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五章 十月隕萚(三)
松蔭館和經笥館都大門緊閉,陸全猶豫了一下便繼續往前走,寒風之中,心中那團熱烈的火焰總算慢慢地平復了一些。
並不是他總想著違拗母親的話,只是在母親心中,他還是個什麼都做不了,連自己都照顧不好的孩子。
也許不僅是母親,即便是父親,也從未真正相信過自己。
活在「族長嫡長子」的陰影之下,任誰都不敢真正放心把重要的任務交給自己,即便參與了一些行動,他也始終是被安排在「後勤」、「協調」、「管理」這些位置上,從未真正面對過危險。
黑洞洞的騏驥樓看著有些恐怖,裡面一盞燈都沒有亮,顯然是沒有人的,他這麼說服著自己,可是那扇虛掩著的玻璃大門卻像有著魔力一樣,吸引著他往裡走。
手中的冰凌散發著幽幽的微光,周圍的黑暗如同被撥開的迷霧一般,至少能看清楚附近的情況。
他心中稍定,走進了寬敞的大堂。
一個人都沒有,四周的空氣寂靜而冰冷,他再次下定了決心,就到處看一圈,至少每個地方都走一遍,然後就趕緊回去。
這似乎還是他第一次單獨探險,他四下查看了一下,便繞過了沒有亮著燈光的電梯,走進了角落裡的逃生樓梯。
不管怎樣,也要堅持檢查完整棟樓才行。
就在他走到二樓的時候,一隻撲棱著翅膀的小鳥,慢慢悠悠地從窗戶里飛了進來。
他愣了一下,伸手去抓那隻小鳥,可是那小胖鳥似乎根本沒想搭理他,而是篤篤悠悠地飛向二樓走道兩邊的一個一個房間,似乎是在找人。
這是,尋路鳥?還是,信鳥?
不管怎樣,多了小胖鳥的陪伴,他覺得自己心中那種緊張得抹不開的窒息感逐漸就這麼消散了,不過是查看一棟沒人的房子罷了,他的害怕簡直是好沒來由。
自嘲地笑了一下,他跟著那隻小胖鳥,走遍了二樓的每一個房間,卻見它從窗口飛了出去,直接往上飛去。
啊對了!它是鳥,它要去三樓根本不用走樓梯。
陸全連忙三步並作兩步沖向樓梯間,只差沒喊住那隻小胖鳥,讓它等等自己了。
「啾啾啾,啾啾啾啾……」
還沒走到三樓,他就聽見了小胖鳥急促的呼喊聲,小翅膀扇得「啪啦啪啦」的飛快。
出什麼事了?
他連忙走了上去,卻見三樓走道盡頭靠近窗戶的房間附近,小胖鳥張開了翅膀,幾乎是玩命地往自己的方向飛來,一邊飛一邊「啾啾啾」個不停。
只可惜小胖鳥的肚子太大,翅膀又太小,怎麼拚命撲扇翅膀,也就是這麼個速度,根本跑不快。
陸全還沒明白是怎麼回事,卻見一條火焰如同火龍一般一下子從那個房間里竄了出來,幾乎是無聲無息地就把小胖鳥給吞噬了,就連灰燼都沒留下。
這會兒他就算是傻子也知道裡面有人,而且此人定然來者不善,沒別的原因,這樣無害的小胖鳥他都毫不猶豫地下手,他和自己一定不是一類人。
母親說的沒錯,外面的確是很危險。
只是他不能永遠逃避。
他凝神靜氣,眉間的淺藍色光芒亮了起來,從未飲血的浥雨劍在他手中無中生有地現出了碧藍的幽光,他的手微微有些顫抖,嚴陣以待,十分緩慢地一步一步往前走去。
「一把年紀了你還弄些花花草草,不嫌裝嫩嗎?」
梁渠飛身躲過了應龍手中的藤蔓,一腳落在了桌子上,用力之猛,長桌被劈成了兩半,當時那滿滿一桌子菜便全都「叮鈴哐啷」地倒在了地上,滾的滾,碎的碎,一片狼藉。
「哎喲喲,碎碎平安,歲歲平安。」
朱氏忙不迭地念道。
「花花草草有用就好,你不怕,那就別躲啊。」
庚辰笑道,又是一道水龍飛了過去,倏忽間凝固成冰,繞住了梁渠的身體,把他裹在了裡面。
「不是我說,我們這是真打還是來點花架子?你這兩手就算是騙小孩也有點太幼稚了吧。」
梁渠似乎十分不滿意,一下子將冰棱震碎,跳遠了一些,手中「呲呲」地發出了雷電之聲。
應龍微微皺眉,被雷劈一下倒也不是什麼大事,自己皮厚肉糙的,只是這雷萬一劈到其他人怎麼辦?在屋子裡打架就是不好,根本施展不開。
「我們出去繼續。」他喊道。
「我才不去,你要出去你出去,你一變真身,房子都能被你壓塌了,我傻啊我跟你出去打。」
梁渠笑眯眯地說道:「而且,我要找的是屋子裡面,我出去做什麼?要不然你就讓我找一下,也沒什麼損失不是嗎?」
「大家都別浪費時間了,不是很好嗎?」
「你拿了落星石也是交給別人,平白無故給旁人做嫁衣,你是不是傻?我還以為你被關了幾百年好歹能學乖了,怎麼出來還是不學好?」
「落星石根本不在這……」
朱氏弱弱地嘟噥了一句,不過那兩人都沒理她就是了。
「我梁渠向來恩怨分明……」
梁渠罕見地說到一半沒繼續說了,和他嬉皮笑臉的樣子十分不相稱。
「多說無益,既然你這般頑固,也別怪我下手太狠了。」
他的臉色變得愈發陰冷,手中的藍色光芒攢動著,跳躍著,冰冷的目光落在了衛氏身上。
一道白色的閃電劃過。
「不好!」
應龍連忙回身用自己的身體護住了衛氏。
「咣!」得一下,衛氏和陸西西朱氏三人都嚇了一跳。
「啊啊啊!」陸西西就叫了一聲連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整個朱墨館陷入了一片黑暗。
原來梁渠的落雷並不是沖著老弱婦孺去的,而是打中了屋子正中的吊燈,一片嘩啦嘩啦的碎玻璃聲,三女嚇得抱成了一團,幸而沒人被砸到。
「你搞什麼!」
應龍皺眉,樓上樓下的燈火都熄滅了,應該是整個線路都被他破壞了,他到底要做什麼?
感應著梁渠的動向,應龍手中一片冰凌亮了起來,卻見一片狼藉的大廳之中,已然不見了那人的身影。
這個人!
每次打不過他都跑得比兔子還快,他到底是狐狸還是狸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