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晨練
雨淅淅瀝瀝地下了一夜。那細細密密的雨滴,輕輕地敲打著窗欞。和著樹葉在夜風中的沙沙聲,就像一首自然的奏鳴曲,在耳邊一直響,一直響。聽著,聽著,王琳琅慢慢地閉上眼睛,進入了睡眠之中。
翌日清晨,天剛剛蒙蒙亮,她便在鳥兒一片嘰嘰喳喳的聲音中醒來。她輕聲地喚醒慧覺,兩個人動作輕快地穿衣洗漱,然後就像兩道影子一般,一前一後地從窗口躍出,直奔客棧東南方向那一大片綿延的竹林。
雨後的竹林,散發著清新的泥土氣息。鼻端是竹葉的清香,眼前是綠色的海洋,令人不覺精神大振。王琳琅從腰間解下那根貌不起眼的烏黑長棍,在手中幾個扭轉,一杆威風淩淩的霸王槍瞬時便出現在她的手中。
她提槍而立,與遠處的慧覺對視一眼,莞爾一笑,便提槍耍將起來。那邊,慧覺從劍鞘裏抽一把寒光凜凜的長劍,劍花一挽,也有板有眼地練習起來。
一時間林中寒光淩冽,人影綽綽,竹葉翻飛。槍聲,劍聲,風聲,竹葉的簌簌聲,鳥兒的鳴叫聲,交織在一起,形成一首最美妙的清晨之曲。
在這樣的曲子之中,王琳琅練完了霸王槍,接著又是秋水劍,新月刀法,雷神劫。這樣一個循環下來,她貼身的內衣已被汗水全部浸濕。額頭上也沁滿了豆大的汗珠,正在一滴一滴地往下落。鬢角的發絲已經完全變得濕漉漉,緊緊地貼在她的臉上。
“阿琅,你的功夫已經這麽地高,為何還這麽拚命地練?”慧覺蹬噔噔地跑了過來,遞給她一方幹淨的帕子,看著她通紅的仿佛都要滴出血的臉,頓時心疼得不得了。
王琳琅接過那帕子,在臉上胡亂地擦了幾下,然後扔回給他,嘴裏喘著粗氣說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這學武啊,就跟學習一樣,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啊!”
“可是,你天生神力,用不著這麽勤奮啊?”慧覺蒲扇著一雙如同水洗過的晶亮眼睛,疑惑地問道。
“小覺啊,你要記住,這世間沒有什麽天才,天才都是百分九十九的汗水加上百分之一的天賦。”王琳琅的腦袋突然閃過愛迪生的例子,她捏了捏慧覺紅蘋果似的臉蛋,笑笑地說道,“來,今日我來教你秋水劍法!”
“秋水劍?好哎,好哎,我好喜歡!”說完,眼睛放光地盯著王琳琅盤在腰間那道暗紅色的腰帶。
錚!
王琳琅一把抽出了腰間的軟劍,手腕一抖,頓時劍光如銀,萬千清輝如月光灑落山澗,落在那波光粼粼的湖水之上。
“今日,我們來學第一式月滿西澗。”她一邊說,一邊將動作放緩,慢動作地揮著手中的軟劍,仔仔細細地演練了起來。
隻見,一道劍光揮起,如同月破烏雲,刹那間光輝萬丈,由上而下,漸壓漸低,在最後全部灑落在地麵之時,那森森寒氣的劍尖猛地一點,以一個不可思議的回旋,拔地而起,攪起落葉無數,然後那團銀白的光,攜裹著片片飛葉,猛地向下一掃,陣陣浩然劍氣,如同皎皎月光,驟然潑灑而出,滌蕩開來,所到之處,那些青竹似是無風自動。
嘩啦!下一刻,劍氣掃到的那些青竹,全部斷裂,地下頓時一片狼藉。
慧覺張大了嘴巴,望著麵前一大片的斷竹,兀自震驚不已!第一式就厲害如斯,那第二式?第三式?最後一式?他突然覺得自己的腦袋好像不夠用了!
“來,練練!”王琳琅將秋水劍塞到慧覺手中,臉上表情複雜,眼中是一抹少見的凝重,“小覺,秋水劍,對我來說意義非凡。我既決定教你,那你可要一定好好地學,好好地練,不要辱沒了這柄劍!”
“嗯,我一定好好地學,好好地練,長大後做一個像阿琅一樣厲害的人!”慧覺的小臉繃得緊緊地,眼睛裏帶著一種異常的堅定。
王琳琅咧了咧嘴角,露出一抹無奈的笑意。這個小家夥,不要這麽搞個人崇拜好不好?雖然她承認自己比較厲害,可是也不至於厲害到成為他人的榜樣?而且,在這個講究門閥出身的時代,個人就算再厲害,但脫離家族,團隊,群體,又能厲害到哪裏去了?
她有些心思紛繁地站在一旁,看著林中那小小的身影努力練習手中軟劍的樣子,思緒像突然長了翅膀般,一下子騰空而去,飛到了好遠好遠
就在此時,她的耳朵動了動。
竹林西北之側距離這裏大約三百米的地方,似乎有隱隱的金戈撞擊之聲傳來。她瞟了專心練劍的慧覺,身子募地一動,人已經如一道直線般拔地而起,轉眼之間,她已經站立在竹巔之上,隨著那起伏不定的竹林,輕輕地蕩漾。
王琳琅極目望去,隻見一個青袍的漢子,正被一群黑衣人圍在當中。他手中舞著一根鐵棍,雖然氣勢駭人,但在一群高手的圍攻之下,身中數刀,險象環生,實在是性命堪憂。
“慧和?”王琳琅大吃一驚。這個家夥,昨夜一夜未歸,也不知惹到了多大的麻煩,一大早竟被這些高手圍攻得如此岌岌可危?
每一個人都有一個屬於自己內心的森林,即使是最親近的人,也許也永遠靠近不了那裏。更別說才跟了自己沒有數月的慧和了!
他有怎樣的故事,與人有何種的恩怨,王琳琅真地是完全摸不著頭腦,稀裏糊塗。可是,她也不能冷眼旁觀,眼睜睜地看著他就這樣被砍死在這寂靜無人的郊外!
王琳琅像是一片竹葉般,站在那根韌性十足的竹子,靜靜地看了片刻,然後她的身子流線形地滑回到了原地。視線一轉,便落在那道小小的身影之上。
“小覺,”她大踏步地走過去,“我現在有事要離開,你也趕緊回去吧!”想了想,她將盤在腰間的劍鞘解了下來遞給他,“來,將秋水劍隨身帶著。若如王家有人到客棧來興師問罪,你隻需把這柄劍拿給那個主事之人看,其它的什麽也不說,什麽也不能說。記住了嗎?”
“記住了!”慧覺用力地點點頭,他還劍入鞘,學著王琳琅的樣子,將那劍盤在腰間。隻是他身量未成,竟生生地盤了一圈半,才堪堪盤完。
“去吧,快快回去!”王琳琅對著他抿唇一笑。
初升的陽光,穿過竹林間的縫隙,撒落在她的身上,使得她一半在陰影之中,一半沐浴著陽光,襯得她整個人有一種特別立體的感覺。風撩起她額前的碎發,露出她光潔的額頭,明亮的眼神,還有臉上的那個笑容。那笑容是那般地燦爛,那般地明媚,有一種說不出的溫暖。
這一幕像是烙印一般,深深地印刻在小慧覺的心上,以致於長大以後,每每回想起那一幕,他便熱淚盈眶。那跟在她身邊的日子,不知何時,竟已變成了他生命中最美好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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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得最急的,都是最美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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