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七十六章 唐棣之華(四)
那種奇怪的感覺又來了。
瓔珞只覺得後背寒毛直豎,似乎有一雙眼睛正在她的背後看著她,而她一回頭,卻什麼都看不見。
哎?她能回頭了?
驚訝地抬起一隻手,她怔怔地看著自己的手指一根根地轉動著,她為什麼能動了?
「李瓔珞!」
玃如第一個驚叫起來。
瓔珞看向身周眾人,一時間有些迷惑,自己的腳明明還在陣中,而周圍的所有人都還無法動彈,為什麼唯有她能動了?她明明什麼都沒做啊?
「快破壞陣法!」
應龍也明白過來了,也不嬉皮笑臉了,嚴肅地大喊道。
「怎麼破壞?」
瓔珞忙問道。
嘉玉真人看了過來,目光如電,瓔珞怔怔地抬頭,卻見他眼中一片無法置信的驚詫,甚至還有遲疑和不知所措。
他顯然從沒遇到過這種情況。
「陣眼和陣樞都是一體的,如果你破壞了陣法,雖則陣法的靈力會反噬姬嘉玉,但是所有陣眼都會遭到波及。」
謝道之淡淡地說道。
什麼?
那怎麼行,蓉蓉,蘭兒姐姐,小疏,她不可能對他們置之不理。
瓔珞睜大了眼睛,應龍卻喊道:「沒關係的,每個人受到的反噬都是和自己給予陣法的靈力有關的,靈力越低就越不會受傷,好像陸蓉那種三腳貓法力,就連皮都不會擦破一塊!」
那也不行啊,小疏有傷在身,蘭兒姐姐也法力也很強大。
她躊躇著看向謝道之,只見他緊緊地皺著眉,擔心地看著自己。
那一瞬間,她有幾分迷茫。
「我要怎麼破壞陣法?」
她轉嚮應龍。
嘉玉真人已然發現了自己的異樣,卻沒有任何反應,她隱隱有了幾分明悟,這個陣法的作用本就是雙向的,只要她在陣中就理應受嘉玉真人控制,然而她卻因為不知道什麼原因擺脫了這控制,方才她還擔心嘉玉真人會因此對付她,只是現在看來,他根本就是拿她沒辦法,只要她在陣中,他就無法傷害她。
靈力的流動根本無法控制,瓔珞暗暗調了一下內息,卻是一片混亂,根本無法使用什麼法術,四下一張望,卻只有玉書真人方才掉落的長劍。
真是諷刺。
她走了過去,撿起了那把劍,遲疑地看嚮應龍,等他指示。
「呃……」
庚辰難得地遲疑了,他猶猶豫豫地看了一眼眾人,這才仰頭看天,訥訥道:「所謂的陣法,無非就是由陣樞驅動的陣眼們組成的,陣法一旦成型,陣眼和陣樞就是一體的,只要切斷陣眼和陣樞的聯繫,靈力的均衡就會被打破,陣法就會被破壞了。」
啥子意思?
瓔珞忙問道:「我這不就是在問你要怎麼切斷聯繫嗎?」
說著她伸劍去劃地上的藍色脈絡,卻見那光芒如同生在地上一般,怎麼都划不開。
這怎麼看都不靠譜。
她心中一驚,轉頭看向謝道之,卻見他眼中的不忍之色。
難不成?
她驚訝地轉嚮應龍,卻見他勉為其難地喃喃道:「只要其中一個陣眼和陣樞失去了聯繫,就可以破解這個陣法了。」
「你的意思是我要殺了其中一個人才行?」
瓔珞不敢置信地問道。
「差不多吧……」
應龍繼續仰頭看天。
這怎麼可能!
她心中雖是這麼想著,目光卻忍不住落在了一個人的身上,蓉蓉蘭兒姐姐和小疏自然是不可能去殺的,然而那個人……
「你快動手啊,你若不破壞陣法,我們都會死,這個白頭髮老妖怪不會放過我們的!」
鹿蜀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連忙喊道。
瓔珞怔怔地看著手中的劍,心中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抉擇。
「隨便殺個誰就好了嘛!」
鹿蜀還在咋咋呼呼。
若是讓她選,她寧願先宰了鹿蜀再說。
她抬起頭來,看向姬嘉玉。
他的神色卻沒有太多倉皇,驚訝之後卻是釋然,甚至都沒有再看她,臉上甚至還有微微的笑意。
那一瞬間,她想起了幻境中姬嘉玉和玃如說話時的幽怨之色,想起了在從前的馭靈館中,他訓斥姬羲和時那種痛惜的神色,然而在清淺淵水邊,他和梁渠的對話也是她親耳聽到的,那兩人顯然不是完全沒有關係的……
她越發迷茫。
到底什麼是真實的,什麼是虛幻的,什麼是現實,什麼是幻境,在這一瞬間,她面對的究竟是真實還是幻象?
若是從前她年輕氣盛的那會兒,她一定會一劍刺下去根本不會管那麼多,反正犯錯也罷,抉擇失誤也罷,錯了也就錯了,根本就不用去理會什麼後果。
然而此時,她卻猶豫了。
畢竟她也是年輕不再,開始瞻前顧後了。
嘉玉真人雖然一句話都沒有為自己辯解,但是她心中隱隱有一種感覺,如果真的這麼做了,她一定會後悔的。
「要不然還是算了。」
玃如嘆了一口氣,說道:「小徒兒,我知道你下不了手,要不然還是算了吧,就算我們都死在這兒,也不是什麼壞事,阿渺,你也別執著了,重入輪迴,忘記過去的一切難道不好嗎?」
「哼哼!」
鹿蜀冷哼了一聲,笑道:「玃如,人類遠比你想象的要複雜,特別是女人,你想要明白一個女子的心思,只怕得等下輩子了。」
「你胡說些什麼!」玃如老臉一紅,嗔道:「阿渺和甜甜都是我看著長大的,在我心裡就跟我女兒一樣,更何況,阿渺從前還是凌兒的戀人……」
「是不是你自己知道。」
鹿蜀懶洋洋地說道:「只是你的阿渺根本就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樣冰清玉潔的純情女子,你可知道她心心念念的阿止是誰的兒子?」
他剛說什麼?
大敵當前,所有人卻都因這句話而屏住了呼吸。
阿止不是陸夫人的兒子嗎?
瓔珞睜大了眼睛,每當她有什麼事情想不明白,她總是下意識地看向謝道之,卻見他也有一瞬間的驚訝,然而下一瞬便釋然了,似乎明白了。
不是,大哥,我根本不明白啊,明明我們看到的一切都是一樣的,聽到的也是同一句話,可是為什麼我根本就沒聽懂的時候你就什麼都明白了呢?
人世間太多不公,最不公的只怕就是沒給她一個聰明的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