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日薄西山
等蘇嫣告別連清，回到皓月閣，已經是快到酉時了。
蘇嫣歪在榻上看話本，突然想起連清的事，將丹蘭叫到了身邊。
“丹蘭，我今天在園子裏遇見了一位‘秦公子’。”蘇嫣說到此處，不禁笑出了聲，緩了緩才接著問道，“你知道他的來曆嗎？”
丹蘭雖然對自家的姑娘的突然發笑有些不解，不過還是老老實實得將自己知道的都說了出來。
“聽說這位秦公子的父親是侯爺的朋友，今年要參加春闈，來咱們府上借住的。”
蘇嫣頷首，若有所思。
看來這位“秦公子”的來曆還真是不一般。
告別尚姨娘之後，蘇嫿回到了楊國公府。
蘇嫿進了屋，卻沒見到梁紘：“公子呢？”
一名小丫鬟哆哆嗦嗉地回道：“去了趙姨娘房裏。”
“姑娘……”
鶯兒正想勸蘇嫿別生氣，話還沒說出口就被蘇嫿打斷了。
蘇嫿聲音平靜：“知道了，你去把小梅叫來。”
鶯兒看著一名皮膚有些黑的侍女走了進來，一臉鄙視，眼中含著一絲嫉妒。
這個小梅不過是姑娘從路上撿來的野丫頭，莫名其妙得了姑娘重用，原本以為小鵑走了她就能成為姑娘最要緊的心腹，誰知竟出了個攔路虎。
蘇嫿看著走到自己麵前的小梅，身體微微有些不自覺的顫抖，心裏不知從何處升起一縷得意，嘴角微勾：“鶯兒你先退下吧，我有事同小梅說。”
鶯兒低下頭行了一禮，嘟嘟囔囔地走了。
黃昏時分的武定侯府既安靜又喧鬧，傭人們忙了一日難免有些疲乏精神不濟，這個時候正是進行秘密交易的好時機。
武定侯府後門的一處陰暗角落裏，蘇嫿的侍女鶯兒與皓月閣的侍女喜兒，鬼鬼祟祟地碰了麵。
喜兒盯著鶯兒手裏的包袱直發愣，身體微微有些顫抖，一雙眼睛卻極亮。
“包袱裏是答應給我的銀子？”
前幾日蘇嫿派人跟喜兒說隻要幫她辦一件事，她就會給喜兒一筆銀子，讓她能贖身出府與家人團圓。
“對。”鶯兒咽了下口水，緊張地觀察了一下周圍的狀況，遮遮掩掩地從懷裏扯出一個暗紅色的小包袱，放到喜兒手裏。
鶯兒是蘇嫿新提拔的人，自從蘇嫿讓小鵑出府後，她就成了蘇嫿的心腹之一。
“銀子到了手，你可要好生辦姑娘的事。”鶯兒剛被提拔上來，自然不想放過每一個能對蘇嫿表忠心的機會，把這事辦漂亮了，她才好回去邀功。
喜兒抱緊包袱，小聲道：“大姑娘的吩咐我定會照辦。”
二人又交談了幾句，才在黃昏的掩護下分頭離去。
喜兒抱著小包袱走進皓月閣，迎麵碰上去看小鵑的丹蘭。
“你這是拿的什麽呀？”丹蘭隨口問道。
喜兒身體微顫，低聲答道：“家裏給我送來的東西。”
丹蘭知道喜兒是因為家裏缺銀子才被賣到府裏
來的，心下有些同情，她拍了拍喜兒的背，安慰道：“按你現在的月錢，再等上幾年就能出府了，說不定還能掙份嫁妝。”
喜兒點了下頭，心裏有些掙紮。
喜兒回到房中，拿出了包袱裏的幾十兩銀子和一盒香膏，她盯著這兩樣東西一動不動。
來替蘇嫿傳信的人說蘇嫿與蘇嫣不和，想讓蘇嫣出個醜，所以讓她將香膏摻到蘇嫣平時用的頭油之中。那人還說這香膏對人體並不害處，隻是會讓人皮膚上起小紅點。
喜兒掙紮一番，下了決定。
雖然姑娘對她不錯，但是她還是想趕緊贖身出去，因為她的潘哥還在等她，萬一他家裏逼迫娶了別人……她等不了那麽久，而且這香膏隻會讓姑娘身上起紅點，並無別的害處。
喜兒想清楚之後，將銀子藏了起來，拿著香膏出了房門。
翌日清晨，蘇嫣梳妝之時，突然問道一股陌生的香味。
“今日這頭油怎麽有些不同？”
丹蘭給蘇嫣理著發髻，隨口說道：“這頭油是上次姑娘與阮姑娘去點華閣買回來的，今日剛剛打開，想是有些不習慣。”
蘇嫣微微頷首，不再懷疑。
用完早飯，蘇嫣去了書房看醫書。
這些醫書是一位女醫留下的，她與兄長幼時體弱，外祖母便請了位女醫到府中。後來這名女醫因為離開時行李實在太重不方便攜帶，所以將大半醫書留給了對此有些興趣的蘇嫣。
前世她沒有重視這些醫書，隨手將它們放到架子上就不再過問，今生自回府後她便常來書房溫習，將婆婆教她南越醫毒與大周醫道相比較，從中受益頗多。
不多時，丹蘭走了進來，稟報道：“姑娘，喜兒說要贖身出府。”
蘇嫣疑惑地抬頭望了丹蘭一眼。
丹蘭解釋道：“喜兒說她未婚夫湊夠了錢要贖她出府成親。”
蘇嫣點了點頭，答應了這事，補充道：“你再去我的小庫房拿點銀子細軟給她添份嫁妝吧。”
丹蘭笑著應了一聲，告訴喜兒這個好消息去了。
幾日後，蘇嫣受了風寒臥病在床。
小葵坐在蘇嫣床邊，看了眼正在喝藥的自家姑娘，咕囔道：“姑娘，你這身子真是越來越差了。幾年前你受風寒的時候，喝了藥第二天就能下地打滾，可這次喝了幾天都不見好，現在連床都沒法下了。”
蘇嫣放下藥碗，拿起了個蜜餞，對小葵笑道：“或許吧。”
小葵給蘇嫣掖了掖被角：“大公子昨日還同少夫人說是要換個大夫來瞧瞧呢。”
蘇嫣笑著搖了搖頭，她給自己把過脈，不過是體弱所致，想是過段時間就能好。
又過了幾日，蘇嫣再一次染上了風寒。
“姑娘，你最近莫不是衝撞了什麽鬼神，要不然等你好了咱們去三清觀拜拜神仙？”小葵一臉著急地說道。
“沒事，可能是這幾日天有些涼的緣故。”蘇嫣
輕咳了幾聲，坐在榻上繼續看著話本。
“姑娘——”
小葵剛開口說了兩個字，突然一聲脆響傳遍了皓月閣。
蘇嫣探頭朝聲音的來處看了一眼，原來是個小丫鬟收拾時將梳妝台上的頭油給打翻了。
蘇嫣安撫地笑了笑，正想開口安慰害怕的小丫鬟，腦中忽地閃過一個想法。
蘇嫣衝小丫鬟招了招手，安慰了幾句，便讓她下去了。
小丫鬟出去之後，蘇嫣麵容嚴肅走到梳妝台旁，拿起了那瓶頭油，打開蓋子聞了一下，心中咯噔一聲，抬頭看向那座緊挨著梳妝台的沉香木雕。
小葵見蘇嫣神情不對，忙出聲道：“姑娘，這頭油怎麽了？”
蘇嫣沒有立即回答小葵的問題，她握緊了手裏的瓶子，坐在梳妝台旁，盯著沉香木雕麵無表情。
頭油瓶中摻進了一些百英膏，而這香膏是珙樹的花朵所製。
前世她在南越居住時，因為住在聖湖邊，最常接觸的便是靠水生長的珙樹。這種樹的花原是用以製作香料的，但它的香氣當與沉香的香氣混合之後就會變成一種毒。
此毒名為“薄日”，為日薄西山之意。中此毒者，身體慢慢會衰弱，平時就像體弱而已，此毒潛伏期極長，很難發現，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置人於死地。
究竟是誰要害她？
她自己本身會醫，卻一不留神中了別人的招，真是終日打雁反被雁啄瞎了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