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六十七章 綠兮絲兮(五)
「老大,不好了,老大!」
除了那些浮島入口處把守的魚怪們,其他所有的魚怪都一邊叫嚷著一邊互相拉扯著,帶著一身濕噠噠的水忙不迭的爬上岸來。
「我呸!」
「怎樣?拿到六通燭了嗎?」
䖺䗤翻了個白眼,揪住當先一人的領子問道。
「沒,沒有……」
「我就知道!」
他怒道:「真xx是個廢物!」
「不是的,老大,方才我們本都在水下好好地等著,只不過那些根須突然襲擊我們,一下子就抓住了好幾個兄弟……」
「什麼?!」
「都xx廢物!」
䖺䗤一丟斧子,就要往外走。
「老大,您去哪兒?」
「當然是把那些混蛋撈上來了!」
「不成了,老大,他們全都……」
䖺䗤看了過去,卻見魚怪們有的斷了腿,有的斷了胳膊,有的幾乎被打得是現了原形,要多凄慘有多凄慘。
「還好我們逃得快,那些兄弟們,全都,全都……」
為首那人倒是沒缺胳膊短腿,只是一臉后怕的樣子,實在是有幾分好笑,又很可憐。
「氣死我也!」
「都是廢物!」
他恨恨地看向那棵紋絲不動的黑色巨木,黑煙消散之際,方才那個傻乎乎的愣小子已然消失不見。
就知道這些人類肯定幫不上忙,那些狐狸們也是不知所蹤,還是長老說得對,真要拿回六通燭,光靠別人是沒用的,還是得自己赤膊上陣。
「阿止……」
顧夫人已然軟倒在地,原本攔著她的魚怪們不知所措,幸好有人手快扶住了她,這才沒有讓她摔傷。
「阿止哥哥……」
瓔珞捂住了自己的嘴不敢置信地看向姬琴,又看向謝道之,淚水卻自顧自地滑落了下來。
姬琴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纖長的手指卻在觸到她的長發時遲疑了一下。
她也似有所覺,只是瑟縮了一下,卻沒有避開他的親近。
「你去哪兒?」
䖺䗤見她往外走,忙問道。
「胖頭魚,剛才我都說了那是阿止哥哥的娘親,你卻不讓她見阿止哥哥最後一面,如今阿止哥哥都已經……難道你還要攔著她嗎?」
她不管不顧地推開了幾個攔路的魚怪,衝過去扶起了顧夫人,握著她的手,只覺顧夫人手心中汗涔涔的,卻是一片冰涼。
「顧夫人……」
安慰的話到了嘴邊卻是這般蒼白,阿止哥哥會沒事的……即便她這麼說,就連她自己都無法相信,只是,陸止從來都十分執拗,堅信自己是什麼常羲,從未承認過自己的身份,為何會突然變了性子,這……
只是這時候她根本無法問一個傷心欲絕的母親這樣的問題,顧塵倚在了她身上,卻是沒有了哭聲,只是默默地流淚。
瓔珞緊緊地抱著她,此時此刻,怎麼會來這裡,之前發生了什麼,為什麼,怎麼會,這些問題都沒有了意義,她甚至不忍看顧夫人那似乎一下子蒼老了許多的愁容。
她的目光失去了焦點,心中也是一片混亂。
遠遠地,卻見魚怪的圍堵之下,浮島另一端三三兩兩的虎妖狼妖們聚攏了一些,成群結隊地看著這邊,卻無人上前,似乎只是在觀察情況而已。
對了,她怎麼都忘了,這裡可是桃都山,是鬼國的聖山。
阿止哥哥方才盡全力都沒能破解神木的結界,對於她來說,卻也是一個警示,至少,這個結界的確就像趙子玉說的一樣,必須破壞了外圍的聚靈陣才能破解,而聚靈陣……
姬琴向來鬼點子最多,會不會真的像他說的那樣,若是讓烏啦啦吞噬了聚靈陣的陣眼,就能破解整個陣法呢?那樣他們得先找到鄔先生才行……
「阿止……!」
本已慢慢平靜下來的顧夫人突然一聲凄厲的呼喊,掙脫了她的手臂,一下子向前衝去。
「哎,你這娘們!」
魚怪們一時沒能攔住,顧夫人的力氣竟是一下子奇大無比,瓔珞幾乎也被她推倒在地,踉蹌了一下才穩住了腳步。
難道,是阿止哥哥……
但是顧夫人的喊聲卻不像是歡喜,她掙扎著站穩了身子回頭看去,卻見一朵金色的蓮花浮在了空中,憑空出現在了神木之下,不同於方才的明艷光芒,此時的蓮花沒有了火焰,唯有淺淺的金色光芒,似乎是因為失去了主人的靈力加持,而變得暗淡。
「千瓣蓮……」
她下意識地伸手按住了自己的心口,在那裡她藏著的是元華的番天印,淚水不知不覺地澎湃而出,她怔怔地站在那裡,眼睜睜地看著顧夫人跪倒在了樹下,捧起了那朵金色的蓮花。
在這一刻,她知道自己什麼都做不了。
似曾相識的感覺湧上心頭,想起白色花瓣紛飛的那一刻,她竟是有一種滄海桑田,恍如隔世的感覺,當時的那種絕望和自棄和夢中那種如影隨形的悲痛一起襲來,她真的很想告訴顧夫人,她能明白她的感受,她真的明白,只是,每個人都要努力站起來,不能放棄,如果放棄,那才是最懦弱的選擇。
明知道那是自己無法過去的心結,明知道自己永遠都不可能放下,卻仍然選擇背負著這一切繼續前行,這才是真正的勇氣。
她慢慢地走了過去,想要告訴她這一切,這並非是事不關己的草率的膚淺安慰,而是她真實的感受,她曾經選擇過放棄,甚至在被救了回來之後第一次睜開眼睛的那一瞬間,她甚至怨恨過,為何要救她?如果閉上了眼睛,什麼都不用知道,什麼都不用選擇,豈不是一了百了。
只是到了現在,到了此時此刻,她真的真的明白了,誠然這世上沒有絕對的正確和錯誤,誠然沒有人能夠隨意去評價別人的選擇,但是,站在一個真心關心著她的朋友的角度,她真的希望顧夫人能堅強,勇敢地走下去。
如果阿止哥哥的魂魄能看見這一切,如果他已經想起了從前的一切,他怎麼可能願意看見自己的母親為了他而悲痛欲絕,也許,他的願望也不過是希望母親能放下自己,快樂地活下去,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