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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5章 太後壽誕

  隨著秋的深入,一副美麗天成的畫卷,開始在大自然中徐徐地展開。


  京外的山嵐疊嶂,幾乎萬山紅遍,層林盡染。就是建康城內,樹木花草,都染上了層層的秋韻。特別是英姿颯爽的各種菊花,開得熱熱鬧鬧,真得是白的似雪,粉的似霞,黃的塞金,將健康城的大街小巷,襯得生機勃勃,五彩繽紛,香氣撲鼻。


  而人們期待已久的太後壽誕,就在這滿城盡帶黃金甲的喧鬧與熱烈之中,拉開了序幕。


  街麵上熱熱鬧鬧,大紅的燈籠與綢緞,像是不要錢似,將城中的四條主要大街,點綴得喜氣衝天,喧囂而熱鬧。歡樂而喜慶的氣氛,彌散在街頭巷尾。使得每一個身在其中的人,似乎都受到了感染,個個不禁喜笑顏開,笑容滿麵。


  各種琳琅滿目的商品,擺滿了大小店鋪。攤販們的吆喝聲,高昂而充滿激情。摩肩擦踵的人流之中,不乏身著奇裝異服,高鼻子藍眼睛的異族人。他們好奇地睜大眼睛,建康城的繁華與富庶,顯然讓他們有一種亂花迷人眼的羨慕與嫉妒。而晉朝的民眾,對於這些北方的蠻族,感情實在是複雜至極,在既怕又恨的感覺之中,不自覺地流露出,一種在南方正統士族文化熏陶之下,高人一等的自傲上來。


  這可是一種莫大的諷刺!北方大地上的民眾,還在胡族的鐵蹄之下呻吟哀嚎,可是,這偏安於一角的南朝,卻已借著太後壽誕的由頭,大開國門,歡迎各族的使者,前來建康,共商在邊境口岸,開展通商的大舉。


  表麵上看,這是一項互惠互利的舉措,有利於國家發展,民生的安定。可是,實際上,在許多有誌之士眼中,這無疑是在與虎謀皮。


  老虎畢竟是老虎,它骨子裏的嗜血與殘忍,並不會因為一時的溫順,就改變本質,變成一種食草動物。相反的,待到有一日時機成熟,那隱藏起來的利爪,尖齒,總有一日,會再次亮出,然後將所有的敵人,撕咬吞食。


  這些道理,王琳琅相信,隻要是一個頭腦清楚的上位者,都會明白,更別提那個表麵上多情風流實則狠厲毒辣的司馬紹。還是太子的時候,他就勾結蕭博安,搞死了競爭對手五皇子。前不久,他又搞死了大將軍王敦,重創琅琊王氏。這會兒,他又不知在轉著什麽樣的陰謀詭計,竟將臭名昭著的五大胡人部族,都邀請到了建康!

  她一邊默默地想著,一邊邁著不大不小的步伐,跟在王佑夫妻的身後,默默無言地走在裝飾一新金碧輝煌的宮道之上。在他們的周圍,要麽行走著各大世家的實權人物,要麽就是高門貴胄的公子或小姐。


  那些盛裝打扮的各色美人,朱鹮配飾,相碰在一起,發出叮叮的聲響。華貴繁複的繡花衣裙,在行走之間,布料摩擦,沙沙作響,像是蠶兒地吃著桑葉。胭脂香粉的味道,交纏在菊花清雅淩冽的香氣之中,使人有一種頭暈目眩之感。更別提切切的低語交談之聲,就像是雨點敲打窗欞,絡繹不絕,聲聲入耳。


  “那就是林芝縣主王琳琅?”


  “不是說她貌若無鹽,麵如夜叉嗎?”


  “是啊,是啊,我聽說,她臉上還有一個蜈蚣似的疤痕。”


  “莫非傳言有誤?哪裏有疤痕啊?倒是長得不賴啊!”


  “什麽不賴?明明是長得很好,是吧?”


  “就是,就是,你看她,麵如中秋之月,色若春曉之花,目如寒星閃閃,是大美人一個!”


  “切,什麽大美人?我聽人說,這些年,她長在江湖,不曉禮數,不通文墨,是一個大草包,徒有一身牛力氣罷了!”


  “對哦,難道你們沒有聽過她的傳聞嗎?一拳砸破了三重宮牆!”


  “天哪,三重宮牆————”驚呼之聲不斷。


  “哇,這要是砸在人身上,那可還有活路?”


  “真是太粗魯了,太粗魯了,一個女兒家整日地喊打喊殺,成何體統?成何體統?”


  “聽說她都十八了,還沒有定下人家,成了一個沒人要的老姑娘!”


  “天哪,老姑娘————”


  隨著功力的提升,王琳琅的耳力變得非凡,十幾丈開外的任何風吹草動,她都聽得一清二楚。這宮道上人流湧動,香風撲鼻,那些嘀嘀咕咕竊竊私語,像是無數個細小而尖銳的鑽頭一般,直往她耳朵裏麵鑽,使得她不勝其煩,心火直冒。


  不過,已經見過了世間種種的苦難與煩憂,看見許多無辜的人,在生活的泥沼之中苦苦掙紮,卻是越陷越深。對於這種雞零狗碎的口舌官司,她覺得自己完全可以忍受下去。就當是一群討厭的蒼蠅,在嗡嗡地亂飛吧。總不能因為那些鬧人的噪音,就自己去拍,搞得滿手汙漬與齷齪。


  雖然是這樣地想著,但是,她的臉色,卻在一步一步地行走之中,變得更加地高冷,仿佛變成了一個冰霜美人,周身散發著一股傲氣寒霜,使得周圍之人,自動地與她保持著三尺的距離。


  突然,在這嗡嗡的低語中,一道驚恐而尖利的喊聲,像是一把鋒利的刀刃一般,將周圍的暗潮,給生生地刨開,砍裂。


  “哈哈,美人好香,好軟,好甜————”一道猖狂肆意而又語音別扭滑稽的聲音,陡然地響起。


  聲音的主人,是一個身材粗壯,頭大而圓,流著濃密胡須的匈奴漢子。長長的耳垂上穿著孔,佩戴著一隻耳環。厚厚的眉毛之下,一雙微藍的眼睛,此時,正以一種看獵物一般的目光,貪婪地看著懷中的少女。濕漉漉的舌頭,順勢在那花容失色的美人頸脖之處一舔,麵上露出了一絲陶醉沉迷的神情。


  可憐的美人,走得好好地,不想突然一股外力襲來,就被這野人鉗製在懷,上下其手地一頓亂摸,一時間幾欲羞憤而死。她哆嗦得如風中的落葉,想要大聲地斥責對方,可身後那人如同鐵板似的身軀,散發著一股濃重的男人味,以及可怕的氣勢,使得她懼怕得渾身顫抖,兩條腿根本承受不住身體的重量,幾欲要嚇癱過去。


  “你——,你——,放開我妹妹,”一個漲紅著臉的青年,像是一隻被惹怒的牧羊犬一般,直往那匹狼衝去,似乎想要把那頭狼給撞飛。


  “唉喲,綿羊也學會咬人了!”這個胡須濃密的匈奴人,幾乎是從鼻子裏發出一聲嗤笑,輕輕巧巧地伸出另一隻手,看似是漫不經心,實則蘊含一個巧勁,將那青年轉了一個圈,然後猛地一推,那個救妹心切的文弱青年,就像是一枚炮彈似地,以風馳電掣一般的速度,朝宮道旁的一個粗大的漢白玉石柱撞去。


  這一突然的變故,幾乎是在眨眼之間發生,所有在場的人,幾乎都驚呆了。


  “哥哥——————”卻是被鉗製住的少女,淒厲地一聲大叫,拚命地掙紮起來。那瘋狂的模樣,像是一條瀕臨死亡的魚,用盡全身的力氣,在劇烈地掙紮反抗。


  可是,這一切都是徒勞。那道淡灰色的身影,已經與那石柱不足咫尺的距離。眼見頭柱即將相撞,腦漿迸裂,許多人都已經恐懼地閉上了眼睛。


  有幾名當值的禁衛軍聞訊趕來,可是,根本就是來不及,來不及!


  倒黴催的灰衣青年,驚悚得瞳孔生生變成了一條細線。而在這細線的中央,則是柱石上越來越近,越來清晰的龍爪子。


  就在他的腦袋,即將被尖利的爪子,撓一個頭破血流,腦漿橫流的當兒,一股海浪一般的力道,像是天外來客一般襲來。


  這股力道霸氣十足,似是攜裹著千斤之力,朝那個可憐的書生襲來。他單薄的身軀,立刻像是一片小小的扁舟一般,被卷起到半空之中,生生地在空中來一個三百六十度的後空翻,詭異而驚險地錯開了那個石柱,然後像是一片樹葉一般,輕飄飄地飛落在地上。


  盧綻踉蹌了幾步,才站穩了腳步。他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臉上閃過茫然與懵懂,似乎是不明白自己怎麽死裏逃生。


  “有趣!”匈奴漢子鬆開自己的手臂,一雙熠熠閃亮的眼睛,像是發現新的獵物一般,興奮地盯著收手而立的王琳琅。


  那個被嚇得魂飛魄散,滿臉淚水的少女,重重地跌落在地上,像是一個折了翼的鳥兒一般,拚命地蜷縮著身子,往後退。


  豈料滿身匪氣的匈奴漢子,口中吹出一個呼哨,一個大步邁出,像是沒有看見一般,正好踏在她白皙如玉的手背之上。隻聽到哢嚓哢嚓的聲音響起,疼得那少女五官扭曲,尖叫一聲,差點暈厥過去。


  匈奴漢子呼衍越卻恍如未見,聽若無聞,他像是一匹下山的猛獸一般,氣勢驚人地走到了王琳琅的身前,像是打量一個物品一般,口中嘖嘖嘖聲不斷,“你這娘們,不像剛才那個,柔柔弱弱,像一隻綿羊,隻曉得哭哭泣泣,甚是讓人心煩,就你了,老子要你做我的閼氏。”


  他話語剛落,王佑的臉色便是微微一變。那張一向不顯山不露水的臉上,此刻,蕩起了一層薄怒的波瀾。俊朗儒雅的麵容上,透露出一種極致的冷,與幽幽的寒。


  “你是誰?”他開口問道,語氣很輕很淡,像是山間一縷不可捉摸的風,卻又偏偏隱著一股不知名的情緒,似乎這股捉摸不定的風,在下一刻,就會變成聲勢浩大摧毀力極強的颶風。


  這股看似縹緲實則淩冽的氣勢,實在是不容人忽視。呼衍越上下打量著王佑,臉上突然露出一個興奮的笑容,像是找到了一個難得的對手,“我乃匈奴單於呼衍越!”


  “區區一個部落首領,竟然在我南朝囂張至此?”王佑的眼中,閃過一絲冰涼的氣息。那似乎鋪上了一層寒霜的臉上,流露出一股淡淡的嘲諷之色。


  然後,那雙似笑非笑,略帶譏諷的眼神,輕描淡寫掃視了呼衍越一眼,就轉過身,繼續沿著宮道,往前走。


  這種視對方如無物的高傲姿態,像是一點火苗,唰地一下點燃了呼衍越的怒火。


  明明是手無縛雞之力,弱雞一般的男人,竟敢在他麵前擺出這般高人一等架勢出來,簡直是忍無可忍。脾氣暴躁,一向拿拳頭說話的呼衍越,這一瞬間,直覺得怒火中燒,手中的拳頭,帶著衝天的怒火,朝前方那道清絕的身影砸去。


  “你敢————”一道清嗬聲傳出,一隻白皙修長的手,閃電般從旁邊伸出,準確無比地抓住了呼衍越的手腕,正是一臉冷凝之色的王琳琅。


  憤怒使得她的臉,染上了一層淡淡的紅暈,再配上她此刻一身清雅脫俗的宮裝,眉目之中清冷如月的氣質,像是開在懸崖之巔的花兒一般,吸引著呼衍越的視線,奪走了他的呼吸。


  “哎呦,美人,做老子的閼氏吧!”色膽包天的他,像是著了迷似,伸出一隻手,就朝那張如同雪山之蓮的臉摸去。


  豈料,手剛伸到中途,一股大力從被鉗製的手腕傳來,然後經由手腕傳遞到全身,他就像是一個巨大的人性包裹,被這股驚天駭地的力道掀起,不由自主地飛身而起,朝一個雕刻著飛龍在天的大理石石柱,風馳電掣一般地撞去。


  “主子!”


  “主子!”


  驚呼聲傳來,數道身影急越而出,卻是呼衍越的屬下,在驚駭之中,如同射出的箭矢一般,朝呼衍越狂奔而去。就連匆匆趕到的禁衛軍,也是大吃一驚,駭然之情,使得他們的臉,在一刹那,呈現出一種緊張的扭曲。有數人已經飛躍而起,企圖阻止慘劇的發生。


  呼衍越自己亦是驚得魂飛魄散,他使出千斤墜,試圖控製住身體,但是那股海浪般的力道,是如此的巨大,以至於他的力氣,在這般千鈞一發之際,根本就是蚍蜉撼大樹,完全無濟於事。他的身體,被狂風巨浪攜裹著,朝著那白色的石柱,義無反顧地撞去。


  眾人的眼睛,幾乎都要脫框而出,就連呼吸,都仿佛漏掉了一拍!

  雖說林芝縣主這一手用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用得是精妙至極,但若這個匈奴單於真地撞上了這根石柱,有個什麽三長兩短,那可真是不好交代了。


  可是預想中的頭破血流,腦漿迸裂,並沒有來到。攜裹著呼衍越的力道,霸道雄渾,猶如開山劈地一般。速度更是如同追風逐電,攔無可攔。可詭異的是,當這股力道剛剛觸碰到石柱,它便神秘地突然消失的。呼衍越如同失重一般,砰地一聲砸落在石柱旁的地麵之上,震起灰塵無數。


  “主子!”


  “主子!”


  追奔而至的數道人影,像是螞蟥一般,迅速地躥遊而去,將地上的那道身影,圍聚而起。


  議論聲紛紛迭起,像是有無數隻蒼蠅,同時震動翅膀,在嗡嗡地飛。


  唯有王氏兄妹素淡如菊的身影,沒有受到絲毫的影響,他們一前一後,不徐不疾,就像是兩道劃過水麵上清影,朝著前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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