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明月在_34. 打草驚蛇
明沉的臉色沉下來:“那這樣說來,那個伶人豈不是在我們麵前動的手,隻可惜我當時沒怎麽注意她們,不然肯定能發現破綻的。”
明沉的心裏皆是懊悔,但悔恨再多,那一條人命也回不來了。
燕驚尋見明沉不好受的模樣,安慰道:“你不要多想,這事與你無關。害人的可不是你,現在事情已經發生了,還是想想怎麽讓逝者可以得到安息。我們得盡快調查清楚,好讓逝者入土為安。”
燕驚尋說的頭頭是道,明沉聽起來也認為他說的句句在理。
嚴捕頭不愧是京城來的捕頭,這種凶殺案他一看就經驗老道,顯然是經曆的多了。
明沉又鄙夷著自己的膽小怕事。
她覺得自己被王姐之死給嚇到,一點也不像個捕頭應有的樣子。
真正的捕頭就應該像嚴捕頭這樣,案子發生在麵前,也能臨危不懼。
明沉這回,倒對嚴捕頭又生出幾分敬意和佩服。
明沉頷首,瞬間振作起來:“你說的有道理,那我們明天還去檻露樓看看,這事總得盡快解決我才安心。我從檻露樓回來,眼皮就一直在跳,實在是煩。”
燕驚尋見明沉的情緒穩定下來,又低頭瞧了瞧因兩人說話而一口未動的飯菜。
他曲起手指,輕敲桌子,招來正堂裏正在忙活的小廝。
小廝來的很快,手裏還端著一個空的托盤。他急急忙忙的說:“這位客官,有什麽吩咐嗎?”
燕驚尋指了指桌上的飯菜:“飯菜有點冷了,再去後廚熱一下吧。”
燕驚尋說著,還給了小廝一些碎銀子作賞錢。
小廝笑得板牙外露,熱情的說:“得了,客官,你放心,我這就去催一催後廚。”
小廝將飯菜端起來放到托盤上,穩穩當當的向後廚走去。
明沉看著燕驚尋的這一連串舉動,才想起自己方才都隻顧著說話而忘記吃飯了。
她覺得吃冷些的飯菜也無所謂,可她那時還沒來得及說什麽,燕驚尋就叫來小廝去熱飯菜。
這時,等到小廝走了,明沉才悠悠說了句:“其實,嚴捕頭,我們可以不用熱飯,直接吃的。這點算不了什麽的。”
燕驚尋往常自己外出書也沒因為匆忙而少吃冷飯。但這套用在他身上,他覺得沒問題。可崔姑娘是誰,就算她化名改姓崔,她本質上還是當年那個與他嗆聲打鬧的橙子。
燕驚尋是絕不會讓橙子一個姑娘家吃到冷飯的。
他見明沉這麽一本正經的說並不介意吃冷飯,他的臉有些冷。
明沉注意到嚴捕頭好像有
些不高興了,她懷疑是自己剛剛那話的緣故。
明沉嘴角立刻就抿出一個笑容:“對了,嚴捕頭,我剛剛那話你可以直接當沒聽過,我看你有些生氣。”
燕驚尋沉默半晌,才說了句:“我不是氣你,我是氣我自己。”
明沉不明所以,聽不懂燕驚尋這句沒頭沒尾的話。
燕驚尋其實很少會對明沉生氣,往往是他做了些什麽事情,然後明沉就莫名其妙的生了氣。
燕驚尋這一回氣的也根本就不是明沉,反而很自責。
他不知道明沉在離開明家後,經曆了什麽,才讓一個本來處處講規矩的富家千金可以毫不顧忌的說出這種話。
他隻要一想到明沉或許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吃了很多苦,心裏就一陣梗塞。
這事怪他,怪他在明家出事時,不曾立即第一時間趕回去。
怪他沒有好好護明沉周全。
沒過一會兒,飯菜已經熱好上來了。
裏麵的菜還是燕驚尋去點的,明沉之前都沒怎麽看。
她這會兒倒是注意到菜色。
有鬆鼠桂魚、六隻清蒸大螃蟹、豬肚雞湯、白灼小青菜。
現下蓮藕已經長出來了,故而菜裏也有一道明沉很喜歡吃的藕粉圓子。
藕粉圓子晶瑩剔透,看著十分軟糯,最妙的是藕粉內包裹的餡料。每一次咬上去,都是一個驚喜。
明沉喉嚨裏的唾液瘋狂分泌,她咽了下口水。
轉而用勺子乘了幾個藕粉圓子到碗裏來。
然後明沉用筷子將藕粉圓子串在筷子上,輕咬一口。
這個是豆沙餡的,是明沉最愛的那種甜甜的豆沙味。
明沉去書院上學那會兒,最喜歡書院旁邊的包子鋪。
皮薄餡又多,而且裏麵的豆沙包子,明沉真是白吃不厭。
她那時常買,偶爾買的多了,她吃不掉,還剩一兩個。她便會扔給燕驚尋。
之前最迷戀豆沙包的那會兒,明沉每次去書院,都要停下轎子,自己下去買。或者就是讓丫鬟幫她跑腿。
那家包子鋪的好名聲是那條街上的人都知道的,包子鋪生意興隆,尋常時候去都得排隊。
更何況是書院上學的學子那麽多,有不少人都是在這家包子鋪買了包子和粥,吃完了才去上學的。
但排隊可勸阻不了明沉對豆沙包的忠實熱愛。
她那時每次一買便是五個,出門時她故意少吃了些早膳,這才能一口氣吃掉三個包子。
還有兩個要麽是全送給燕驚尋。要麽是送一個給丫鬟,還有一個給燕驚尋。
明沉不知道的是,當年明沉投喂燕驚尋豆沙包的日子裏,生生把燕驚尋給吃胖了。
燕驚尋為了讓自己維持自己的好身材,又是早起晨跑,又是加倍練劍的。
這就直接導致他對豆沙一係列相關的東西,都有了陰影。
明沉吃的很香,她抬頭見燕驚尋盯著自己吃藕粉圓子,以為他也要吃。
明沉剛好碗裏的藕粉圓子吃完了,準備再撈一些出來。
於是,她就順手也給燕驚尋夾了一個。
明沉嘴裏還念念有詞:“你快嚐嚐,想吃就直接夾啊,不用讓著我,自己不吃。這裏麵我猜應該都是豆沙餡的,真的超好吃。”
燕驚尋默默的眨了眨眼睛。
行吧,橙子夾的,還是吃吧。
他一張臉都麵無表情,隨意在口中咀嚼了幾下,便吞了下去。
明沉揚聲道:“嚴捕頭,你還要再來點嗎?”
燕驚尋迅速的搖了搖頭:“不用了,你吃吧,我不太愛吃甜的。”
然則燕驚尋不是不愛吃甜的,他隻是厭煩豆沙。
明沉見燕驚尋拒絕,左手快速的用勺子將剩下來的幾個藕粉圓子,全撈到了自己碗裏。
完了,她還欲蓋彌彰的解釋說:“嚴捕頭,既然你不喜歡吃這個,我就幫你來把它們解決掉吧。”
燕驚尋看著將藕粉圓子串在筷子上當糖葫蘆吃的明沉,嘴角微微揚起。
兩人吃完飯後,天色已經大黑了。
明沉回了房裏,理了一下今天裏發生的事情。
這日去檻露樓,真的是發生了不少事情。
首先是王姐離奇意外死亡,然後是明沉她在林月娘房裏發現了印章。
這兩個都有很大的疑點。
王姐是因為貪圖錢財、想離開檻露樓,所以才想用知道的信息來從明沉和燕驚尋那兒換得一些錢財。
但最終錢財沒撈到,就忽然枉死了。
明沉閉上眼睛,腦中開始仔細回想王姐說過的話。
明沉想起了兩句。
那兩句都是王姐死前說的。
明沉記得很清楚,因為她說前一句話的時候狀若瘋癲,說後一句話的時候就倒地而亡。
前一句是“我,我,我不能說,對,我說出來一定會沒命的。不對,有朝廷的人保我了,可是那邊也有朝廷的人。鶯娘這些年一直盯我盯得很緊,我的錢,我的錢!”
後一句是“是他要害我,是……。”
明沉分析了這兩句話,其中的信息量很大。
第一點是害王姐的人,跟朝廷掛鉤。第
二點是鶯娘這些年一直在暗中盯著明沉。
明沉的頭埋進了枕頭裏,這是她每每煩躁時的正常舉動。
朝廷,怎麽會跟朝廷有關呢?王姐到底知道什麽?
對了,賬本。
明沉忽然靈機一動。
如果王姐知道的事情是與兩年前辰老爺偽造印章偷盜的官銀有關,那就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一大筆數量的官銀被盜,辰府看著也富貴,真不知道這麽大一筆錢用哪裏去了。
而官銀上往往都刻了官府的痕跡,是不能在市麵上隨意流通的,尋常百姓看到是官銀也不敢收啊。
何況兩年前,官銀被盜之後,朝廷和官府一直在查那筆款子的去向。
辰府老爺不知是做了什麽,竟然沒被查到。
肯定有一本記載官銀去向的賬本,如今都過去兩年了,當年的官銀被盜一案又直接算在了大盜九音的頭上。
辰老爺一定有動過這一大筆錢。
說不定被王姐看到什麽。
王姐有深夜在樓中散步的時候,指不定就剛好撞見辰老爺來見鶯娘,可能還聽到過兩人的密語。
還有,鶯娘這個人,嫌疑很大。
明沉打算明日一早便跟燕驚尋去檻露樓,審問那幾個當時來雲水居的伶人。
——
明沉和燕驚尋匆忙吃了早膳,便向檻露樓趕去。
燕驚尋問老鴇:“多有麻煩了,昨日的那幾個伶人頗合我們的心意,可否再叫她們來一趟雲水居。”
老鴇陪笑:“哪裏麻煩了。哎,不過,你們不用換一間廂房嗎,那房裏畢竟……。”
燕驚尋擺手:“不用了,快點安排一下吧。”
燕驚尋認為在雲水居審問幾個伶人,害人的那個伶人可能會更容易心虛。
明沉強忍不適,咬牙和燕驚尋一道進了雲水居。
兩人進去還沒多久,老鴇急匆匆的趕來。
她花容失色的急聲道:“不好了,兩位客官還是去看一下吧,昨日來的伶人中的紅芍姑娘在房裏上吊自殺了。唉呀,這都是些什麽事呀!”
明沉和燕驚尋對視一眼,深覺棘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