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三章 顒(一)
「這林子里樹木繁茂,會不會是有什麼致幻的草藥之類的,我們兩個其實都已經出現幻覺了?」
陸蓉有些茫然。
高斌小心翼翼地翻看著她的手。
怎麼看都不像是受過傷的樣子,他經常在山裡徒步,各種各樣的傷他都見過,就算是傷好得快,也會留下淺淺的紅色印記,過一陣子才會消退。
「要不,你再割一下?」
他拿出了箭袋中的小箭。
「去你的。」陸蓉嗔道,一把把他的手打開。
「反正是在做夢嘛。」
他笑道。
「如果真是幻覺,說不定我們現在好好的就坐在哪裡的樹樁子上,什麼都不做才是最正確的選擇。」
「如果不是幻覺,我是腦子壞了才會聽你的。」
她說的……好像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
高斌放棄了糾結,靠在了牆上,每呼出的一口氣都是熱熱的。
「手機還是沒信號。」
「我們會不會死在這裡?」
陸蓉突然問道。
「為什麼這麼想?」
「萬一沒人來找我們怎麼辦?」
「不可能,如果只有我一個,死了也就死了,你可是千金大小姐,怎麼可能沒人來救你。」
他似是自嘲地說道,露出了一個諷刺的微笑。
「我從沒覺得我是什麼大小姐,是你一直在叫我們大小姐。」
「你們本來就是,那個什麼章老師,眼高於頂,對你們還不是點頭哈腰,恨不得你們不用考試就給你們滿分。」
他一邊說著,一邊喘著氣。
她看著他乾涸開裂的唇,咬了咬牙,最終還是沒有說話。
隨便吧,沒什麼可爭辯的。
「你覺得,我有可能爬得上去嗎?」
她弱弱地問道。
這個陷阱雖然深,但是好在周圍還有各種樹木的根枝,若是能夠著其中一根往上爬,說不定還是可以出去的。
高斌抬頭看了看,他的腳沒受傷的話是一定沒問題的,就是扒著土往上爬也可以出去,從前在牯牛降不就是這樣的路么,而且還下著雨,他都爬上去了。
可是這個嬌小姐……
還是算了吧。
他搖了搖頭,安慰她道:「別想太多了,你也休息一會吧,節約體力。」
「對不起,我幫不上忙。」
陸蓉低下了頭,看著他血肉模糊的腳,又流下淚來。
「永……」這鳥真是陰魂不散。
見崔文秀已經走遠了,謝道之指著遠處的鳥,對瓔珞說道:「我們跟著那些鳥,應該能找到他們。」
「它們那麼記仇么?」瓔珞感嘆。
「我想起來它們是什麼鳥了。」
謝道之淡淡地說道。
「顒鳥,會御火,見者天下大旱,它們的叫聲就是它們的名字,我早該想到的。」
「它們也是靈獸嗎?」
「算是吧,只不過它們的壽命不長,所以應該已經沒有先祖的全部能力了,但這山火,十之八九是它們的手筆。」
「你說崔文秀知道這些嗎?」
「肯定知道。」
謝道之想起崔文秀方才大驚失色的表情,肯定他一定知道顒鳥的能力,這也能解釋,為什麼他們對山火一點都不驚訝。
山寺中並無人有法力,是誰在驅使這些顒鳥呢?
「可是這還是不能解釋,他們為什麼要放火燒山?」
「我也一時想不明白……」
謝道之喃喃道。
一群野兔竄了出來,幾乎是沖著二人跑了過來。
瓔珞嚇了一跳,忙抬腳躲開。17
只是它們並不是想要攻擊人,而是越過他們拚命往外跑。
她回頭目送它們消失,這才明白過來,這場大火之下,唯有他們經過的路上沒有火,所以它們只是直覺到了危險,在逃命罷了。
「雖然我會御水,但是這裡的火勢實在太大,我一個人也滅不了……」
若是元華在此,一定可以比她做得更好。
她抬起右手,微微搖頭,無奈地說道。
「你已經很厲害了。」謝道之握住她的小手。
兩人御風飛起,尋找著那兩人的蹤跡。
「你是不是和高斌商量過了,今天他才會這樣突然一個人離開?」
「恩。」
「可是,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我們不知道崔文秀打算做什麼,所以,不管他要怎麼做,我們打亂他的計劃,就能讓他自亂陣腳。」
「顒鳥放火也是他計劃之外的嗎?」
「應該是。」
要不然他不會急急忙忙回去找人幫忙。
「那些,是不是剛才我們看到的野兔?」
瓔珞驚叫了一聲,指著地上一團團黑黑的焦炭。
「它們終究還是沒有逃出去。」
謝道之皺眉,那黑色的一團一團的屍體似乎還沒有完全失去生機,正在慢慢地蠕動著。
這一幕似乎有一些眼熟,在他的記憶中,靈光一現,又稍縱即逝。
「好香啊……」
陸蓉突然被一陣香味給饞醒了。
「嘖嘖,這好像是……」
「烤兔子的香味。」
高斌肯定地說道。
「看來這一場火,遭殃的不只是我們。」
「它們會不會掉下來,正好落在我們這?」
陸蓉頗有幾分神往地抬頭看洞口。
「你還是期待天上掉大餅吧。」
高斌笑道。
「噗通!」
一團黑黑的東西掉了進來,帶著不容置疑的兔子肉香。
他傻眼了。
「你看!」
陸蓉笑嘻嘻地過去碰了碰那團黑黑的,說道:「一會等它涼了我們一人一半。」
話音未落,又掉了一個黑糰子下來。
這怎麼回事,天上不掉大餅,倒是掉兔子雨。
高斌狐疑地看著兩團焦炭一般的肉糰子,陷入了沉思。
這該不會還是幻覺吧。
今天所經歷的一切,都超出了他的認知,他不知道該懷疑自己的眼睛好,還是懷疑自己的腦子好。
作為一個徒步愛好者,他要說也算是見多識廣了。
只是長著人臉的鳥,突如其來的山火,比人還高的陷阱,無葯自愈的陸蓉的傷口,這些似乎都告訴著他一個道理。
永遠不要以為自己懂得了一切,這世上,永遠有許多未知。
對了,這個那麼高那麼陡峭的陷阱,原本是用來捕什麼的呢?
他想到了這個問題,只覺得背上汗毛都豎起來了,心頭髮涼。
目光落在了燒焦的兔子上,他竟然發現那黑黑的糰子似乎動了一下。
猛地一個寒顫襲來,他抖了一抖,定睛再去看,卻見顯然是自己的眼睛花了,什麼異樣都沒有。
哎……
自己嚇自己。
他舒了一口氣,輕輕地拍了拍自己的心口。
再睜開眼,卻見那兩團黑色的糰子已經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