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一章 錦鯉(一)
許是因為慧靈真人說了這裡的空洞是最後一個休憩之所的關係,大家都興奮了起來,辛苦了那麼多天,勝利的曙光就在眼前了。
出發的時候,所有人臉上都帶著躊躇滿志的笑容。
瓔珞卻驚訝地發現儀寧子不再黏在謝道之身後,而是和自己的父親玉書真人在一起竊竊私語。
「她總算是明白了有些事是不可為的了嗎?」
她遲疑道。
「瓔珞,儀寧從前不是這樣的,我有時候甚至覺得,她會不會是被裴永貞給控制了。」
陸西西說出了這句話就覺得還真的很有道理,也許這是她心中一直存在的疑惑,只是沒有機會驗證罷了。
也是,遙想當年初遇她的時候,她如凌波仙子,又如月中青女素娥般冰冷絕美,禮儀周全,行事面面俱到。
何曾想到她後來會這般不顧儀態,即便謝道之幾番拒絕,仍是死皮賴臉一般地纏著他。
只能說執念令人盲目吧。
瓔珞的目光遠遠地落在了謝道之身上,他白衣勝雪,在水中仍是一副不動如山的悠然之態。
自從元華吻了她,她就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兩人了,拉了陸西西作伴,也只是不想和元華獨處。
陰元華不遠不近地跟著她們二人,他沒有因為瓔珞突然的疏遠而憂傷,微笑中甚至還有幾分志得意滿。
他的每一個表情都沒能逃過陰惠君的眼睛。
再看那個小姑娘,雖然她不再靠近元華,可並沒有厭棄他的樣子,眼中反倒是含羞帶怯。
而元華,顯然是歡喜得很。
就算是個傻子也能猜到,他們之間一定是發生了什麼。
陰惠君狠狠地掐著自己的指甲,幾乎要把長長的尾甲折斷,她嬌媚如絲的眼中壓抑不住的恨意,令她的面目看起來猙獰無比。
即便如此,元華也沒有發現她的異樣,他的目光完完全全籠罩在瓔珞身上,甚至有些出神。
「你和謝大哥還沒和好嗎?」陸西西悄聲問道。
「若是你們和好如初,恐怕儀寧就不會再想東想西了。」
「我們……」瓔珞不知道該怎麼說,最初那些糾葛如今她都已經釋然,但是她的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她自己也沒明白。
若是沒有那一切波折,她是不會和謝道之分開的。
但是如今雖然她已經相信了那一切和謝道之無關,但是發生的事情已經發生了,所謂的冰釋前嫌,和好如初,不過是一句不可能實現的夢話罷了。
「也許我們不會在一起了。」她黯然道。
普普通通的一句話,她說出來的時候卻猛地一陣心痛,如剜心一般的冰冷的恐懼感襲來,她雙手交叉環抱住自己,微微地彎下腰來。
謝道之讓她痛徹心扉,而元華讓她心安,她努力地說服著自己,也許忘記他對她是最好的選擇。
陸西西待要安慰她一下,卻突然聽見了一陣歌聲。
奇了怪了,這不是在水下嗎?
「瓔珞,你聽見了嗎?」她問。
瓔珞的眼睛也睜大了,這裡怎麼會有歌聲。
「好像有人在唱歌。」
她舉目四望,見幾乎所有人都停了下來,迷茫地四望,尋找那聲音的來源。
「不用理會。」慧靈真人笑盈盈地說道,她的表情已然恢復了正常,游在了最前面。
「人魚向來只吃那些會被迷了心智的凡人,而我們只要不靠近她,她是不會追過來的。」她說道。
「鮫人族不是應該住在水上么,這麼深的水下也有鮫人?」
大家一下子釋然了,議論了起來。
「我還是第一次聽到人魚唱歌呢。」陸西西說。
「我也是。」瓔珞豎起了耳朵,認真地辨認著那聲音。
「魂兮歸來!北方不可以止些。」
「增冰峨峨,飛雪千里些。」
「歸來兮!不可以久些。」
「她唱的是什麼,感覺好像是在尋找什麼。」瓔珞問道。
「這是招魂曲,專門迷惑那些定力不夠的凡人的,若是聽從了她的召喚,只怕離死也不遠了。」
元華游近了她的身邊,為她解釋道。
她嚇了一跳,不為別的,只為他的突然靠近。
微微地低下來頭,她不好意思道:「我明白了。」
她突然浮起的紅暈令她的小臉更顯嬌媚,元華微微一笑,不即不離地跟在她們身後,不再說話。
「元華真人對你可真好,從前我阿爹都沒對我那麼細心。」
陸西西的話令她忍不住笑了出來。
「你這張嘴,真的是……」
她啼笑皆非。
陸西西愣住了,她說了什麼了?
歌聲越來越近了。
各色火球的光芒之下,眾人見到了碧色的石塊中間,女子長長的頭髮在水中飛舞,她金色的尾巴如同錦鯉一般,美麗得不可方物。
「她沒穿衣服!」有人嘴快喊道。
「別胡說!」慧靈真人忙喝止他。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黑色的長發動了起來,金色的尾巴如同水蛇一般搖曳著,她的速度極快,瞬間就到了方才那人面前。
瓔珞這才發現,那人就是當日曾向儀寧子獻過殷勤的男子,似乎是姓王,也是名門之後。
他身邊的人遠遠地躲了開去。
只見他一下子就被那黑色的長發給卷了起來,如同被捆仙繩裹住了一般,無法動彈。
慧靈真人無奈,只能上前言道:「鮫姬,小輩無禮,多有冒犯,只是他年輕且並非有意,能不能給他一次機會。」
黑色的長發慢慢地散開,蒼白得都有些發青的小臉露了出來,她下巴尖尖,眼睛奇大,雖然美麗,卻有一種令人害怕的詭異之感。
如同剛才那人說的一般,她身無寸縷,柔軟的胸脯上,唯有幾簇長發稍稍遮擋。
「原來是熟人。」她說,聲音無比柔美,就如同她的歌聲,攝人心魄。
「你倒是個懂事的。」
「只是我和你們這些牛鼻子素無交情。」
「你們擅闖我洞府,又擾我清夢。」
「若是我就讓你們這麼走了,豈不是墮了我族的威名?」
她冷笑,黑色的長發慢慢收緊,被裹住的那男子連呼救聲都發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