會提醒覃孺人。”清簫道。


  芳期覺得恐怕難有這樣的機會。


  晏遲卻道:“不需要串供,覃孺人知道如何自辯。”


  芳期困惑地看向晏遲。


  晏遲卻不多解釋,他隻囑咐芳期,待小世子出殯後,可以請芳舒來湘王府探望小郡主。


  薇兒的身體並未見明顯的好轉,她現下還在拔毒期,常覺疼痛,當這時就越發想念母親,芳期有時為了哄她入睡,得將她在懷裏抱上個把時辰,薇兒好些的時候,也常抽泣著問芳期:“姨娘,小娘是否不要薇兒了。”


  芳期聽她這樣問,就覺得胸口紮著疼,免不得重複安慰:“薇兒是得在姨娘家治病,你小娘才送你來這裏,又因薇兒家裏最近也有事,小娘脫不開身,實在抽不出時間來看望薇兒,等過些天,薇兒就能見到小娘了,薇兒知道姨娘有多疼嬋妹妹吧?姨娘這麽疼嬋妹妹,是因嬋妹妹是姨娘親生的孩子,就像薇兒,也是小娘親生的孩子,姨娘有多疼嬋妹妹,小娘就有多疼薇兒,她哪裏舍得不要薇兒呢?”


  “阿弟也是小娘親生的孩子。”薇兒小聲道:“但小娘就不疼阿弟,小娘把阿弟送去了母親房中,還囑咐薇兒,不要常去看望阿弟。”


  這麽小的孩子,就有這麽敏感的心思了。


  芳期沒法跟這麽小的孩童解釋大人間複雜的心計和行事,隻能加倍體貼關愛這個可憐的孩子。


  她想芳舒也肯定是切盼著淮王府治喪事畢,好來看望薇兒,孩子是爹娘的心頭肉,便是生在帝王家,盼望著能得爹娘的疼愛也是孩子的天然之情,孩子縱然如是,何況母親?

  這天,天降暴雨。


  悶雷聲聲,在暴雨停歇後仍然不絕於耳,可芳期一點不懷疑芳舒會因為天氣原因取消這趟行程,果然,哪怕是陰沉沉的黑雲堆積在上空,眼見著恐怕還將有一場暴雨,芳舒也趁著雨勢暫時消停出得了門的時間,趕來了湘王府。


  她的身後,自然跟著鵲兒。


  “薇兒中毒之後,淮王殿下這當爹的還一回沒來看望吧。”芳期頗為不滿。


  聽這話,鵲兒才沒盯著今日長英堂裏,那個頗為麵生的仆婦打量。


  她剛才覺得有些狐疑,因回回見湘王妃,湘王妃身邊不是八月、五月,就是胡椒、常映,在清歡裏進進出出的,也總是鄔氏、白氏等熟臉的仆婦,怎麽今日卻立著個陌生人?


  可這一點小蹊蹺,自是比不過湘王妃對淮王似有抱怨的緊張感。


  鵲兒豎著耳朵滿麵凝重的留意芳舒怎麽回應,她就沒覺察那陌生仆婦這時才冷冷地盯著她。


  “殿下本是要一同來的,可王妃……因為那傳言,更加哀毀,這些時日來常常哭鬧,旁人難勸住,也隻有大王的話王妃還算肯聽,大王著實是抽不開身,也是關心薇兒的,一直講等王妃有了好轉,他必親自前來重謝湘王殿下。”


  鵲兒也忍不住插話道:“大王今日本都打算出門了,怎知聽聞王妃又鬧著要回興國公府,王妃確是心中不安,自責是她未照顧妥當小世子……原本王妃要歸寧,並無不妥,可王妃哀毀過度,此時行步路都是不易的,大王哪裏放心?隻好留在家安撫勸慰。”


  “這可真是個機靈的婢女。”


  忽聞又冷又沉滿含譏諷的一聲話,鵲兒吃驚地盯著說話人。


  就是那個陌生的仆婦!!!


  還沒等她回過神來,又聽一句:“覃孺人,今日有貴人要見你這婢女,失禮了,還望孺人能行個方便,讓此婢女跟晏某走一趟。”


  鵲兒一轉頭,再吃了一驚。


  湘王踱入長英堂,眼睛並沒看向她,鵲兒卻猛地打了個冷顫。


  一聲悶雷,很應景的,轟隆隆在陰雲深處響起,長英堂裏像忽然卷進了一股寒風,讓鵲兒接連打了好幾個冷顫,她不由尖聲回應:“奴婢雖是下人,卻並非湘王府的下人,殿下這是要迫著奴婢去見誰?孺人,湘王如此無禮,勢必不懷好意!”


  芳舒蹙著眉頭看向芳期,欲說什麽。


  芳期卻避開了芳舒的眼睛:“舒妹妹,今日之事,我著實也無奈,還望舒妹妹體諒。”


  芳舒深深吸了口氣:“三姐,鵲兒若不能安返,恐怕這事……她是良籍……”


  “孺人不必擔心,隻要這婢女識相,她好端端來的必然能夠好端端的回,如此,晏某就把她帶走了。”晏遲態度十分強橫。


  而隨著他話音一落,讓鵲兒覺得眼熟的胡椒、常映一同進來,這二位把鵲兒胳膊一架,鵲兒也隻能跟著她們走了,她的步子但凡邁得慢些,就覺胳膊像要被扯下來般生痛,不由得她不跟隨。


  覃孺人定是出賣了淮王!!!


  此時的鵲兒還有閑心憤怒,琢磨著湘王肯定不敢害殺她,無非是進行一番威逼利誘而已,等她脫了身,定要將今日在湘王府的遭遇如實告訴淮王,到時覃氏可就別想活著了!

  得月樓上。


  被輕輕一搡,鵲兒就跪在了地上,她抬眼看向上座之人……


  眨眨眼再看,揉揉眼再看,然後就成了一隻呆雞。


  “看來,朕不需再說朕究竟是誰了。”羿栩又細又長的眼角,滲出冷光。


  便是登位之後,天子偶爾也會私服往淮王府,鵲兒雖隻是普通婢女,但因好奇也遠遠觀瞻過龍顏,更何況天子今日身著龍袍,她哪裏會認不出??

  隻雖然說比起普通人來,做為淮王府的婢女,仿佛大有機會接近聖駕,可鵲兒除了遠遠觀瞻龍顏之外,從來不敢想竟會為天子接見,此時婢女心驚膽顫地趕緊垂下了眼瞼,毫無章法的行禮,隻是盡力的匍匐下去,半張臉孔都貼在了樓板上。


  羿栩對審問這樣的婢女毫無興趣。


  清簫開口:“淮王讓你監視覃孺人?”


  鵲兒差點把整張臉都貼到樓板上去。


  “當著官家的麵,若有半字虛言,可都是犯了欺君大罪。”清簫很溫和地“普法”。


  所有的榮華富貴,都比不過人頭落地的威脅,對於鵲兒這樣的婢女而言,其實根本不算見過大世麵,淮王固然能予她富貴,但天子卻能直接決定她的生死,甚至連個罪名,都稀罕去找,這就是鵲兒的認定,她交待得無比幹脆利落。


  但羿栩當然不會隻信區區婢女的一麵之辭。


  未久,在長英堂的那位仆婦——不,應該稱她為宮人,她甚至職任一署尚宮之職,就連陳皇後見她,多少都需要給予謙恭的態度,這位葉尚宮入內,都懶得再瞥鵲兒一眼,直接斂首回稟:“湘王妃已從覃孺人口中問得實情,覃孺人承認了太子殿下其實為她所出,小世子才是淮王妃親出,覃孺人還道,太子腋下一顆紅痣,其實她的腋下也有,老奴已經確認過,覃孺人腋下紅痣,與太子殿下腋下紅痣位置竟分毫不差,都是在腋窩正中,如同針尖大小。”


  “覃氏現在何處?”


  “正在樓外跪候。”


  “召。”羿栩冷沉著臉一揮手。


  所有的環節都已經套聯起來了。


  淮王調包,用庶子頂替嫡子,不是為了讓覃氏得益,而是意圖害殺太子後嫁禍給皇後、晏遲,豈知節外生枝並未得逞,三郎那個傻子卻出麵為淮王頂了罪責。淮王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太後竟然會因此事故毒殺了他真真正正的嫡子,淮王妃親生子被毒害,才至於如此悲痛欲絕!!!


  羿栩隻覺得荒謬,深惱淮王竟出此下策,他們為什麽就不能和晏遲、後族同心協力呢?他們明明知道如今情勢遠非太平盛世,為什麽急著排除異己?晏遲能解決的事,他們有哪一件也能四平八穩的解決?他們幾回諫言,反而醞釀了後患無窮!

  可身為天子的我,怪罪過你們麽,因此冷落過你們麽?!

  興國公府照樣權傾朝野,淮王之子照樣被立為大衛日後的儲君!!!

  為什麽不能暫時放下私心,為我的大業,為我的處境著想?!


  羿栩心中憤怒,看著芳舒的眼神便十分的森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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