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5章 容兮遂兮(三)
「擅女紅的出列。」
裴媽媽慢悠悠地問道,只不過這會兒只有一人站了出來,她滿意的點了點頭,贊道:「身為奴婢,謙遜自是好事,不過也無需過於謙遜,仆俊說過,你們都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好人家女子,凡事藏拙是沒錯,但若是自己的確擅長的,也不妨直言。」
「下一個,擅棋的出列。」
一片沉默,唯有阿緋弱弱地說道:「阿緋學過幾年棋,只不過棋力遠不及』擅』字,只是粗通規則,記得幾個定式罷了。」
「下過完整的十九路棋嗎?」
邊上另一個媽媽服色的婦人問道。
「下過,從前和爹爹每晚都會下一局,只不過幾乎沒有贏過罷了……」
阿緋臉上微微泛紅,不好意思道。
「可以了,就這個吧。」
那婦人點頭。
「下一個,會撫琴的……」
裴媽媽話音剛落,所有的女孩子都舉手。
呃……除了瓔珞。
那麼多人會彈琴?
我的天。
她咋舌。
可是大家都舉手偏偏裴媽媽都不是很感興趣,她倒是看向了瓔珞,問道:「奴珞,你不會撫琴?」
呃……這個真不會……
瓔珞唯有搖頭。
裴媽媽深深吸了一口氣,似乎不敢置信地看著她,最後還是在那些舉手的女孩子里挑了一個,又看了她一眼,咬了咬牙,還是說道:「不會可以學,一個月的時間,刻苦一點的話,彈個曲調出來應該不太難。」
神特么不太難啊……
瓔珞差點吐血。
只是,周圍的女孩子們紛紛投來了殺人的目光,似乎她做錯了什麼天大的事一般。
不是,她什麼都不會還有錯了?
謝!道!之!
你怎麼還沒找來!
她無語問蒼天。
找不到娘,找不到謝道之,她明明心急如焚,卻要在這裡慢悠悠地學彈琴,還是這種弦粗得離譜,光是撥動就手疼得離譜的什麼破七弦琴。
「奴珞!」
教習師父只怕是忍無可忍,這才當眾在課上喊她的名字。
「你把剛才那段彈一遍。」
「老師,我真不會……」
她哭喪著臉,別說彈一遍了,就是彈個哆來咪法索她都彈不出來,這不是教彈琴,完全是虐待她嘛。
「奴珞,身為女子,最重要的就是會琴棋書畫,裴媽媽說你不會下棋不會寫字畫畫,那些都需要長久學習,這才無奈只能把你塞到我這課上來,只是我的琴課不收無用之人,你若是再這般不認真,我這便回了裴媽媽,我教不了你這學生。」
好好好。
她高興壞了,連忙抬頭看向她,只差沒當場答應下來了。
「盧大家,就該把她趕走,有您親自教導,那可是她幾輩子積來的福氣,居然這般不識抬舉,簡直是給我們陰家丟臉!」
「就是,什麼都不會,憑什麼能做陰家的奴婢,趕緊滾出去吧!」
「就是就是!」
其他上課的女子紛紛趁機說道。
什麼,不彈琴就要趕出陰家?
她心中一驚,連忙坐正了身子,老老實實地搖頭道:「老師,我真的是一點都不會,您教各位姐姐的都是很高深的技巧,我一點都聽不懂,若不然,您給我補課吧。」
教習差點沒氣得倒仰。
若非裴媽媽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教會,她才懶得理這頑劣的學生。
「下課之後,你留下來,我給你另外布置功課。」
她努力順了順氣,這才平靜地說道。
彈琴是為了靜心,若是和這不成器的小女娃一般見識,豈不是丟份。
身為修道之人,不思四處閑逛尋找母親,卻在這裡折磨自己的耳朵,她簡直是要給自己鼓掌三聲,真棒!
只是老師給她布置的這個功課,也確實是超過了她的能力了啊,不怪她彈到了半夜也沒能做到。
手指好疼。
她悄咪咪地給自己用了個癒合術,把指尖上的傷口給治好了,若不然,只怕要疼死。
「我就不明白了,這個商音之後明明應該是徵音,你為何每次都彈成角音?」
懶洋洋的男子聲音似乎是從樹上傳來的。
「錚!」得一聲,她被嚇了一跳,手指在琴弦上劃過,一道紅色的血痕觸目可見。
方才她一直低頭,這會兒他才看清楚她的容貌。
一雙迷離的大眼睛,迷茫地尋找著他的方向,他跳下了樹,那雙眼中一下子找到了焦點,定定地看著他的樣子,倒像是漫天星辰都在了她的眼中。
這真是緣分嗎?
瓔珞無語。
沒找到謝道之,沒找到母親,卻先見到了他。
努力地告訴自己,他不認識她,他根本不知道她是誰,但是她看向他的目光中,還是忍不住流露出了一絲絲的依戀。
他走近了幾步,瓔珞嚇得連忙站起身來說道:「男女授受不親,你別過來啊。」
「哈?」
他笑了。
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哪家官家小姐,這麼矜持的嗎?
「你叫什麼名字?」
「我沒名字。」
她連忙道。
「你胡說,你在這靈秀殿的亭子里彈琴,根本就連內院都沒入,顯然就是新來的小丫頭,被教習罰得覺都不能睡,又怎會沒名字。」
「我不告訴你。」
她按住了自己的嘴,連連搖頭。
真是個奇怪的獵物,劃掉,女子呢……
他微微笑了一下,溫柔地說道:「你讓我想起了一個人……」
「不不不,我誰也不是,誰也不像,我們一點關係都沒有。」
不對,她這什麼台詞啊。
如果有地縫,她一定一頭鑽進去了。
只怕這是撩妹大師的第一次失利,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嘆道:「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我不知道,我不想知道,我走了,再見!」
她抱起了琴,跑得比兔子還快。
繞了一大圈才回到了自己的住所,她拍了拍心口,終於平靜了下來,只是,想想剛才的對話,她忍不住有幾分后怕。
原來他不管對哪個女孩子都是這般溫柔的,他這隻怕是狩獵的習慣了,溫存而謙遜,若非她早就認識他,只怕也會好奇地問他自己像是誰,這一來一去的,墜入他的網中也不過是時間問題罷了。
這大半夜的,就算她失蹤了,也沒人知道和他有關,這還真是,好算計,難怪他的鬼道術這般精純,只怕那棵桃樹下的怨靈也沒他這千年來吃掉的妹子多啊。
只不過,第二日,那教習見她手指上沒傷,又彈不出曲調來,立時便決定再次給她加課。
不是啊,大姐,我這手指上的傷是我用法術治好的,我真的很努力了啊!!!
她百口莫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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