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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4章 獨善自身

  袁四娘因早就知道了此樁“飛來橫禍”,心裏不慌,她還不擅長裝樣子,就因沒有跟著潘母一齊團團亂轉,就引起了潘母的不滿,這天跟袁四娘講:“好孩子,到底是你還能鎮定,沒跟著我一塊著慌著忙,否則這家裏更得亂成一團糟了。”


  四娘信以為真,心裏頭還挺愧疚她隱瞞了真相,雖說她也不知芳期為何叮囑她這事必須瞞著婆母,但四娘此時對芳期的話是越發信服了,不明究理也隻管聽從,於是越發盡心竭力的安慰婆母:“我想法子,往臨安府衙先去見見官人,問清楚那夜裏究竟是何情形,跟著官人的從人都說雖起了爭執,但那位陳郎君卻是被他自己的隨從護著的,到底是怎麽墜的湖,不察清這點,相信葛少尹不會武斷。”


  “依我的主意,四娘莫不如去求求湘王妃……”


  “阿家,因著湘王妃薦二妹妹入宮,這人情咱們還欠著呢,如今又再讓王妃為難……著實是葛少尹鐵麵無私,斷案維公,王妃便是開了口,也左右不了葛少尹的判決。”


  婆媳兩個正商量,就有仆從來稟報,說有位蘭舟娘子在外求見。


  潘母就怒斥道:“要不是這起子娼妓生事,大郎他也受不了這番飛來橫禍,賤婦居然還敢找上門來,我們潘家的門楣,也是她這等人妄想玷染的?就不該當成件事知稟進來,大棒子攆出去才是正理。”


  袁四娘又勸:“阿家息怒,那位娘子這時間求見,指不定是否有關案情之事特意來知會呢,我聽說,那夜裏是陳家的郎君先生事,挑撥得官人去尋他晦氣,官人也是為了蘭舟抱不平才攤上這樁官司,想來蘭舟也不願官人受牢獄之災,不如我去見一見她,聽聽她的來意。”


  潘母救子心切,聽四娘這樣說了,也暫且忍了怒火。


  袁四娘便請了蘭舟入內,在小花廳麵談,她情知潘成風流成性,並不僅僅和一個青樓女子有染,說心裏不計較那是不能夠的,可要說因此心生妒恨吧,這世間的男子,就沒幾個能做到對妻室一心一意的,真要是為了這樣的事兒苦悶,受罪的也是女子自身罷了。


  對蘭舟不懷妒恨,袁四娘一見對方,倒忍不住暗暗讚了聲真是個好姿容的女子。


  “我來見娘子,是因聽聞了幾件蹊蹺事,原本也沒上心,直到聽聞潘郎君攤上了橫禍,才更有了察覺,不知我尋思的對還是不對,總之應當給娘子提聲醒。”蘭舟雖體格柔弱,態度卻是不卑不亢,也不曾講那些應酬話,見麵便直奔主題。


  “前些時,潘郎君曾跟我提起過,他結識了一個婦人,婦人遊說他變賣田莊籌筆本金投入什麽舶海行大賺一筆,潘郎君卻嫌麻煩,拒絕了,我多問了他一句婦人的名姓,聽潘郎君一說,竟是我知道的人。


  婦人姓姚,曾與我的阿母是姐妹,不過因為壞了家裏的規矩,被逐,她脫了教坊之籍,卻難嫁人,幹脆就做起了私娼的營生,她還好賭,前些時候還尋我阿母借錢填債,按理說她根本沒有做舶來品的門路。


  事後,我使人悄悄去她的住處打聽了下,卻察知她將賃租的屋舍買辦下來,也不知從哪裏發了筆橫財,要說她沒能騙到潘郎君的錢財改從另的人手中騙得了手,仍住在原處難道就不怕苦主找上門去?所以我尋思著,應是有人有意要構害潘郎君,先尋的是姚氏,姚氏沒得手,但卻從背後的人手裏賺了一筆,娘子看看能不能從姚氏身上打開缺口。”


  袁四娘是知道內情的人,卻沒想到蘭舟竟能發覺蹊蹺,可關於內情卻又不能透露的,隻頷首道:“多謝娘子提醒,我會與阿家商量的。”


  “又有,我還打聽得那天夜裏事故發生後,趙春心與餘琴操卻爭執了一場,竟是反目成仇了,這可稀罕,按說那夜裏的事,怎麽追究過錯也不在餘琴操身上,我聽聞的消息,卻是趙春心指著餘琴操罵她是殺人害命的凶手。”


  袁四娘聽這番話,更篤斷蘭舟是真心實意要助潘成化險為夷了,都說錦上添花易見,雪中送炭鮮少,她因感念蘭舟雖身陷青樓,卻也是個重情重義的女子,便道:“若是官人能渡過這回劫難,也是娘子的功勞,莫不如,娘子要是願意的話,來家中與我作伴吧?”


  蘭舟笑了:“娘子寬容又和氣,是個好相與的主母,但蘭舟與潘郎君,不過是性情之交而已,蘭舟對未來的良人所求隻有兩點,一是諳通音律,否則難有共好,二是既娶我為妻,那麽身邊就不能有別的女子,潘郎君兩點皆不符合,蘭舟心裏清楚,潘郎君眼中,蘭舟其實就是一介伎子,跟餘琴操、趙春心她們沒有差別,遲早有一日會為他的財帛所動,也遲早有一日會被他拋之腦後。


  若是萍水之交,蘭舟不介意潘郎君如何看待,可要是共渡此生的伴侶,不知蘭舟者,又談何兩情相悅呢?若是蘭舟有幸,日後應當會遠離臨安,尋一籬院竹舍渡日,若無那幸運,楊柳岸的一介藝伎,也當與娘子再無交集了,所以,娘子還是莫對蘭舟掛心的好,今日別過,隻望各自安好。”


  送走了蘭舟,很快又一位訪客。


  這位是潘母親自接見的。


  是她的親姐姐,真心實意想讓潘二娘為兒媳的那位甄家夫人,她這回帶來的是好消息。


  “我那小姑子夫族有位堂嫂,可巧跟區大娘子相熟,我尋思著,那陳小郎的父親,不正是元大夫的屬下麽,或許托靠著區大娘子的人情,能讓成兒有驚無險渡過這會劫難,竟真打聽得,原來陳小郎的嫡母田大娘子本就不待見這庶子,要是區大娘子發話,趁著陳侍郎不在臨安,田大娘子或許能平了這起事故。”


  “這該怎麽平?”潘母有若見到了救星,趕緊追問。


  “還能怎麽平,就說聽家中仆從說了,是陳小郎自己個兒沒站穩墜的湖唄,雖說成兒是鬥毆的一方,可陳小郎自己也不是沒有過錯,成兒並非故殺,隻要陳家人撤了訴狀,兩家人私下了結,臨安府衙就不再經辦這起官司。”


  “可,田大娘子能作主麽?要是陳侍郎回到臨安……”


  “這事有元大夫居中為說客,田在娘子就好同她家夫主交待了,陳侍郎也不能夠為這事兒開罪了上峰。”


  “那就太好了,阿姐,這事若真辦成了,阿姐對成兒,對我們一家就有大功大德,日後成兒孝順姨母,必也與孝順我這生母無異。”潘母隻覺救命稻草已經握在了手中,簡直喜不自禁。


  “隻要讓區大娘子答應援手,也沒個讓別人白出力的理兒。”


  “那是當然,我必會奉以重金……”


  “區大娘子可缺這點錢財?”甄家夫人搖了搖頭:“我那小姑子傳話,說區大娘子本是極為看重清兒的,哪曉得妹妹你竟寧可走湘王妃的路子送清兒入宮為女官,都不肯領區大娘子的好意讓清兒入宮為嬪妃,區大娘子一來也確實氣惱阿妹你不識好歹,再則,沈、元二門,也確和湘王府勢不兩立。


  阿妹讓清兒出一趟宮,隻要她當區大娘子麵前親筆寫下一封手書,也不需承諾別的事兒,隻答應著日後打清得陳聖人與湘王妃之間的言談,立時知會區大娘子一聲兒,區大娘子自會設法在宮裏安排下個聯絡人。”


  這豈不是要讓小姑子出賣皇後?袁四娘深覺不妥,但潘母卻搶先答應了。


  家裏兄長出了事,潘母急得“病倒”,用這借口為潘蕪清請病假,陳皇後自然會應允的,還叮囑潘蕪清:“這案子是葛少尹經辦,必然會不偏不倚,要是你的兄長並未親手推苦主落水,至多就是個鬥毆滋事引發的意外,可從輕,並無性命之憂,再交納些贖金,連牢獄之災都能省了,至多受皮肉之苦,日後再不能入仕,橫豎你家兄長誌不在仕場,對他也不算有大的妨害。


  你好好安慰你家母親,讓她莫過於憂急,你也不必急著回宮,可在家裏多留些時日,等事案有了結果,你家母親病體康複了再回宮不遲。”


  潘蕪清答應著,謝了恩典,回家後卻見她家母親根本就沒有臥病在床,心中便“咯噔”一下,果不其然,就被要求著解救兄長。


  她半點不曾猶豫:“依我說,阿兄也該受場教訓,否則這回連出了人命都不了了之,指不定日後還會惹出更大的禍殃,那時候論是誰也搭救不了他,阿母隻會悔不當初。”


  “清兒,我知道這回都怨你的兄長,可,要是不設法平息這場命案,你兄長的前途可就真毀了!”


  “阿母怎不想想,便是平息了這回險難,兄長至多也就謀個蔭職,是不肖想真獲實授的,指望著兄長振興家業本就荒唐,更遑論若真依從了區氏,不僅是女兒,咱們一家日後都難逃為元門把控,遲早會被他們連累至萬劫不複!”


  袁四娘單聽小姑子這番話,倒還不覺什麽,心想小姑子到底理智,不曾因為這起急難就亂了陣腳,便道:“二妹妹說的也在理,阿家可不能什麽都聽區大娘子的,橫豎小姑子也知道了這件事,說不定求求陳聖人,也能為官人開脫的。”


  潘蕪清已是起身:“我隻是女官,連贏得陳聖人幾分看重,都有賴於湘王妃的情麵呢,入宮這才幾日,未立半分功勞,有何顏麵懇求陳聖人法外施恩?我勸阿母與嫂嫂,就別為了兄長的事奔波了,這件事不至於讓兄長沒了性命,兄長已經及冠成婚,咱們不望他有太大擔當,但總該為了自己的過錯承責,不能總是活於女眷的庇護。”


  潘女官並未在家中哪怕是宿上一夜,上晝回家正午就已經回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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