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一章 獨寐寤歌(四)
霜花……
一片白色的小雪片落在了她的鼻尖,慢慢地融了開來。
瓔珞抬頭看天,果然又是一顆流星劃破天際。
「流星!」
她連忙喊道。
方才她的屍身在火焰中化為灰燼的瞬間還歷歷在目,謝道之雖然決意不到萬不得已再也不動用三昧真火,然而這水龍來得太快,又是克制自己的最強法術。
無奈,他的火焰瞬間轉成了明亮的黃色,如一條火龍橫亘在水龍面前,生生擋住了這一下,水花和火星四濺,巨大的衝擊讓他整個人一震。
然而姬琴似乎料到了他的行動,出手比他更快,三昧真火一出,靈力大盛,斗轉星移,蒼穹之下,兩人之間的距離瞬間又縮短了一大截,幾乎是貼身肉搏的距離了。
距離太近他看見了姬琴眼中隱隱的得色,志得意滿,無比從容。
靈劍直直地指向他的胸口,若是被水系的法寶刺中,他定然會元氣大傷,謝道之再不猶豫,三昧真火如意指使,沿著劍身燒向姬琴。
與此同時,凌厲的霜華落下,他的長袍之上被割出了一片小洞,驚訝之下,他忍不住看了一眼瓔珞,卻見她正左支右拙躲著刀片一般的雪花,袖子上裙擺上都是殘破的小洞,而一縷長發亦被割碎,落在了地上。
「瓔珞!」
不過一個分神,他便覺得胸口一痛,撕心裂肺的感覺帶著不真實的不可置信,令他驚訝低頭。
「呵呵,謝家哥哥,承讓了。」
姬琴冷笑一聲,欺身而上,排雲破雪的一柄冰冷靈劍已然刺入了他的心口。
這怎麼可能?
他只是在看到了瓔珞的那一瞬間慌了神,立刻便運起了靈力抵禦,然而那柄劍,那柄劍分明被他用三昧真火燒了,怎麼可能還不化?
他不可思議地看著那柄劍穿過了他的靈台,刺入了他的心肺,鮮血噴涌而出,靈力一片大亂,五火七禽扇浮了出來,被姬琴捏在了手中,他大笑道:「哈哈,謝道之,你既然知道我調查過你的背景,我又怎麼可能不知道你有這等寶貝,三昧真火並非無堅不摧,而我找這柄劍也確然費了一番功夫。」
「如今,是誰太過自信了?」
姬琴眯起了眼睛,笑得志得意滿,雲淡風輕。
「咳咳!」
謝道之踉蹌了一步,半跪在了地上,雙手之上,鮮紅的血液正汨汨流淌,若是尋常人只怕這一劍立時就被取了性命,而他看著自己的雙手,恍惚間想到了一個熟悉的瞬間。
在狐方潭,永凝月火就已經告訴了他這個未來。
這是所有他可能的未來中的一個嗎?還是說,這是命中注定的未來,誰都無法改變?
執劍之手是誰的並不重要,只是,這分明是他的劫數。
如同摔碎了的水杯一般,靈力如同潮湧一般往外流逝,他只覺得自己全身四肢百骸都失去了力量,竟然不覺得疼,只覺得神思昏昏,只怕很快就會失去神志。
眼前一片黑暗,許是因為失血過多,他的眼中失去了焦點,什麼都看不見了。
還是太心軟了,應該一上來就把姬琴燒個死去活來。
他閉上了眼睛,凝聚起了全部的力量,抓住了姬琴的手臂,明黃色的火焰立刻如毒蛇之吻,燃遍了他全身。
「啊……」
姬琴慘叫出聲,倒在了地上。
謝道之微微一笑,睜開了眼睛,卻驚訝地發現自己的力量似乎已經回來了,他一個愣神,卻見自己手上流淌的鮮血也已然消失不見。
心中一驚,耳邊只聽見瓔珞氣憤地大喊:「謝道之!」
「謝道之!你不是說修道者以天下蒼生為己任,你不是說三昧真火只燒邪惡之人?姬琴好心救你,你卻……」
「我真沒想到,你竟然是這樣的人!」
「姬琴!姬琴!」
她再也不遵守什麼必須站在原位的規定,沖了過去便用御水術給姬琴滅火,然而御水凝冰都解不了三昧真火的火焰,她狠狠地瞪著謝道之,怒道:「你待如何?袖手旁觀?」
謝道之沒有看姬琴,只是愣愣地看著她的裙擺,粉色的小裙子漂漂亮亮的一點破損都沒有,而她斷下的那縷長發,也不知去向。
心念電轉,他已然明白了,方才那一瞬間姬琴利用他全力抵擋水龍的靈力間隙用了禁術,只是混淆了他一瞬間的記憶,他便中了他的圈套。
雖然猜到了狐族的血統非同尋常,但是姬琴一直都隱藏得很好,方才他根本沒想到這會是狐族的蠱惑術。
可是,為了算計自己,他連性命都不要了嗎?
他無奈地收回三昧真火的火焰,在瓔珞譴責的目光之下,苦笑道:「我說我是被他騙了,你能信嗎?」
「他騙你什麼了?我看得清清楚楚,方才你差一點掉下陣眼,姬琴不顧自己的安危過來扶你,你卻趁機抓住了他的手,用三昧真火燒他。」
「我記得你曾說過,絕對的力量一定會導致絕對的腐化,所以絕對不能濫用自己的力量,若是為自己的私慾所迷惑,隨便濫用手中的力量,那最後一定會為之付出代價。」
「你說得每個字我都牢記在心,可是你自己怎麼就做不到呢?」
她痛心疾首地問道。
「而且你這分明還是乘人之危,謝道之,我簡直不敢相信這是你做得出來的事情!」
「姬琴!」
她喊著他的名字,然而那雙總是神采奕奕的眸子卻緊緊閉著,蒼白的面容更顯柔弱。
星空已然變幻,所有的一切都已然不見,不僅是漆黑的星空,就連方才的塔樓都不見了,這裡不再是黑氣籠罩的迷霧之中,而是一片燦爛的艷陽之下茵茵的草地。
「救命啊,有人嗎?」
瓔珞忍不住流下淚來,緊緊地抱著姬琴,一遍又一遍地喊著他的名字。
謝道之無語仰頭看天,分明是藍天白雲,朗朗晴空,然而這一切,他要如何向她解釋明白?
「不是,李瓔珞,你不講道理了是不是,方才他要殺我,我連反抗都不行,就該等死對吧?」
他忍不住冷冷道。
「姬琴哪裡殺得了你,你明明知道他根本打不過你。」
「我錯了,我剛才就不應該讓他和你打。」
瓔珞自責地抹著眼淚,輕輕地撫摸姬琴的臉頰,一臉自艾自怨,恨不得代他受苦。
啼笑皆非,他氣得差點吐血,這個姬琴哪怕把研究女孩子心思的工夫挪那麼一點點出來好好修鍊,也不至於打不過他了。
他倒好,對瓔珞的性格研究了一個透徹,連環計苦肉計輪番上陣,就連他都中計了,何況瓔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