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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1章 薊門關

  黑夜中的薊門關,雄偉,險俊,像是一頭正在酣睡的猛獸一般,縱使睡意正濃,但那通體的霸氣,煞氣,卻怎麽也遮擋不住,透過寒冷的夜空氣,散發出去,使得每一個妄想靠近的人,都禁不住身體打顫,內心猶疑。


  像是叢林中的狼一般,一群人藏身在黑暗的森林之中,目光炯炯地遠眺著那頭猛獸。


  軍師夏宗銳,一臉煞白,神情憔悴,像是霜打的茄子一般,整個人虛脫得似乎下一口氣就會喘不過來。


  玄甲軍一路晝伏夜出,掩蔽行蹤,連日急行軍,已經將這個文弱的老書生,折騰得像是生了一場大病似地。唯有那雙眼睛,格外地明亮,像是有一把火在裏麵灼灼地燃燒。


  “待到寅時,左軍從東麵發起猛攻,直攻東門,吸引敵方的注意力。”軍師聲音雖弱,但是清晰,暗含銳氣,“在每一匹馬的馬尾上,拴上一大截樹枝,造成大軍押境的錯覺,吸引敵人的主力。”


  左軍是土匪出身,狠辣凶戾,打起仗來,不管不顧,有一股特別的狠勁,舍得一身剮,也要撕下敵人的一塊肉來。用他們來佯攻,以吸引敵軍主力,最為恰當不過。


  “但我們的主力部署在西邊,右軍負責西門。一待東門戰役打響,西門防守空虛之際,強攻東門。”軍師低沉,有力,像是一把被塵封的寶刀,一旦得見天日,仍不失當年的輕狂與豪氣。


  說罷,軍師一雙在黑暗中熠熠生輝的眼睛,轉到了王琳琅身上,像是油滴潑濺到篝火上,撩起了衝天的火焰,“城主,您的任務最為凶險,萬望千萬珍重!”


  一撩衣擺,竟跪了下去!

  沒有人比軍師更明白,王琳琅對於郎城的重要性!

  先不要提她出身顯貴,是名聞天下的王十一郎的女兒。如今琅琊王氏的掌權者王佑,對於這個妹妹,更是有求必應,來者不拒。


  就說她本人,在西北大地上種種的做法,既小心翼翼地沒有觸動各國當權者敏感的神經,又徐徐圖之地改革著舊的腐朽的製度。一點小小的改變,也許在此時,根本就是微之又微,但是滴水穿石,也許積累到某一天,便是開天辟地的變革,庇佑無數如同螻蟻的民眾。


  她就像是一盞明燈,亮在這個黑暗的亂世裏,成為了每一個追隨者心中的光。


  他一跪,周圍之人,皆跪了下去,“萬望城主珍重!”眾人異口同聲地低語道。


  地上的落葉,一年一年地堆積,厚重,腐爛,鬆軟,再加上殘雪未融,一跪下去,便是簌簌的聲響響起。


  雖說千金之子不垂堂!奈何薊門關的城牆高達百丈,除了武功已臻化境的城主,其他人根本就是奈何不了它。這一戰的關鍵,全部落壓到了她的身上。


  “軍師快起,”王琳琅急急伸手,攙起地上的病弱書生。


  雖則積雪正在消融,但地上冰寒萬分,絲絲縷縷的寒氣,從土壤裏溢出,從腳底一個勁兒地往上竄。


  軍師雖身著厚厚的狐裘,手捧暖爐,但手一觸及到他,她依然感受到他身體的冰涼。


  微微一個思轉,一縷暖融融的氣流,便從王琳琅的手心,像是導電傳熱般,輸入到臉色蒼白的軍師身上。


  後者被這股熱流熏得渾身一暖,身上似是有卸下萬斤重擔般輕鬆。但頃刻間,文弱書生便反應過來,臉色頓時一變,“城主——!”他驚叫到,想要製止住她。


  王琳琅朝著老頭子微微一笑,放開了抓他的手。她的內力如大海般深廣,輸出這麽一點宛如淺淺小溪一般的內力,根本就是九牛一毛般的事。


  “都起來吧!”她抿了抿嘴角,銳利如鷹的目光,投向遠處,看著像是《冰與火之歌》之中北境那巍峨高聳的城牆。


  這次出征,她帶著數千名近身鷹衛,想要越過薊門關的城牆,恐怕又將經曆一場血與火的洗禮。不知有多少兒郎,又將埋骨在這裏。


  可憐永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裏人!

  想到這兒,王琳琅的心裏,像是突然被塞進了一大團棉花,堵堵地,悶悶地,悲哀莫名。


  打完這一場,洗清了潑濺在師祖身上的汙名,她發誓,再也不會輕易出征了!隻願那時候海清河晏,天下太平!


  寅時到,黑暗寂靜的薊門關前,突然鬼魅般出現了一支武裝部隊。在無數搖曳不定的火把之中,人影憧憧,戰馬嘶鳴,黑壓壓地一片,幾乎一眼望不見盡頭。


  負責值守的瞭兵,隻驚得魂飛魄散,手腳發軟。警報聲急促慌亂地響起,像是催命一般,響徹整個薊門關。


  帶著火油的箭矢,如同下雨般,朝下方鋪天蓋地激射而去。


  無數的兵卒,被射中了,炸飛了,燒著了。但是前衝的步伐,卻怎麽也擋不住。一波又一波的人,像是不怕死的螞蟻似地,朝城門口衝去。


  投石機像是揮舞著手臂的巨人,將重愈百斤的大石,拋向對方的陣營。


  一時間,隻聽到哀嚎連連,喊殺聲震天。血腥氣,在這冬天的高原,由點成片,彌散開來,流淌出去,將腳下的土地侵染得一片血紅。


  聽著似是遠在天邊,卻又近在咫尺的廝殺聲,王琳琅的眼中,一片鐵馬冰河。她微微一個環顧,撞見了一雙雙望著自己的晶亮眸子。她對著這些身經百戰的近身親衛,輕輕地點點頭,腳下一個用力,人已經平地拔起。


  人在半空,腳步點點,竟又在虛空之中,升起數丈之高。她一身黑衣,身影漸遠,像極一隻飛鳥,正在展翅夜渡薊門關。


  但是薊門關之高,險,峻,實屬當世之罕見。


  當初督建它的漢朝名將——冠軍侯霍去病,原本用意是為了將關外的匈奴大軍,擋在巍峨的城牆之外,哪裏想到薊門關幾近輾轉,竟落在胡人之手,反過來被用來對付一代又一代想要收複北方失地的漢族有誌之士。


  牆體本身堅固,再加上附在上麵的未被融化的積雪,在夜晚結冰,所以光滑無比,根本就沒有任何的落腳之點。縱使王琳琅藝高人膽大,但人在高空,一口氣幾近殆盡,卻還有數十丈的高度,才能到城牆之上。


  就在她身形微晃,即將踏空,跌下深淵之際,她手腕一抖,一把黑色的龍爪,拖著長長的繩索,劃過夜空,蹭地一聲抓摳在了城垛之上。


  王琳琅的雙腳在牆壁上輕輕地一瞪,整個人像壁虎一般,順著繩索,咻地一下,便攀到了城牆之上。


  約莫是城東門的進攻太過猛烈,這一處的城牆之上,竟沒有巡邏之人。王琳琅抓緊時機,像是一隻暗夜的耗子一般,將背負在身後的繩索,牢牢地綁縛在城垛子上,然後將繩子的另一端,拴著城牆,拋擲了下去。


  剛剛綁好了兩根,便聽到步伐聲響起,一隊兵卒已經出現在視野之中。


  嗬斥聲響起,嘰裏呱啦,古裏古怪,好似是羯人的語言。她聽不明白,隻是站起身,快速地退後了幾步。


  這一隊羯人兵卒來勢極快,像是一群鬣狗一似地,將她包圍起來。口裏呱呱地喊叫著,個個凶神惡煞地望著她,似乎下一秒就要撲將上來,將她撕得個粉碎。


  有兩個思維敏捷的,正在順著城垛查看。


  眼見一人正走向那個綁著繩索的磚垛子,王琳琅手腕微動,數枚鋼針從袖底飛出,疾風一般地射了過去。


  那名兵卒捂著脖頸,呃呃呃地徒勞地叫著,雙目圓睜,驚懼不已。然後,一頭栽倒在地上,變成一句屍體。


  這陡然的變故,顯然震驚了包圍著王琳琅的兵甲。他們哇哇哇地亂叫著,揮舞著手中的武器,一窩蜂地撲了上來。


  王琳琅不想與之多做糾纏,整個人旋轉著平地飛起,人在半空之中,又是一把鋼針飛出。


  隻聽撲通撲通聲不絕,這些倒黴的羯人,像是被狂風卷過的茅草一般,全部地軟倒在地上。


  再一抬眸,眼前的一幕驚得王琳琅差點魂飛魄散。


  躲在深深陰影之中的一名兵卒,獰笑望著她,手中的長刀,閃著炫目的光,砍向了垛子上綁縛的繩索。


  王琳琅身影化作一道光,飛掠而出。


  哢嚓一聲,像是掰斷樹枝一般,她折斷了這個兵士待要發訊號的右手,搶先一步抓住了訊號煙火。然後左手一推,這個兵卒便覺一股巨力襲來,身體似乎在一刹那被震碎。不約軟軟地歪到在地,像是一團亂泥一般,再也不能移動分毫。


  已在瀕死的邊緣,這個兵卒臉上卻咧出一絲得意的笑,死死地盯著那斷成兩段的繩索。


  然後,這笑容卻突然僵住,凝固在這張死不瞑目的臉上。


  在解決這個漏網之魚的時候,王琳琅的雙腳似乎不停,縱身飛躍而出的一刹那,她的腳像是鐵鉤一般,牢牢地勾住了尚未解下的龍爪上的繩子。探出去的雙手,像是鐵箍一般,死死地抓住了正在急速下墜的繩索。


  正沿著繩索往上攀爬著的慧覺,直覺這加了牛筋的繩索,突然繃得比直線還直。然後一股大力像是巨浪一般襲來,他竟生生被拽高了三尺之高。


  心覺有異,擔憂像是小草一般,在他心裏瘋長。他不約昂頭上望,黑漆漆地,什麽也望不見。再垂眸下望,攀附在一個繩索上的鷹衛,像是螞蚱一般,一個又一個。


  想到城牆之上,唯有小琅一人,他不約地加快手腳,拚命地往上爬。


  待到數百名鷹衛爬上城牆之上,王琳琅已經那些死透了的羯人兵卒,兩個成群,三個成夥地,沿著牆根擺放好,做成了偷懶睡覺的模樣。


  她扒拉下了一個兵卒的甲衣,套在夜行衣的外麵,若不細看,活脫脫一個羯人形象。


  慧覺有心想問問她,但情況緊急,任務巨重,他隻來得急跟她說了一聲小心,就見她領著幾十名的鷹衛,像是夜梟一般,消失在濃鬱的夜色裏。


  他將所有的擔憂藏在心底,領著剩下的鷹衛,邁著堅定不移的步伐,奔向了另一個方向。


  雖是她的鷹衛,但這麽多年,她卻一直在保護著自己。像是一棵大樹一般,為他擋住了所有的風雨。


  如果她要做劈開這黑暗世界的一道光,那他願意她手中的一把劍,助她開天辟地,裂土封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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