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明月在_53. 哄你開心
鶯娘子呆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她急忙問道:“你親眼看到那個老頭從王姐的手腕取出一個黑色的東西?”
小廝囁嚅道;“對。不過我怕他們察覺我的存在,我躲在了假山的一個縫隙裏。因為隔得比較遠,所以我隻能看到他取出的是一個黑色的東西,但若說是什麽,我看不太清。”
鶯娘這會兒子,倒不撥弄她手上的金鐲子了。
她放下了半撩起來的衣袖,從搖椅上站起了身子。
鶯娘煩躁的走來走去。
黑色的東西,莫非是那隻蠱蟲。
鶯娘對相思蠱也不是很了解。
那隻蠱還是有一次她救下了一個苗疆女子,那女子送給她的。
鶯娘隻知道相思蠱可以害人,可以讓人離奇暴斃。
但她並不了解相思蠱,她也不會喂養。
那個苗疆女子送了她一隻養好的蠱蟲來報答她的救命之恩,還順道送了她引子,告訴了她相思蠱的用法。
苗疆女子遞給她蠱蟲的時候是將蠱蟲放在一片茶葉上的,茶葉上有一個小黑點,那便是相思蠱了。
因為心生害怕,鶯娘也隻是匆匆的瞥了一眼。
她並沒有看清那個蠱蟲長得是什麽樣子。
後來,她給王姐下相思蠱的時候,也是直接把那片茶葉混在了其他的茶葉裏,一道丟進了王姐的茶杯裏去。
王姐沒注意,隨手端起茶杯就喝了下去。
相思蠱也就這樣進入了王姐的體內,在王姐的身體內汲取養分,茁壯成長。
鶯娘很是驚慌。
她沒料到兗州居然有這樣的能人異士,可以看出她給王姐下的不是毒藥,而是蠱蟲。
也不知那個老頭有沒有認出那個蠱蟲的來曆。
鶯娘仔細回想了一下。
當時,她給王姐下相思蠱還是兩年前的事情了。
她得到這個相思蠱之後,就想起王姐曾經給自己下毒的事情。
王姐不僅害的她的嗓子再也唱不了歌了,當不了首席女樂人,還讓她錯過了一個絕佳的良人。
若不是王姐的嫉妒之心,若不是王姐下手毒害她在先,那年她就不會生了一場大病,那個良人也就不會走了。
而那個良人走了,她的嗓子也毀了。
為了謀生,為了更好的生活,她不得不依附於辰府老爺,不得不替他做事。
鶯娘不止一次的回想,那年她如果沒有在唱完歌之後去喝茶,她的嗓子沒有壞掉,那個良人也帶著她贖身離開,該多好。
她一步一步的陷入了泥沼,當年之事也
早已物是人非。
鶯娘本以為一切都是意外,是她命不好,是老天不公,但被她偷聽到了王姐與他人的談話。
那時,她才知道,哪裏是什麽天道不公,不過是小人包藏禍心。
她暗自發誓一定要報複回去。
後來,鶯娘陰差陽錯之下,救了一個苗疆女子,苗疆女子又送了她相思蠱。
鶯娘心想,這下,機會來了。
當年王姐將毒下在她杯中的茶水裏,如今她剛好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也下在王姐的茶水裏。
鶯娘此事做的極為謹慎小心,她敢保證當時並沒有人注意到自己的行為。
鶯娘本想讓王姐再多活一段時間,慢慢的折磨她。
可是,兗州不太平,她隻能先下手為強。
鶯娘又在腦海中再三回想了當時她下蠱的場景,她總算安心下來。
不急,就算那個老頭真的有兩把刷子,認出了那隻蠱蟲是罕見的相思蠱,也並沒有什麽大礙。
沒有人看見是她動的手,兩年前的事就是想查也查不到。
鶯娘神色從容,不再來來回回的走動。
她又坐回了搖椅上。
鶯娘端起茶杯猛地灌了自己一口清茶,她心裏的煩躁是徹底的消下去了。
鶯娘彎起了唇角,溫柔和煦的說:“你這回做的不錯,下次還要如此,記著,不準有絲毫隱瞞,要與我事無巨細的細細說來。”
小廝見鶯娘語氣溫柔,他小心的抬頭問:“那鶯娘子,我的家人?”
“急什麽,你的家人自然都好好的。我可沒有亂動他們,反而還好吃好喝的招待著他們。你的幾個弟弟妹妹可是樂不思蜀呢。”
鶯娘答的漫不經心,她又半撩起自己的衣袖,開始欣賞起她細白手腕上的純金鐲子。
辰府老爺昨日裏又托人送了她一個純金的手鐲。
這個手鐲可比之前那個純金鐲子要大一圈,花紋也更為精致。
戴上去沉甸甸的,但也頗為滿足。
小廝怯懦的問:“我能不能去看看他們?”
“能啊,不過得過一段時日。你放心好了,我既然吩咐你辦事,那你的家人我肯定得給你料理好了,這樣,你才能一心一意為我辦事,沒有後顧之憂呀。”
小廝見鶯娘語氣不變,依然還是溫溫柔柔的樣子。
隻不過,鶯娘還是不想讓他去看他的家人。
小廝實在難以放的下心,他一定要親自去看一回他的家人,他才能徹底相信鶯娘說的話。
小廝急切的懇求,他給鶯娘子磕了一個響頭。
“鶯娘子,你就看在我替你用心辦事的份上,讓我去看我的家人一眼吧。我保證,我遠遠看一眼就行,我也不走近。你看,這樣如何?”
小廝磕完頭之後,整個人還頭貼地跪在地上。
鶯娘也曾是一個可憐之人,她也懂得小廝的難處。
有了家人總是好的,人還能有個念想,有個牽掛。
日子雖苦些,但有了念想,便也能嚐出甜意。
鶯娘早就沒有了家人。她也曾出生在一個富貴的商戶之家裏。
家鄉鬧饑荒,年僅八歲的她與家人一路逃難。
可難民太多,救濟糧太少,她的父母都餓死了。
隻留下了她一人,孤苦伶仃。
輾轉之下,她來到了兗州城,被好心的檻露樓老鴇收養。
老鴇請人教她唱曲以及詩畫琴意。
掐指一算,她入檻露樓已有十多個年頭了。
日子也說不上好和不好,她隻知道自己活了下來。
父親母親曾告訴她:好好活著就好。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禍福旦夕。
活在這個世界上,確實已經是極大的幸運了。
鶯娘沉思默聲不語。
好半晌,她才歎了一口氣:“也罷。就隻讓你去這一次。明日正午,你來我這裏拿吃食,給你家人送一頓午膳吧。”
小廝連聲答謝後,出了門。
鶯娘還坐在搖椅上。
她胡亂的說著話,眉眼低垂著。
“活著,家人,短暫的快樂!我不應該再奢求太多了,活著就夠了,足夠了。”
鶯娘緩緩閉上了眼眸,一串淚珠從她眼尾無聲滑落,滴落到了她的衣襟裏,消失不見。
隔壁的燕驚尋聽到了開門聲,也緊跟其後開了門。
細碎的霞光打在小廝的臉上,燕驚尋見到了一張平平無奇的麵容,
那人麵上靠近嘴唇的地方生著一顆大黑痣,皮膚黝黑。
燕驚尋忽然想起,他曾經見過這張臉,就在紅芍姑娘的房裏。
那人走的很快,一瞬間就沒影了,並沒有注意到隔壁同樣開門出來的燕驚尋。
燕驚尋看了一下外麵的天色,夕陽還頑強的垂在天際。
他也該回逐風客棧吃個晚飯了。
燕驚尋想著逐風客棧裏的明沉,又想起她今日前額撞得不輕。
他打算先去街上逛一圈,給明沉帶一份甜食回去,哄一下她。
燕驚尋去了一回西街,見到有一家人滿為患的糖水鋪子。
這家店裏的吃食應該相當不錯。
燕驚尋走向櫃台,櫃台不大,但很整潔。
櫃台上方有一根長杆子,杆子上掛著寫有甜食名字的小木牌。
燕驚尋仔細的看著木牌,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買什麽帶回去給明沉。
木牌有很多,又都是甜食。
這些食物明沉應該也都愛吃。
櫃台收錢的那個小廝看燕驚尋糾結半天,揚聲道:“客官,不如你試一下我們店裏的招牌。你是第一次來我們店吧。不是我說,你這算是來對地方了。我們店裏有兩大招牌:奶白杏仁露和翠玉豆糕。保管你嚐了還想吃。”
燕驚尋正因為不知道選什麽而犯了難,見小廝極力推薦,便也附和道:“好,那就兩大招牌各來一份吧,能帶走嗎?”
小廝朝後廚喊了聲:“奶白杏仁露和翠玉豆糕一份。”
然後,他才熱切道:“客官,你稍等一會兒,很快就好。帶回去啊,趁熱吃,口感會比較好。”
燕驚尋等了約莫一刻鍾的工夫,小廝就將一個大紙袋子遞給了他。
明沉躺在軟榻上想了好一會兒,才想到了最後的解決辦法。
她決定從今日起直到她前額的傷口好了之前,她都要直接用脂粉將自己易容成原來那張假臉,至於假皮子就不用了。
因為怕影響前額傷勢的恢複,她額頭那一塊就沒有易容,隻將額上的碎發批下來,做一個遮掩。
隻要不去故意撥弄她額上的小碎發,是不會注意到異常之處的。
明沉給自己易容完之後,又從包裹裏翻出寫了一半的話本開始奮筆疾書。
她寫的盡興,一時也忘了下樓用晚膳。
燕驚尋回到逐風客棧,敲她的門時,她還在寫話本子。
明沉聽到了敲門聲,猜到是嚴捕頭回來了。
她將即將寫完的話本放回了包裹深處,又理了理額上的小碎發,這才上前開門。
門外果然是燕驚尋。
他手上還提著一個大紙袋子。
明沉聞到了甜甜的香氣,好像是杏仁露的味道。
她指了指那個紙袋子,好奇地問:“嚴捕頭,那裏麵裝的是什麽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