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失去的十年
原來趙秀蘭最近遇見一件煩心事,市裏一家商會的會長相中了她,總是點她單獨為他唱曲,還非要認她為幹女兒,從年齡上來說,這家會長的年齡足可以做趙秀蘭的爺爺,所以單從表麵上看來,問題不大。
但從趙秀蘭欲言又止的樣子看來,顯然這個會長目的並非如此單純,而且在趙秀蘭表現出明顯的抗拒之意後,其會長甚至以動用了警察廳的治安處的人來調查戲班來威脅,可見其心中的打算。
沈英聽得這事,眉頭皺了一下,他當然明白對方打得什麽主意,上層社會的驕奢淫逸以及腐朽,他很早就聽說並見識過了,下麵這些人不過是有樣學樣罷了。這裏麵的所謂的商會會長不過是個小角色,唯一可依仗的不過是警察廳的治安處而已。
沈英想了想,便又從衣兜裏掏出一張紙片,寫上一串號碼後,遞給趙秀蘭。
“對方找你麻煩,你什麽也不用說,告訴他打這個電話就行。如果對方再不知進退的話,你就來找我。”
趙秀蘭接過紙條,小心地收藏起來。
做完這一切,她望向沈英的目光便有些不一樣,態度中多少透出點親近。
沈英又囑咐她不要將和蝴蝶交往事情和外人說後,便離開了戲班。
在他離去時,一小販站在戲班外麵院牆邊,長久地注視他離去的方向。直到沈英的背影消失後,他才匆匆忙忙地向另一個方向跑去。
他東拐西拐,連續穿越了兩條街,又叫了輛黃包車坐了半小時候後,來到了一家叫“長信典當行”的當鋪,穿過前門走入了後院的一間房子前,輕輕地敲著門。
一個年輕人打開了房門,敲門者湊了上去,低聲地耳語著,而年輕人則點著頭,細心地傾聽。片刻後,敲門者完成了自己的報告任務離開了這裏。
年輕人則打開了房門,返回到房間裏。
“原介,發生了什麽是?”屋內一位約六十多歲的老男人問道。他從穿著黑色帶有條紋的寬大袍子,雙腿盤膝坐在一張方桌跟前,方桌上擺著一張信封和幾張淩亂的信紙。
“華府那邊,有人發現了異常,應該是市偵緝處的人。”年輕人畢恭畢敬地看著屋裏老人。
眼前這位叫片崗岸信的老人是日本東京大學的教授,對東亞地區的文化和曆史頗有研究。不僅如此,他本人亦是“圈”的提倡者,年輕時更參與策劃了“滿洲國”的獨立,更曾為南鐵集團推行“文化開拓”獻計獻策。
隻不過,他和那些衝在前台的人不一樣,他的大多數行動都是在幕後的實施的。而在表麵上,他和華府文化界很多人士交好,在國府的很多人眼裏,是地道的“對華友好人士”。
這也使得他即便在日本戰敗後,也未得到什麽清算。畢竟,委員長連侵華大將崗村寧次都能原諒,何況這種“文化友好”人士呢。
“原介,你怎麽看著些事?”片崗岸信沒有在意桐洋原介的匯報,而是將目光投向到桌子上的紙張和信封上。
桐洋原介低下了頭,他也是帝國東大的學生。美日海戰時,日本軍隊進入大學征召軍人,參加神風敢死隊,他當時也報名參加了,但在入伍前夕,片崗岸信阻止了他。
“那些軍人的腦子裏塞得是草嗎?總以為理工人才重要,凡學理工的學生都不讓報名參加神風敢死隊,隻打算讓學文科的送死!難道他們不知道,文化的力量才是最強大的嗎?”片崗岸信生氣地說道:“以為隻學好理工,而不講究文化意識的傳承和培養,就好像以為把身體練的全是肌肉,腦子自然便會變得聰明一樣可笑!”
“可是,文化好像並沒有像飛機大炮般管用啊。”桐洋原介當時反駁道:“連老師您也說,真理隻在大炮射程之內。讓那些理工人才留下來建設國家,去製造更多的飛機大炮,難道不是帝國的最優選嗎?而且,我也願意為天皇而赴死,如櫻花那般在天空中凋落,回到天照神的懷抱,難道不正是我們很多人的夢想嗎?”
“糊塗!連生長在老大帝國的中國人都知道,‘欲滅其國,必先亡其史;欲滅其族,必先滅其文化’,文化傳承沒了,即便是再懂得製造機器炮船,也隻不過是成為他人的附庸,徒有其表而已!”片崗岸信訓斥自己的學生道。
“我實在有些不明白。”桐洋原介一臉的疑惑。
“你不必現在明白,當你到中國見到一些大學教授和精英們,你就知道了。哪怕中國在這場戰爭中勝利,但他們很多人依然會對日本頂禮膜拜!這些人,他們的身份雖然是中國人,但他們的精神卻是日本的,而這正是我們用文化潛移默化輸入他們大腦的!”
就這樣,桐洋原介跟隨他的老師來到了中國,並定居在鬆江市,並且有了個中國名字:羅桐原。
“我不知道,也無法判斷這封信是真是假。但風信子冒著暴露的威脅,將其送過來……”桐洋原介不知道該怎麽措辭,那封信裏的內容和那張紙上的內容,他都看過,但他卻不知道該不該相信。
“是不敢相信吧!”片崗岸信歎口氣,“當我們的人將這封信交給我時,我隻是把它當做瘋子的囈語,除了語言有些奇詭些,並無特別之處。然而,隨後的形勢正如信中所說,陸軍本部製定一號計劃,在太平洋戰場上,我軍節節敗退,隨後,美國占領關島。而在中國,我軍為打通大陸交通線而發動了華府稱為“豫湘桂戰役”的作戰行動,這所有的一切都沒有超出這封信所預言的範圍,更可怕的是,這個預言整整提前了三個月,並試圖寄往華府……”
桐洋原介安靜地聽著,而在他的內心中,亦掀起了驚濤駭浪。
如果去年的那一封信是真的,那麽風信子送來的那一張信紙的內容也應該是真的。
因為,這兩封信上的字跡都是一樣的,都是一個叫做“蝴蝶”的人寫的。
“老師,如果第一封信是真的,那麽第二封信上應該也不會錯的,那裏麵說的,未來的國際形勢。”桐洋原介看向片崗岸信,眼中滿是企盼。
“你是指的哪些?”片崗岸信看到桐洋原介的表情,心中已是了然。
桐洋原介咽了口唾沫,有些緊張地問道:“關於我們國家的,那個坐二望一的日本,那個幾乎能買下美國的巔峰日本,會是真的嗎?”
片崗岸信沉默了良久,點點頭說:“應該是沒錯的,那裏麵還提到,我們日本將成為世界第二大工業國,並且在亞洲提出雁行模式,打算以經濟引領亞洲,整合東亞,形成以日本為雁頭的東亞一體化模式。”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太好了。帝國無數精英所夢想的圈,終究在久遠的將來由我們日本國實現了。”桐洋原介激動地說道。
“所以,我們現在更要把握機會,不使這個過程中出現一絲一毫的疏漏。”片崗岸信鼓勵桐洋原介道。
“真想看看那個坐二望一的日本啊,那將是大和民族的再次興盛。”桐洋原介滿懷憧憬地說道。
“是啊,我也想看看。”片崗岸信說道,他並不願意打擾桐洋原介夢想。
但他說這話時,臉上卻不由自地現出一絲黯然,隻是桐洋原介正陷入興奮中,並未注意到他老師的這點神情變化。
因為他並不知道,那張信紙的末尾被他的老師裁去了一小截。
那一小截內容講的便是日本簽訂“廣場協議”的事情,從此日本進入了“失落的十年”。
失去的十年啊!片崗岸信在心中歎息道,做為對日本經濟和文化都頗有研究的他,當然明白這失去的十年意味著什麽?
如果,他能捕捉住那隻蝴蝶,他就可以問問,究竟,要怎樣,日本才能避免陷入“失去的十年”這個陷阱。
失去的十年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