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明月在_27. 因緣際會
老鴇還在問話,明沉卻無心再聽。
閃爍燈火中,綽綽低語聲裏,那張臉最為矚目。
燕驚尋用右手拍了一下她的背:“怎麽了?”
明沉猛地一驚,看向燕驚尋。
她垂下了眼瞼,裝作渾不在意的樣子:“啊,沒什麽,方才看到一個長得很好看的小娘子。一時愣了神。”
燕驚尋探究的順著明沉方才的目光看去,並沒有發現什麽奇怪的地方。
在他看過去的時候,明沉也悄悄撩起眼皮。
可惜,那個女子忽然之間就不見了。
明沉有些懊惱,早知剛才就應該湊近去看看那個女子。、
哎,但是嚴捕頭在這兒,明沉她也不敢有什麽出格的舉動。
老鴇被兩人當作背景板一樣的晾在原地很久了,但她一點都不惱,還麵帶著笑意。
老鴇見明沉看她,又揚起笑意,眼角的皺紋全擠在了眼角,眼睛都快眯成一條線了。
老鴇過分熱情:“這位姑娘,你看是挑哪裏好呢?”
明沉還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她局促不安的看著嚴捕頭。
燕驚尋斜了一眼明沉,淡淡道:“那就在三樓開個雅間。再叫幾個能歌善舞的樂人來,要活潑些的。”
老鴇連聲說好,她正邁步要去忙,卻又回頭看了眼明沉:“那,要不要叫幾個男樂人,還是全都是女樂人?”
明沉之前就聽柳姑娘提起檻露樓不同於一般青樓的地方,這裏不僅男子可以去,就連女子也可以去。既有男樂人,還有女樂人。
老實說,明沉她還挺想見識一下的男樂人。
於是,明沉剛想對老鴇說請兩個男樂人的。
可惜,她的話還未說出口,就被燕驚尋搶白了。
燕驚尋瞥著明沉有些意動的神色,話語如霹靂般的炸了出來:“要什麽男樂人。女樂人就好。”
老鴇也是一個人精啊,她在樓裏好些年,什麽人沒見過。
她一看燕驚尋略帶薄怒的神色,心下了然,如明鏡似的,瞬間對明沉與他的關係有了計較。
老鴇陪笑道,十分諂媚:“行,一定給你們辦妥了。樓裏的茶水和點心,隔間裏可都有。你們先上三樓的雲水居吧。”
她說完,就扭著腰肢款款走了。
明沉心裏有些不滿。
嚴捕頭就知道點女樂人,都不顧忌她的嘛,隻顧著自己大飽眼福。
可憐了她一廂愛美之心。
明沉先前知道要來檻露樓的時候,還想著自己會不會見到好看的美男子呢。
結果,一切都泡了湯
。
明沉是個顏狗,她打小時候起,就對長得好看的人懷有一定好感。
當初燕驚尋那樣不解風情又有著固執的狗脾氣的人可以讓明沉對他心生愛慕,可以說很大程度上是取決於燕驚尋似妖似仙的絕世容顏。
這一切,燕驚尋都得感謝他的父母賜給了他一張好臉。
燕驚尋回頭看到明沉微微嘟起的粉嫩小嘴,喉嚨一陣幹澀。
他太熟悉明沉了,而且明沉鬧脾氣也從不遮掩。
他一眼便知明沉不是很高興。
燕驚尋清咳了幾聲:“好了,我們先上樓去吧。等樂人來,還要好一段時間呢。”
明沉翻了個白眼,默不作聲,後腦勺朝著他。
然後一個人一步一步的上了樓,她挨著樓梯的一側走,左手還牢牢抓著樓梯一旁的木把手。
燕驚尋心裏暗自好笑。
嗬,呆橙子還是那麽怕高,這點高度都要扶著樓梯走。
他亦步亦趨的緊緊跟在明沉身後,目光注視著明沉腦袋上垂下來一晃一晃的發絲。
很快,便到了三樓。
三樓的隔間較二樓少了不少,但還是很多。
明沉放眼望去,粗略一數,大概有二十來間。
三樓的走道地上鋪著黑色的軟毯子,走道間還擺著幾張矮小的軟榻。
每個房間的門都沒寫什麽字,門都是一樣的門,不過是門邊框的圖案略有不同。
明沉有些糊塗了,她不知道雲水居是哪一間。
她呆愣的站在三樓的樓梯口,往後退了幾步。
明沉這一退,恰好退到了燕驚尋的懷裏。
幸好燕驚尋步子很穩,這才沒有被她這一退給害的摔倒。
他的手牢牢地圈在了明沉的腰間,將她抱了個滿懷。
燕驚尋抱著明沉上前幾步,把她放到靠牆的一邊。他這才緩過神來。
燕驚尋語氣涼涼:“崔姑娘,你方才在想什麽?你站在樓梯口還往後退幾步,是生怕自己不會跌下樓梯嗎?”
明沉的頭垂了下去,瞧著地上的黑色毛毯,語氣訕訕:“不好意思,我一時忘了。多謝嚴捕頭了。”
燕驚尋想再說她幾句,看著明沉那快低垂到胸前的小腦袋,長呼了一口氣。
算了,所幸沒出什麽大事,他還在她身後。
燕驚尋用手指扶起明沉低下去的腦袋,看著她有些被嚇到、還略帶委屈的小臉。
他扯扯嘴角,柔聲道:“好了,我們去雲水居裏。在走道裏站著,你老低著頭,這多不好看啊。”
明沉瞧著燕驚尋徑直來
到一間門框上鑲了水雲紋的隔間,推門進去。
隔間內部很寬敞,比明沉原先想象中來得大。
雲水居整體的格調是清新淡雅的,靠窗的一旁擺了兩張坐席、一張小桌。
桌上是白色的梔子花,芳香撲鼻。
然後是垂下來的藍色珠簾,正中擺著一道屏風,屏風後是一張軟榻。
隔間內的銅質小香爐裏燃著淡淡的熏香,並不膩人,也不刺鼻。
明沉和燕驚尋兩人各自坐在靠窗邊的坐席上,相對而坐。
明沉調侃道:“嚴捕頭這熟門熟路的,莫不是是這裏的熟客?”
燕驚尋話語急切:“熟客可談不上,有幾次來兗州辦差事,和同僚來過這兒幾回。”
明沉心裏暗自嗬了一聲。
她挑刺道:“那你們京城捕頭做的也挺瀟灑的呀。辦差事還能來逛花樓?”
燕驚尋立即還嘴,毫不相讓:“若這麽說,那你不也是在辦差事的時候來逛花樓嗎?”
“這哪能一樣?我來檻露樓可是有正事的。別忘了,八寶玲瓏塔的下落全看能不能找到與辰老爺有交情的那個女伶人了。我這可也是在辦差。”明沉話語說的是一個擲地有聲。
忽然,明沉想到了什麽,她湊近燕驚尋:“哎,我說嚴捕頭,我們來逛花樓的錢給報銷嗎?你開始怎麽不挑一個普通的隔間,我看這個廂房可不便宜。若官家不給墊付銀子,那我們就隻能自己出錢了。我先說好了,我可沒點什麽男樂人,可就你一人點了幾個女樂人,回頭若要出錢,這銀子,你得出大頭。”
明沉以往在冀州時,作為一個備受寵愛的名門千金,何時為銀子煩憂過。
她一人到了豫州之後,開始花錢還大手大腳,給小廝的賞錢也多。可後來荷包癟了,她日子也過得緊巴巴的。這才知道了小錢錢的重要性。
所以這可真不是明沉整個人鑽錢眼裏了,實在是江湖教做人,討生活廢銀子。
她不得不時不時的精打細算。
當然,她的算數在書院裏時就學的不好。故而明沉雖然有每隔幾天就算一回賬目,賬目卻常常出些小紕漏。
燕驚尋看著明沉一本正經的模樣,忍不住笑出了聲:“放心。我們來花樓的錢,朝廷也給報銷的。”
明沉疑惑的說:“朝廷這麽大方的嗎?對了,你知道跟辰老爺有來往的那個女伶人是誰嗎?我可一點頭緒都沒有呢。”
燕驚尋用手指指向門邊,勾起眼尾:“這個問題,我不知道,答案馬上就送上門來了。”
明沉順著燕驚尋的手指看向門邊。
門被推開了,走進了幾個女伶人。
明沉偏頭看著燕驚尋,挑了挑眉毛,不解道:“你是說她們?”
燕驚尋頷首,笑而不語。
幾個女伶人走到珠簾後,她們身上帶著不同的樂器。
有琵琶,有竹笛,有洞簫,有古琴。還有一個女伶人穿著長長的水袖衣,右手還拿著一把小羽扇,估摸是一個舞娘。
伶人都有一副好皮相,尤其是五個女伶人中那個抱著古琴的那個女子,尤為妖豔。
那女伶人見明沉看她,還朝明沉一笑,笑意絢爛。
明沉的心呀怦怦跳,小臉微紅。
啊,今日又是被美貌殺到的一天。
她轉頭看燕驚尋,果然燕驚尋也在看著那個女伶人。
明沉心裏表示理解,這麽一個大美人,多看幾眼都是好的。
她完全沒看到燕驚尋和那女伶人之間的洶湧暗流。
燕驚尋奇怪的瞥了幾眼琉月,他不知道琉月怎麽願意走出月影軒,跑到這兒來湊熱鬧。
她明知道他來這檻露樓肯定是有要事的,以往他來檻露樓,也不見她這麽主動過來找他。
燕驚尋給了琉月一個眼神,讓她安分一點,別在明沉麵前鬧出什麽亂子來。
琉月見狀,滿不在意的扯了扯嘴角。
琉月上前一步,躬身問道:“不知這位小娘子想聽什麽曲子,我們幾個都會一點。”
明沉近距離看著琉月的花容月貌,害羞的垂下眼眸:“那少時月會嗎?”
琉月柔柔的應聲:“好。”
琉月說完便盤腿坐在地上的軟墊子上,將古琴放到膝上,先起了個調子。
她抬眸看向明沉:“小娘子,這首曲子我可好久沒彈了,你聽是這個調子嗎?”
明沉正往嘴裏塞著玫瑰酥,聽琉月問話,就強將玫瑰酥整個塞進了嘴裏,她腮幫子高高鼓起。
明沉又喝了一口玉露花茶,才總算將嘴裏的哽噎感消下去。
明沉轉頭看著琉月:“對,是這個調子。”
琉月彎起眼睛,又是一笑。
明沉晃神間仿佛看到了另一個人。
那時候,那人也抱著她,然後彈起少時月這首曲子。
終是月光朦朧,歲月太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