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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看戲

  許是因為下雨的緣故,街道上的行人並不多。他們三三兩兩,稀稀拉拉地,或撐著傘,或披著蓑衣,在街麵上急匆匆地走著。但是,街道旁邊的酒樓,茶館,卻是人聲鼎沸,熱鬧異常。


  看著慧覺驚奇地打量四周,一副劉姥姥進大觀園的模樣,王琳琅心裏微微地有些苦澀。可憐的孩子,一生下來,就跟師祖在山上居住,哪裏有機會見識這萬丈的紅塵?


  此時,他們剛剛走到一座戲園子門口,裏麵傳來陣陣的鑼鼓聲,哎咿哎咿的唱戲聲,還有眾人齊聲叫好的聲音,王琳琅心中一動,轉頭對慧覺說道,“小覺,今日,我帶你去開開眼界,咱們去聽戲。”


  “聽戲——?”慧覺的眼睛裏似是有亮光突然比而點燃,但隨即,那亮光微微一暗,“可是,阿琅,聽戲會不會花很多的錢?我們的錢夠嗎?”


  這麽小的娃娃,竟然操持著大人的心,真正是懂事得讓人心疼啊!


  王琳琅憐惜地摸了摸他的小腦袋,“聽個戲又能花多少錢?再說,錢就是用來花的,隻要不是亂花就可以。再說,當一個個守財奴,隻進不出,那可不好,我可不想慧覺日後成為一個葛朗台式的人物!”


  “各——狼——台?他是誰?”慧覺不解地問道。


  “葛朗台啊,是一個嗜錢如命極端吝嗇的守財奴,長得很醜陋,是一個極其糟糕的老頭子。”王琳琅三言兩語,將葛朗台的事撿著幾樣簡單地說了一遍,引得慧覺驚歎聲不絕,連呼世上怎有吝嗇之人!


  說話間,倆人已經邁進了那絲竹聲聲的園子內。上了二樓,挑了一處靠近欄杆的桌子旁坐下。王琳琅點了幾碟瓜子,點心,還有茶水。待到東西到位了,她便靠坐在椅子上,一般閑閑地嗑著瓜子,一遍打量起這個戲園子起來。


  慧覺小童鞋激動極了,他趴倚在欄杆處,目不轉睛地盯著一樓大廳的戲台子,滿臉興奮,神情激動。


  在那繽紛色彩的戲台上,身著戲服的男女,正咿咿吖吖地唱著,有水袖飄飄,有深情對唱,間或有著精彩的打鬥,引得戲台下的觀眾,叫好聲像是波濤般,不斷地迭起。


  這是一出霸王別姬的戲,講述的西楚霸王項羽,在垓下被漢軍包圍,英雄末路時,項羽與虞姬生離死別。


  “力拔山兮氣蓋世,時不利騅不逝。騅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那男聲的唱調,醇厚深沉,似乎既洋溢這無與倫比的豪氣,又蘊含著滿腔的神情,同時,又摻雜著渺小而沉重的歎息,聽在人耳中,甚是複雜之極。


  美麗的虞姬,淚眼朦朧地望著自己的愛人,然後她紅唇輕啟,一道清麗而哀婉的聲音頓時響起。這歌聲,像是無盡的歎息之聲,又像是決絕相伴的毅然,有著一股莫名的從容。


  “漢兵已略地,四麵楚歌聲。大王意氣盡,賤妾何卿生!”


  在歌聲漸盡之時,那女子一把抽出了項羽的佩劍,以電光火石般的速度,橫劍自刎。


  舞台上,霸王摟住倒在懷中的女子,悲痛欲絕,潸然淚下。


  王琳琅深深地歎了一口氣。愛情啊,真是一件神秘莫測的事情!不管是英雄豪傑,販夫走卒,抑或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頭,在愛的麵前,也不免有匍匐倒地的一日,使人慨歎不已!


  就在這唏噓不已之中,她的腦袋裏突然冒出了一張臉。一張久遠的似乎消失在時間長廊裏的臉。那是一張年輕男人的臉,邪魅冷然,似乎正站在是時空之河的另一端,斜睨地看著她,那眼似冷如冰,卻又暖意滿滿!


  王琳琅低低地呢喃一句,心中突然湧起了一種極為苦澀的感覺,像是吃了苦瓜一般,從嘴裏到胃裏,那股子苦味似乎蜿蜒了一路。她抓起一把瓜子,拋起一顆瓜子,飛向空中,然後張開嘴巴,那瓜子像是量好尺寸般地,恰好落入她的口中。她舌頭一轉,哢擦一聲,牙齒嗑開瓜子,殼吐出,肉入肚,再來一顆,又一顆,滿嘴的甜香的瓜子味,終於將那苦味給硬生生地壓了下去。


  “阿琅,阿琅,”慧覺抓住她的衣裳,聲音有一種莫名的緊張,“快看,快看,戲台子上起亂了,有人要強搶那虞姬了。”


  果不其然,戲台子上,數個身強力壯的家丁,跳將到台上,拉著那貌美的虞姬,就往台下拖,嚇得那虞姬花容失色,驚叫連連。


  “師兄,師兄,”那虞姬朝著霸王淒切地喊道,驚恐的淚水,劃畫了那張美麗的麵容,但是美人落淚,更顯得楚楚動人,惹人憐愛。


  那霸王想要上前阻攔,卻被一腳狠狠地踢了出去,撞倒在牆角,噗嗤一聲吐出了一大口鮮血。


  看戲的人,哄地一聲,作鳥獸散。一樓的大廳,募地一下空了出來。


  那像小白兔的虞姬,顫抖著身子,被那群如狼似虎的家丁押到了一個人麵前。這是一個體態肥碩的老漢,他麵容富態,笑眯眯地,看起來很是和善。他伸出一雙肥嘟嘟的手,鉗製住那戲子的臉,嘴裏嘖嘖嘖地稱讚道,“不錯,這如花似玉身嬌體弱的,最是惹人憐愛了。”說罷,他摸了摸那嬌嫩的臉蛋,似乎是滿意至極,頗有些愛不釋手地捏了又捏。


  那委頓於牆角的霸王,氣急之極,掙紮著爬了起來,跌跌撞撞地撲了過去,想要把那虞姬拉了回來,橫地裏飛來一腳,又將他踢飛出去,仰倒在地上。那宛如烏龜般四肢朝天的囧樣,惹得那群家丁哈哈大笑。


  “喲————,黃四爺,今個兒又來聽戲了啊!不知我手下的這兩個人,哪裏冒犯了您?竟惹得您老人家如此不快!老吳,錢三,劉寬,你們都死了嗎?一個個地像柱子愣在那裏幹什麽?還不快去將這兩個惹得四爺不快的人拖下去,免得髒了四爺的眼!”一道淡黃的身影從後院走了進來。她人未到,聲音卻先到。那略帶嬌俏卻不失爽利的聲音,似是一道甘泉流過灼熱的沙漠,令人聽到這話的人,不約地心底裏便是一鬆。


  有兩人上前,扶起了摔在地上起四仰八叉的男子,默默地退到了一旁。可是,當有人想從黃四爺手中攙扶下那扮作虞姬的戲子時,黃四爺一個眼神掃去,那些簇擁在他身邊的家丁,同時麵目一沉,冷哼數聲,驚得前去攙扶的人,腿肚子一顫,趕緊地乖乖地退了下去。


  “喲,四爺,您這是怎麽了?難道這扮作虞姬的傻小子得罪您了?如是這樣,我讓他給您斟茶道歉如何?”那貌似老板的女子笑靨如花,搖曳著玲瓏的身姿,帶著一股沁人的香味,逐漸地走近。


  這是一個成熟之極的女子,約莫三十歲左右,渾身散發著迷人的氣息。隻見她麵容姣好,身段妖嬈,舉手投足之間,散發著濃濃的風情。言語老練,聲音爽利,一看就知道是一個長袖善舞八麵玲瓏之人。


  黃四爺鬆開鉗製那美人的手,笑眯眯的麵孔轉向那如同月季花般怒放的女人,“風老板,你這虞姬,戲倒是唱得不錯。老爺我是看上他了,想做他的西楚霸王,帶回家裏錦衣玉食地養在後院之中,也免得了他在這裏日日賣唱生活窮苦,你看,怎麽樣?”


  “不——不——我不要和師兄分開,我不要和師兄分開————”可憐的虞姬,像是一隻受到驚嚇的小獸般,連連後退,淚眼迷蒙地哀叫道。


  聽那女老板喚他做那小子,應該是一個男孩子,卻偏偏沒有一分陽剛之氣,十足地十小女兒之態。


  “那把你的師兄一起接到府中,免得你和你師兄分開之苦,你看如何?”黃四爺笑得更歡了,兩個眼睛似乎彎成了一對括號。他像是一個收斂起利爪的狼,對著小白兔誘惑地說道。


  “一起?”那扮作虞姬的少年,臉上露出一抹天真的笑意,他轉頭看向師兄,卻見到他的師兄正拿著一雙幾乎冒火的眼睛,憤怒地看著他。


  “師兄————?”那虞姬可憐兮兮不明所以地低喃道,一雙秀眉,蹙在一起,似乎是不明白自家師兄為何是這般模樣。


  可憐的孩子,已掉那到了陷阱之中,可還不自知,一副天真懵懂之態,看得無端讓人火大。


  “閉嘴,你給我閉嘴!”那師兄幾乎是嘶啞著嗓子吼道。他這一用力,牽動了內腹,又有淅瀝的血液,從他的嘴角蜿蜒而下。


  那扮作虞姬的少年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巴,又是委屈又是擔憂地望著自家師兄,那雙宛如水晶般的眼眸中,有朦朧的淚花在隱約閃耀,看得黃四爺下腹又是一熱。


  “風老板,這個虞姬,你開個價吧,多少錢,爺我都願意出!”他有些貪婪地看了那少年一眼,壓下心中陡然升起的那股邪火,輕咳了一聲,嘶啞著嗓子說道。


  說話間,黃四爺身邊的仆從,從腰中掏出一把銀票,唰地一下擲拋在桌子上。


  眾人的目光像是被一根無形的線牽引著一般,不由自主地落在那疊銀票之上。隻見最上麵是一個五十兩的銀票,而這樣的票額,一字兒地摞放在一塊,細細看去,竟有數十張之多。


  霎時,有無數驚歎與唏噓之聲,從圍觀的群眾之中發出。人們相互之間交頭接耳,議論紛紛。這年頭,十兩銀子到東市頭的牙行裏,可以買好幾個清秀的丫鬟小廝了。可這個黃四爺竟在這裏豪擲五百兩,就是為了買一個戲子!這————


  在眾人吃驚與豔羨的目光之中,黃四爺笑得更加燦爛了,那張圓圓的胖臉上,肌肉都被擠到了兩旁臉頰,像是鼓起了的兩個大蘋果。而那雙本就不大的眼,似乎眯成了兩道線,已然看不清黑白眼珠。


  “哎喲,四爺,”風老板翹著蘭花指,拎著帕子,咯咯地笑,“您老出手可真是大方,一出手就是五百兩。”在如駝鈴般的笑聲中,她伸出一隻白皙的手,將那桌上的銀票抄拿在手中。


  黃四爺臉上不約地浮現出一抹不出所料的得意笑容這世間,有誰人不愛財?五百兩買一個區區戲子,隻要有腦子的人,估計都不會拒絕這樣的好事!

  被兩個夥計攙扶著師兄,一刹那間,臉變得雪白,似乎是所有的血色,在一瞬間,全部地消退不見。他不可置信地瞪著那道亮麗的身影,眼中閃過濃重的受傷之色,像是受到一股無形的重擊般,他的身子像是不堪重負地往後地退了兩步。


  那泛著淡淡黃色的銀票,映著那塗滿了豆蔻的紅色指甲,白如同珍珠般的肌膚,於人的視覺上有一種巨大的衝擊力,眾人不約呆呆地看著那豔若桃李的女子。隻見她娉娉嫋嫋地走著,酥胸挺立,纖腰如柳,身段婀娜,像極是一朵盛放的月季花,從頭到尾散發著一種極致的誘惑。


  “四爺,我這麽一個大美人,你視而不見,卻瞧上了那個呆頭呆腦的傻小子,可真是傷煞人的心也,”說罷,那名喚風老板的女子,故意拿手帕輕輕地按了下眼角。


  “可是,”短暫的悲戚之色之後,那女人臉色一變,霎時嬌笑如花。她將手中抓著的銀票塞回到黃四爺的手中,“四爺,我梨花戲園的戲子,雖是賤籍,但卻不是奴仆,絕對不會隨意買賣。”


  黃四爺的臉瞬間變得鐵青。原本舒展在臉上的笑意,像是僵硬在臉上一般,說不出的陰沉與詭異,“風老板,你真要為了一個低賤如泥的戲子,要跟我過不去嗎?”他一字一頓地說道,那張圓乎乎的臉,雖然掛著一抹淡淡的笑意,卻皮笑肉不笑,極為瘮人。


  “哎呀,四爺,作為一個戲園子的老板,若是護不住自己手下人,哪還有什麽臉麵在這條道上混啊?”風老板揮著手中的帕子,語氣嬌柔卻又不乏堅定地說道。那張臉雖然如同花枝亂顫般嬌笑著,卻有著一種無所畏懼的堅定。


  “好,風老板,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罰酒,那就不要怪我黃某不給你麵子了!”他話語剛落,一旁的狗腿子,揮舞著拳頭,一拳朝著那嬌滴滴的美人砸了過來。


  哪想這個嬌滴滴的美人,一個利落的轉身,白皙的嫩手,像是張開的布帛一般,一把包裹住那如飛彈般砸下來的拳頭,微微一使力,隻聽到骨骼碎裂的咯吱咯吱聲,霎時傳來,聽得眾人俱是渾身一顫,手骨仿佛也跟著疼了起來。


  “啊————”那打手發出一陣淒厲的喊叫,聲音之尖利,似乎要把人的耳膜刺穿。


  黃四爺的臉變了,他冷哼一聲,周圍的打手,像是被得到了某種的指令一般,一窩蜂地奔了上起,將那道黃色的身影團團圍住。


  “風老板,既然你如此不識相,那就讓我的這班手下,好好地跟您探討一番。”


  他的話剛落,那群打手像獵狗一般,猛撲了上去。他們人多勢眾,凶橫霸道,拳腳厲害,驚得看熱鬧的人,不免為那風老板捏了一大把汗。


  好一個風老板,像是一個黃色蝴蝶一般,在人群的包圍中閃挪迂回,那些打手竟生生摸不著她的邊,反而屢屢打中自己人,一時間惹得怒罵聲不斷。


  ------題外話------


  若是你不說話,我就隱忍著,以你的沉默,來填滿我的心。我要沉靜地等候,像黑夜在星光中無眠,忍耐地低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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