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四章 雙(二)
「吼!」
「砰!」
證人席的圍欄啪啦啦地斷了一排,木頭四下飛濺,所有人都偶下意識地避開了飛舞的木屑和風,然而當他們定睛再看發生了什麼,卻見白單已經不見了,唯有弱弱的白雙拚命地拍著一個巨大的白色怪物,努力安撫它。
這變故來的太快,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雪怪,是雪怪!」
有人喊了起來。
原來這白單竟然是雪怪所化,方才只怕是因為氣得狠了,一下子變身現出了原形。
「你快冷靜下來,這可不是可以胡鬧的地方!」
茗茶真人早就退開了十步有餘,心有餘悸地看著這個白色的怪物,要不是這大廳的挑高很高,只怕它要把屋頂穿一個洞。
所有人里,唯有白雙一點都沒有退開,而是一邊勸說一邊焦急地拍著他。
「哇!」
白色的巨大毛茸茸怪物一下子收了回來,又變成了一個小小的道童,他委屈地大哭了起來:「他不講理,我還沒說完他就一直一直打斷我!」
「好好好,沒關係,你說,我聽著呢。」
白雙連忙安撫他。
衛氏見狀連忙起身:「審判長,我請求詢問證人白單。」
「委託代理人,你現在可以提問。」
「白單,能不能請您詳細說一說當時的情況。」
衛氏柔柔地說道,笑吟吟地看著一臉淚水的白單。
這樣的孩子她曾遇到過很多次,雪怪是最執著最忠誠的種族之一了,它們既熱心又無私,有恩必報。
不過有仇也是睚眥必報就是了……
她忍不住想到了那個調戲雪怪結果差點被撕成兩半的小道士,要不是她出手救人,他只怕都沒救了。
但是雪怪它們從來都不會騙人。
「當不起女仙的敬語,白單和白雙當年不過是無父無母的一對棄嬰而已,幸而得人類收留,這才苟活至今,自當言無不盡知無不言。」
白單抹了抹眼淚,不好意思地說道。
「真是抱歉,我的性子就是有點急。」
他連連道歉。
衛氏報以微笑。
「剛才我想要說的就是,其實元華真人並不是帶著瓔珞小姐去池子里泡溫泉的,因為瓔珞小姐不會水系法術,又不想被別人笑話,所以元華真人自告奮勇教她水系法術,這才讓我們整理這個池子出來的。」
「身為菡萏真人的女兒可真好,一聲令下,就有前仆後繼的人為之效勞,我可真是羨慕啊。」
言和真人忍不住恨恨地說道。
「砰!」
「審判員言和真人,如果您繼續在沒有正當理由的情況下作出類似的發言,合議庭將會取消您的投票資格。」
審判長淡然道。
「真話也不讓說了是吧……」
言和真人抱怨道,見陸廣韻的法槌又要落下,連忙收聲,假裝自己什麼都沒看見轉過身去。
「其實沒什麼,那池子放著不用也挺浪費的,還好我們把它修好了,最近三年裡大家都能用上這個溫泉,除了自助餐廳,那裡是特別受歡迎的一處設施了。」
白單插嘴道,不過收穫了言和真人一個白眼。
「請問您還有什麼需要補充的嗎?」
「不敢不敢,方才我想要說的就是,一開始是只有元華真人和瓔珞小姐兩人練習水系法術,不過後來到了水下防禦術的時候,元華真人為了避嫌,所以讓慧靈真人來教授瓔珞小姐,避免兩人直接的肢體接觸。」
「元華真人看似頗受年輕女仙們的追捧,十分隨性,實則謙謙君子,並沒有任何輕薄瓔珞小姐的行為。」
他這話倒是讓很多人意外了。
說白了,師父教徒弟,便是在打鬥的時候接觸到了身體也不是什麼大事。
當然也有人十分避嫌,有人十分隨性,只是各人秉性而已,不算是什麼原則性問題。
可是陰元華竟然這樣守禮嗎?
茗茶真人聽著都快要吐血了。
這是哪裡找來的神仙證人,到底搞清楚自己是誰的證人沒有。
野人就是野人,說話都不動腦子。
謝道之一邊聽著,一邊感覺雙的目光似乎正望著自己這裡。
「非常感謝您的證詞。」
衛氏微笑道。
「人類的感情過於複雜,其實我們很難全部理解……」
雙突然開口說道。
不知為何,謝道之覺得他似乎知道些什麼。
而且,應該和自己有關。
然而,下一秒,思緒就被打亂了。
瓔珞正定定地看著台上,那神情顯然是沉浸在了回憶之中。
是的,她和陰元華的回憶。
與他無關。
心中冰涼的感覺又一次浮了上來,他突然有一些理解,為什麼這世上會有人活得好好的,卻不想再活。
在旁人看來根本就不可思議。
有些人,明明生活得十分安穩,甚至富有四海,明明可以隨心所欲地活著,卻還是會選擇死亡。
也許正是因為這份煎熬。
如果一切可以重來,哪怕讓他跪在地上求她原諒,他也許也會去試一試,就是那點無謂的驕傲和自尊,讓他和她之間永遠地多了一個人。
哪怕那只是個死人。
也許不只是個死人。
在遇見章長老的那次,他明顯感覺到了屬於陰元華的氣息。
而他不僅沒有告訴瓔珞,甚至還選擇了逃避。
對於這樣的自己,他十分失望。
說什麼十分願意陪她去找番天印和混元幡,他十分懷疑自己若是能遇到這兩件法器,首先會忍不住就地銷毀。
不似他的為人,沒錯,但是,人心本身就是這般陰暗不是嗎?他也不過是個凡人。
他不敢想象,如果真的讓瓔珞再次面臨到選擇,她會如何抉擇?
僅僅是想一下,都讓他忍不住皺眉,忍不住想要逃避。
並不是他不信任她的心,只是,她太容易被左右,也根本沒有走出自己所謂的歉疚。
就算是現在,他也分不清,她的淚水究竟是悔恨還是追念。
自從他剛才說了那樣的話之後,她就沒再看過他,也沒說過話,只是默默地流淚。
那淚水究竟是為她自己,還是……
他不敢問,他不能問,他只能瞎猜,只能胡思亂想。
如果不曾遇到過她,該有多好?
他倏然一驚,自己竟然會有這樣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