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相處
走回到姬安趴躺的地方。將那外衫鍁起來一看,卻驚恐地發現又有黑血從傷口之處滲出。她心下大驚,湊上去又是一陣猛擠按壓,才將那黑血盡數擠盡。
這可怎麽辦?要是再這樣重複下去,可能沒有被毒死,也會被她擠血擠得血盡而亡啊!
王琳琅的心懸了起來,她看向姬安的臉,愕然地發現他的嘴唇已經開始慢慢地變黑。
難不成剛把人救回來,又因為自己的莽撞,生生把人送到了蛇口處,被蛇毒給毒死了?
她憂心忡忡在火堆旁走來走去,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什麽般,目光急切地掃向這個洞穴的四壁。
這條怪蛇,在眼睛被刺瞎的情況之下,都不願意離開這個地方,那這個地方肯定有什麽吸引著它,是什麽呢?王琳琅的目光,像是強大的掃描儀一般,一遍又一遍地掃描著這個洞。最後,她的目光落在了一株開在岩石縫隙的白色小花之上。
這花很怪異,沒有葉子隻有花,模樣貌似蘭花,但那花瓣甚是怪異,晶瑩剔透,像是水晶一般。花香極輕極淡,但是特別好聞。
王琳琅一個提氣,人像是一隻蝙蝠一般落在那花的旁邊。她靜靜地看了這花片刻,然後,一伸手,將那花小心地采摘了下來。
她回到姬安的身側,看著那廝越來越黑的麵孔,思索了片刻,將那花瓣摘下一片放入了嘴裏。細細地咀嚼了一遍,便吞了下去。花的味道很怪異,冰冰涼涼,明明是植物,吃起來卻像是在吃肉,不同於她以往吃到的任何東西,真正是難以描述。
靜等了片刻,發覺自己沒有任何的異常,反而全身有一種冰涼涼的感覺,像是在炎熱的夏季吹著清爽的晚風一般,她便將剩下的花瓣,留下一瓣揉碎了敷在傷處,剩下的全部塞入了姬安的口中。
然後,她又尋了一些枯藤亂枝之類的,將那火堆生得更旺。她反複地摸著姬安的額頭,探查他的脈搏,等到感受他的脈搏越來越有力,額頭的溫度漸漸地轉由高轉低,她便知道自己賭對了,一顆心終於落了下來。
這一晚勞心勞力,委實耗費了她不少的精力,最終她耐不住濃濃的困意,歪著頭,靠在岩石之上,沉沉地睡去。她的旁邊,是那昏迷不醒的姬安。
時間在悄無聲息中靜靜地流逝著,當清晨的第一抹陽光從洞口射入,照射到姬安的臉龐上時,他的睫毛輕輕地顫抖了片刻,便霎地一下猛然地睜開眼睛。像是一隻警惕性極高的野獸一般,他淩厲的目光,機警地看向四周,突然他的目光像是被黏住一般,不動了。
一張熟睡的容顏,募地映入了他的眼簾之中。這是一張恬淡與寧靜的睡顏。那英氣逼人的劍眉,似乎放緩了角度,柔和了下來。晶亮如同星辰的眸子,被下垂的眼皮,深深地隱藏起來。微挺的鼻子兩側,有著幾顆小小的褐色斑點,顯得那麽可愛。嘴唇微微地張口,閃著誘人的蜜色光澤。
多麽安靜的睡顏,整個人沒有了那種淩厲的鋒芒,有的隻是柔和,恬靜,讓看到的人的心,也跟著不禁柔然下來,甚至一時間覺得整個世界都因為這睡顏而溫柔安定下來。
他的目光又落在她的頭發上。濃密的烏發,像是纏絲般被綁縛成兩縷,垂在她的肩頭。一眼耀眼的紅衣,將她女兒家的身形勾勒得那般起伏流暢,宛如世間最美的風景,姬安的眼睛不覺地直了,心髒劇烈地跳動起來。
他側頭望了望四周,像是在探測有沒有人一般,然後動作迅捷地在那迷人的唇瓣之上,飛快地啄了一下,做賊心虛地快速地退了回去。
正當他處在這偷香竊玉的暗暗竊喜之中,丹田之處突然湧起一股強大的冰寒之氣,像是失控的洪水一般,朝他的奇經八脈竄去。竄到哪裏,哪裏便是冰寒一片。不消片刻,他便覺得全身好似浸泡在冬日極寒的冰水之中,牙巴骨不受控製地打起來架來,咯嘣咯嘣地直響,全身更是抖得像是狂風中胡亂搖擺的樹葉。
“姬安———,姬安——,你怎麽了——?”被驚醒的王琳琅,看著眼前的景象,有些呆了。
她從地上一躍而起,像是兔子一般竄了過去,一把搭上他的脈搏。就在肌膚相觸的一刹那,一股強大的冰寒之氣,像是電流一般朝她襲來,激得她沒由來地打了一個寒戰。
好冷!
與此同時,一層淡淡的冰霜,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地攀爬上姬安的眉梢,睫毛,臉龐。
這——這——是什麽情況?王琳琅簡直被眼前這一幕搞懵了。她有些手足無措地呆愣了片刻,然後一把將那渾身冰霜的人抱在了懷裏,企圖用自身的溫暖來驅趕那越來越強的寒意。
“好冷!好冷!”姬安下意識地喃喃低語,感覺自己好似在瞬間變成了一個巨大的冰塊,嗖嗖地冒著無盡的寒氣,仿佛要把周圍的一切都給凍僵,五髒六腑,在頃刻之間,已經凝結成冰。
看著姬安越來越白的臉色,感受到他身上越來越低的體溫,王琳琅的心揪了起來。這該怎麽辦呢?難道眼睜睜地看著此人在她麵前給活活凍死?她的大腦開始高速地旋轉起來。
難道是那株白色的水晶冰蘭有問題?可是,不能啊,她自己也吃了一瓣,怎麽沒有事?難道是因為自己修行的功法屬性為火,所以才會安然無恙。
她的目光落到地上的死蛇之上,心中頓時有了主意。
她將姬安放在陽光撒照的地方,快步走到那條死蛇旁邊,一把拔出那紮在蛇頭上的匕首。烏黑的匕首一個挑起翻轉,那蛇白色的肚腹便露在外麵。她踩住蛇頭,新月刀一個由上而下的劃拉,瞬時,那蛇便被開膛破肚。尋到蛇的苦膽,忍住惡心,將它抓在手中,快速地奔回到那快成冰霜之人的身邊,手下一個用力,那苦膽破裂,粘稠狀的液體,便如緩慢溪水一般,滴落到姬安的口中。
待到那苦膽的汁液,被那人悉數吞下,她便將盤膝坐下,手掌貼在他的背心之處,純正火熱的內力,像是一股暖泉一般,源源不斷地朝對方輸去。
王琳琅所修的內功,本性屬火,最是陽剛猛烈,正適合去融化這股極度的冰寒之氣。
不知過了多久,姬安幽幽地從暈厥之中醒轉過來,“小舞,小舞,”他低啞著嗓子,沉沉地喚道。
王琳琅順勢撤回自己的手掌,身子一歪,軟軟地癱靠到身邊的大石之上。縱使她內力高超,然而如此勞心勞力,耗盡心神,她的身體似乎也有些吃不消。
姬安轉過身,看著她那紅潤如同蘋果一般的臉龐,此刻沒有半絲血色,如同失去了所有的水分一般,蒼白而虛弱,猛然間想起了所有的事情,心中頓時一痛,撲過去,摟住那單薄的身軀。
“小舞,小舞,”他連聲直喚,眉宇上竟是無盡的擔憂和痛惜,聲音似乎都帶著一股隱隱的哽咽。
王琳琅有些苦澀地一笑,那往日神采飛揚的眸子,此刻黯淡無光,透著一種極度的疲憊與衰弱,“今日,為了救你,可真是虧大發了!不僅跳了崖,還損耗了三份之二的內力,真是太虧了,太虧了!哎呀!我怎麽就這麽傻,這麽傻了?”
此刻,王琳琅的心裏真是很後悔,很後悔。她與這姬安也不過數麵之緣,倆人之間的交情,遠談不上為之付諸生命。可是,如今在陰差陽錯之下,她卻為這個人做出這麽多,怎麽想,心裏怎麽就不是個滋味。
“三分之二的內力?”姬安的聲音微微拔高,似乎不大理解這句話的含義,但是在心中細細地咀嚼了一番,頓時便明白過來,神色在這一刻複雜之極。
他感覺到自己內力充盈,幾乎都溢滿了出來。先前受到的嚴重內傷,似乎不藥自愈,而且停滯不前的功法,似乎在這一瞬間有隱隱的突破之勢。
狂喜的感覺,像是浪潮一般,湧向心頭。但短暫的狂喜之後,便是無盡的感動和深深的憐惜。他看著麵前這張憔悴蒼白的臉,手掌一轉,便貼上她的後心,洶湧的內力,便像一股激流一般,湧了進來。
“停————,停————,”王琳琅焦急地大喊,“我好不容易用內力壓製了那股古怪的寒氣,你現在再將內力還回來,要是寒氣壓製不住又跑回來,那該怎麽辦?難道要我眼睜睜地看著你凍死?或者我再輸一遍內力給你?這輸過來輸過去的,還有完沒完了?”
姬安愣住了,像是樹樁一般立在她的身後,深黑的眼眸盯著身前的女孩,似是萬千情緒,在眼中翻滾起伏。
“你若是覺得虧欠,以後盡可以把你的田產啊鋪子啊,分給七七八八給我。至於現在嘛,就去穀底尋些吃食來,我很餓,餓得幾乎可以吃下一頭牛。”王琳琅舔舔嘴,摸著肚子,笑著說道。
“好!”姬安沉聲說道,那暗啞的聲音,像是從胸腔裏發出,有一種深沉的回響,響在耳邊。
“那你快去吧!”王琳琅疲憊地閉上眼睛,“我好累,想睡上一覺。”
此刻,她感覺到自己特別地虛弱,像是強弩之末一般。便選了一處靠近洞口的石壁上,懶懶地坐下,任由陽光灑滿全身,竟自閉上了眼睛,沉沉地睡去。
姬安走到她的身前,看著在陽光的照射下,那張白得幾乎透明的臉,心中蕩起巨大的風浪。那些風浪,帶著駭人的氣勢,一下一下地撞擊著心房之壁,迸裂出絲絲的裂縫。
他蹲下身,輕輕地拉起王琳琅的手,輕輕地說道,“小舞,我給你的手上個藥,你再睡。”
被驚擾的王琳琅,努力地將眼睛睜開,斜斜地看了他一眼,眼皮又重重地合了起來。
姬安將她的手打開,駭然地發現她的手背,手肘處全是累累的劃痕和擦傷。有些傷的嚴重的地方,竟紮有尖利的碎石和荊棘之刺。他小心翼翼地將那些刺和小石子挑出,倒上裏金瘡藥,然後將她的衣袖拉扯還原。
待到處理好這些傷,他找到一處背光的角落,仔細地處理起自己腰腹間那道可怕的劍傷。劍傷之處,像一道新翻耕的溝渠,皮肉外翻,露出鮮紅的血肉,還在朝外淋淋漓漓地滲著血。他將金瘡藥倒入那溝壑之中,然後撕下一條布帶,牢牢地將它紮住。其它的傷口,他看到沒有看,管也不管,全部忽略不計。
突然,他動作一滯,猛然想起屁股上被毒蛇咬傷的地方,下意識地伸手就去摸,卻摸到兩道兩道交叉的刀傷。他臉上頓時露出驚愕之色,但旋即似乎是想到了什麽,麵上騰地一紅,深幽漆黑的眸子不禁掠向那張熟睡的容顏,溫柔的潮水,從裏麵泛濫而出,幾乎要將人溺斃而死。
王琳琅自是不知這一切,她兀自沉沉地睡著,陽光灑滿了她的全身,使得她整個人似乎沐浴在金色的光海裏麵,整個人像是發著光。
姬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縱身一跳,朝崖底方向奔躍而去。
或許睡眠是修補身體的最佳手段,當王琳琅再一次睜開眼睛時,她感覺到自己仿佛又活了過來。整個人仿佛輕鬆了許多,那失去水分而幹癟的細胞,似乎慢慢地充盈了不少。
一顆一顆晶亮的星星,在宛如幕布的夜空中,像鑲嵌在上麵的顆顆明珠,一閃一閃地,閃耀著奪目的光華。而銀河,像是一條銀白色的帶子,從西北的天際,橫貫中天,斜斜地斜向東南大地。
望著這滿天的星鬥,王琳琅一時間有些恍惚,竟不知自己身處哪裏。突然,她聞到了陣陣的肉香,在空氣四溢流竄。幾乎是下意識地,她轉過頭,便看見了姬安微笑著的臉。在搖曳的火光之中,他的臉似乎帶著一種淡淡的暖意。
“餓了吧,來,快吃!”他將一隻烤得金黃的兔腿遞了過來。
他的話語未落,王琳琅的腹中便傳來一陣如空穀回響的腹鳴之聲。她有些不自在地摸摸自己的肚子,便接過那兔腿,毫不客氣地吃了起來。
“嗯,不錯,雖然與我的燒烤技術相比,差得不止是一星半點,但總的來說,還是馬馬虎虎,勉強可以入口的。”她一邊撕咬著吃,一邊含含糊糊地評價道。
“那我可要好好練練,爭取有一日能讓你吃得心滿意足。”姬安微笑著說道。
他吃得不多,從小受到的教育,使得他仿佛從骨子裏流露出一種高雅。所以縱使徒手拿著一隻兔子在啃,但是他吃相優雅,像是一副畫那般優美。
倒是王琳琅,吃相豪放,動作粗魯,根本就沒有任何禮儀可言,如同風卷殘雲般,啃完一隻,再啃下一隻,然後再下一隻,一隻接著一隻,動作誇張,咀嚼之聲不斷,仿佛是饕餮轉世,倒是與那吃相斯文的姬安,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所幸這些野味準備的足夠充分,夠她敞開肚皮吃個飽。
待到滿意地打著飽嗝,她便隨性地拿起擺放在一旁的野蘋果,慢慢地吃了起來。
星光灑落下來,落滿了山穀,使得一切都朦朧起來,仿佛披著一層紗衣,襯托得周圍宛如夢境一般。
“吃飽了嗎?”姬安輕聲問道。
咦——?一個正常的男人,見到她這般豪放的吃相,不應該都是一臉驚訝,宛如撞鬼的模樣嗎?
“你不驚訝於我的胃容量?”王琳琅轉過頭,一邊懶懶地啃著果子,一邊閑閑地問道。
“吃驚?我為何要吃驚?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既然能將那麽重的長槍作為武器,那麽必定力氣很大。既然力氣很大,那麽吃得肯定也多,否則怎麽耍得動那麽重的槍?”姬安的目光落在那靜靜依靠在岩石的長槍之上。
“你把我的槍取下來了?”看著那柄烏黑的長槍,王琳琅的眸中閃過一絲柔軟。她三下兩下將手中的果子啃完,然後長臂一伸,將那槍取了過來,拿在手中輕輕地撫摸。片刻之後,便撕下一腳衣袍,輕輕地拭擦,她的神色溫和,恬淡,像是愛惜一個老朋友般,一遍又一遍地拭擦。
這大概天地下最獨一無二的女孩了。雖然出身高貴,但是全身沒有一絲嬌奢之氣。相反的,她真實,鮮活,坦然,毫不造作,比他遇到的任何女子都要鮮明,生動,充滿生機。在別的女孩子眼中,金銀首飾是心頭寶,而她的眼中,則隻有這把閃著淩厲殺氣的長槍。
“這真是一把好槍!”姬安讚道。
王琳琅將那槍在手中一個揮舞,蕩起一道烏黑閃亮的光圈,“嗯,是一把好槍!”手下一個輕點,那槍頭瞬時回縮,藏入柄中。她再一個輕輕地扭轉,那長柄變短,再變短,最後變成了一截烏黑的鐵棍,被她拿在手中。
“這槍————?”姬安有些震驚,那黝黑的雙目,仿佛閃著奇異的光,緊緊地盯著那截棍子。
“怎麽?你認識這槍?”見他這般反應,王琳琅有些好奇。
“在兵器譜上讀過關於這把槍的記載。書中雲,此槍名曰無敵霸王槍,由精鋼隕鐵混鑄而成,霸氣十足,重九九八十一斤,槍鋒銳利,點到必死,槍身巨重,掃到必亡。展開之時,槍長一丈三尺七寸,收縮之時,隻有三尺之長,貌似一截短棍,是昔年代國戰神殺敵之利器。”
“代國戰神?”王琳琅有些訝然,腦袋中頓時滑過那個病懨懨整日坐在輪椅之上的老頭子,心裏頓時湧起一股難言的悲傷。
“戰神名喚慕容正,當年憑借一柄長槍,率領駐地守軍,橫掃北方大地,將代國的強敵,匈奴,羌族,狄人,遠遠地趕到塞北以外。隻是,後來,代國內部政治鬥爭不斷,戰神被人陷害,以通敵叛國之罪被處死,而這柄無敵霸王槍也跟著銷聲匿跡。”
“原來如此!”王琳琅心中似是泛起了衝天的巨浪,使得她心裏久久無法平靜。
哪裏想得到那個看似平凡的老頭子,竟有如此不凡的經曆?那波瀾壯闊的一生,悲壯淒慘的結局,真讓人唏噓不止!王琳琅直覺似是一座大山壓在心上,壓得她幾乎都要喘不過氣來。想到自己下山已經近乎一年,那個生機衰竭的老頭子,恐怕早已經駕鶴西去,心底便是一陣大慟。
師傅死了,師祖也死了,隻留下那些傳說,在這人世間流傳。
她不禁摸上盤在腰間的秋水軟劍,這是師傅留給她的。又看著手中烏黑的短棍,這是師祖留給她的。這兩個對她最好的人,都走了,獨留下自己一人在這個紛亂的世間。一刹那間,一股巨大的悲痛從胸腔中噴湧而出,使得她像是支持不住似地,全身軟軟地癱靠在身後的巨石之上。
“小舞,你怎麽哪?你不要擔心,我絕對不會透露出這槍的消息,我也永遠不會傷害你。”姬安聲音低沉,暗啞,卻又堅定有力,那雙幽黑閃亮的眼睛,似乎比天上的星辰還要亮上幾分。
“姬安,”王琳琅幽幽地歎了一口氣,“別說永遠,永遠到底有多遠呢?它究竟是一個瞬間,一段時間,還是一生?這誰人能說清呢?而且,也不要輕易發什麽誓言。所謂誓言,就像那寫在水麵上的字,寫得快,消散得也快。”
她的話透著濃濃的疲倦,明明隻有十六七歲的年齡,但是語氣中的那種滄桑,卻像是曆經世事滄桑的老人一般。
姬安看著這樣的王琳琅,心底裏無端裏一陣驚慌,連忙走上前,一把抓住了她。“小舞,你————”
王琳琅轉過頭,麵上劃過一抹落寞,眼神略顯空洞,“隻是有些感慨罷了!”說罷,她將手中的短棍放下,雙手抱臂,抬頭仰望群星閃耀的夜空,整個人陷入了一種無言的感傷之中。
“你看,這天上的星星,它們似乎靠得很近,仿佛一伸手,就可觸及得到。可實際上,它們之間的距離,有好幾十億光年之遠。終其一生,它們永遠也無法相遇。而它們射出的光線,也許在還沒有相遇之前,其中的一顆星星就已經死去。”王琳琅的麵孔在清清冷冷的星光照耀下,透著一種不合年齡的孤寂和滄桑。
她的話古裏古怪,姬安聽得似懂非懂,但是,這一刻,她滿身的孤獨,卻讓他深切地感受到了。他凝望著星光下,她美麗清冷的側臉,心中仿佛有個一根弦被輕輕地撥動。
“這地上的人啊,有時候跟著天上的星星,何其地相似。明明很近,然而心的距離卻很遠,彼此就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而有的人,明明隔著千山萬水,甚至生與死的距離,但在你內心深處,你卻固執地認為那人並沒有離去,依然在你身邊。可實際上,那人早就離去,而你隻不過在自欺其人。”王琳琅神色憂傷,眼神迷離,好像是在對姬安說話,又好像是自言自語。
也許是身體疲憊引起了精神的懈怠,也許星夜的寂寞導致了思想的憂傷,抑或是無盡的的思念無處可以傾訴,她感覺到自己那如同金剛般的外殼,在這一刻出現了諸多的裂縫,露出了她內心極其脆弱的一麵。
昨日是師傅的忌日,她想念他,可是他已經踏入虛空,身歸混沌,消散在這茫茫的天地之見,徒留她一人,在這陌生的異世裏遊蕩。
前世的親人,在遙不可及的另一個時空裏。而今世的親人,師傅,師祖,一個一個都離開了她,留給她的隻是無盡的孤單與寂寞。她覺得自己像是一株無根的浮萍,隨浪飄啊飄,永遠也不知道自己的歸宿在哪裏,家又在何方。
淚水在不知不覺中盈滿了她的眼眶,然後沿著臉頰,緩緩地往下流。
這種無言的悲傷,最是打動人心,讓人心生憐惜。姬安看著這樣的王琳琅,突然覺得自己的心,好似一瞬間被人用刀剜了一大塊,尖利的疼痛感,瞬時傳遍了全身。
“小舞,”他嘶啞著嗓子,低聲輕喚。想要安慰她,卻發現自己滿腹的心語,卻不知從何說起。
“不要說話,就這樣靜靜地坐在我的身邊,讓我靠一靠。”王琳琅的聲音輕輕地,幽幽地,像是從天際傳來。
她沒有看他,隻是將頭依靠在他的肩膀之上,睜大眼睛,望著天空之中的點點繁星。
時間好似在這一刻靜止了,隻有這兩個依靠在一起的身影,仿佛成了星空之下的化石。
------題外話------
地上的人啊,有時候跟著天上的星星,何其地相似。明明很近,然而心的距離卻很遠,彼此就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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