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將生存當成一場奧斯卡
小蘿莉稚嫩的嗓音，猶如重錘一般砸在我們心裏。
骨爪有些鬆動，爪鉤還在強撐著，但也隻是剛好撐著。
“如果她出了什麽事，我跟你沒完。”洛雪璃咬著牙，緊緊盯著我道。
我額頭出了一層細汗，強迫自己的冷靜下來，衝小蘿莉喊道：“寶寶，你現在檢查一下繩子，看哪裏有問題，如果不行，你就慢慢爬回來。”
“哥哥，我能爬上去，我能行。”小蘿莉眼底有一抹倔強的固執。
洛雪璃焦躁的搖頭：“你先回來啊，別往上爬了，上麵還有很長一截要爬的！”
“不行！”
“別耍孩子脾氣，快到媽媽這裏來。”洛雪璃睜大了眼睛，怔怔的望著小蘿莉。
小蘿莉勝利似的說：“繩子到目前為止都撐住了，這是好事啊，老實說我下麵被壓的挺厲害，不過這個繩子相當牢固，我肯定能爬上去。”
洛雪璃頹然的垂下了眼瞼，兩手掐著大腿，指甲都陷入肉裏了，急得眼淚在眼眶裏團團轉。
“相信孩子。”
我抓住洛雪璃的手臂，望進她眼睛深處，看到她的瞳孔變得很大，滿是驚恐。
“陳博，怎麽辦呢？”
“寶寶，你要盡快離開這根繩子，越快越好，知道嗎？”我大聲堅定的喊道。
“好！”小蘿莉答應一聲，繼續往上爬動。
洛雪璃的眉毛挑得好高，聲音也不由自主就尖銳了起來：“陳博，你你你！”
我將她摟入懷裏，心髒猛然一抽，她張口嘴巴，一口咬在了我的肩膀上。
“哥哥，我爬到樹上來了，我還把這兩塊骨頭卡在樹杈裏了。”小蘿莉的聲音從上方傳來，唇邊還浮起了她一貫的調皮。
事件發生時間極短，我們皆是嚇出一身冷汗，等我最後一個爬上來時，洛雪璃正幫小蘿莉搓著手吹著氣。
我默默拉動細繩抽出骨頭，把長繩子收了回來，顧曦幫我將死結解開，大家各自把衣服穿上。
洛雪璃抬頭望了我一眼，聲音裏含著淚道：“萬一她有個三長兩短，這個責任誰能擔當得起？”
我撫弄她的頭發，觸摸她的麵頰，挑挑眉，勉強裝出一份嬉笑的麵孔來：“我做的爪鉤，寶寶抓的也很牢，根本不會出什麽事。”
“爪鉤還隻是鬆動，萬一繩子斷裂，或者寶寶乏力了，怎麽辦？”洛雪璃狠狠瞪了我一眼。
“姐，你不要生氣，爪鉤鬆動隻是意外，咱們都順利過來了啊！”顧曦輕聲安慰道。
“不是你的孩子，你心裏肯定不擔心。”洛雪璃氣呼呼的道。
顧曦的笑容從唇邊消失，愣愣的看著我，一時間也不知該怎麽勸了。
我心裏的隱憂快速擴大著，半晌，才心慌意亂的道：“咱們繼續趕路吧！”
“這事就算完了？”洛雪璃驚悸的看著我，她咬咬牙，整理一下衣服，拉著小蘿莉就往前走。
顧曦看著雪璃的背影，坦白的說：“她生氣了，你要多哄哄她了。”
我拉著顧曦跟上去，蹙著眉毛道：“我們不可能永遠保護小蘿莉，尤其到頂峰風口處，她要是抓不牢，就會被吹走，想要生存，必須靠她自己。”
“她是個非常優秀的孩子。”顧曦誠摯的說，歎了口氣，“我在她這個年紀，還在遊樂場裏玩耍呢！”
孩子經曆與親人的分別，每天徘徊在生死線上，她成長的比我們任何一個人都快，因為她在極端的環境和短暫的時間裏，用兒童的年齡和心智，來完成成年人的選擇和工作。
一種環境，塑造一種人性，叢林法則塑造出來的隻有獸性，人類的獸性來自遺傳，人類的理性來自文化陶冶和教育，獸性是先於人性存在的。
洛雪璃在前方領路，她視力比較好，方向感也比我強，她能在這種地方一直鎖定某一固定目標，讓我們不太容易走彎路，而且這一段路也鮮有地標能夠參考。
但是人在地勢較低的地方想不走彎路都難，‘絲綢之路’的先賢們發明了一種方法，就是看自己的影子，時刻注意觀察身子和影子所成的夾角，一路上一直要保持同樣的夾角大小，這種方法隻適合短距離行走才行，因為人的影子會隨著時間每小時移動十五度。
“哇，好大的一個湖啊！”小蘿莉叫了起來。
“這湖麵有半裏寬了吧？”顧曦瞪大了眼睛：“咱們能遊那麽遠嗎？”
“水溫會很低。”我四處瞅著，眉頭皺了起來，“連一棵粗木都沒有，木筏也做不成，但咱們隻能遊過去。”
“我先來吧？”寶寶脫掉鞋子，一副雀雀欲試的模樣。
洛雪璃又狠狠瞪了我一眼，估計殺我的心都有了。
我幹咳兩聲，一言不發的將衣服脫下來，笑著道：“我先示範如何利用長褲浮在水麵，顧曦，你褲子沒洞吧？”
“沒。”顧曦的小臉有些紅了。
“你要抓住褲腳打個結，然後掄過你的頭甩向後麵，就能當小救生衣的用了，隻要別破了洞，在水中灌空氣可不是什麽好事。”我打趣般說道，然而並沒有人笑，氣氛一時尷尬。
時間不知過了多久，令人意外的事，水溫並不是特別涼，更像是陰陽水一般。我們就在湖岸上的高地上紮營了，在這裏修整個三五天，靜候最熱時日的到來。
洛雪璃仍在生我的氣，她吃過晚飯後就癡癡的望著靜湖，思緒在漫無邊際的湖麵飄蕩與遊移。
高大的鬆樹，直入雲霄，四周冷清無比，就連天空，都堆積著一層厚而密的雲層。
我悄悄爬到她後麵，柔聲說道：“老婆，我錯了你罵我吧，你渴不渴？今天晚上，你說跪什麽我就跪什麽……”她不說話，悶悶的用牙齒咬指甲，可她的指甲早被啃得光禿禿了。
於是，我又側到她旁邊偷偷看她，隻見她白皙的臉頰上睫毛低垂著，眼光迷迷蒙蒙的，整個臉龐上，都有種若有所思和苦惱的神情，跟往日的她形成鮮明的對比。我情不自禁的輕歎了一聲，伸手過去，緊握住她的手，她微微震動了一下，眸光仍然放在靜湖上。
一陣夜風襲來，吹在人身上，還是極為刺骨的，我將身上的獸皮外套，披在了她身上，洛雪璃瑟縮的拉緊一下，這才望了望我。
“我沒事！”
洛雪璃眼中有份心痛與擔憂，讓我完全呆住了，她冷不丁的還打了個寒顫。
“你怎麽了？冷嗎？”我問道。
“不是。”洛雪璃望著遠處，磷光在湖麵上疏疏落落散布著：“我在想，我們的命運究竟要飄向何方？”
我心中一痛，抱住了她的肩膀，手用力在她肩上握了一下，壓低著聲音道：“活著！”
“我並沒有泄氣！”洛雪璃深深凝視我的眼睛，歎口氣說：“我們這是在爭奪奧斯卡嗎？”
“我知道你的苦衷。”我緊握著她的手：“我都知道。”
“荒島生存本就艱難無比，為何還有海盜為難我們？”洛雪璃低哼著，雙手抱著膝，聲音卑微的說：“我們究竟做錯了什麽？老天要如此懲罰我們？”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我沉聲說道：“自然無所謂理性和感情，對於人類的種種機遇，它能回應的，隻剩一片靜謐，正如這一片靜湖。”
洛雪璃竭力想維持自己聲音的平靜，但話語裏已經夾帶著哽咽：“可我卻無法平靜的活著，它總會掀起陣陣波瀾。”
我緊緊握著她的手，一瞬不瞬盯著她：“寶貝，彩虹總在風雨後的！”
“如果生存就是奧斯卡，我們才要這麽拚啊。”洛雪璃苦惱的看著我。
“我看過最偉大的求生電影，是一個叫陳博的年輕人，他每天出去打獵，在樹葉交錯間發現動物糞便，他彎下腰摸了摸那些豌豆大小的糞便，發現還是溫熱的！”我輕聲說道。
“哈哈！”洛雪璃被我逗笑了，獸皮外套滑落下來，她看著我道：“那次遇到大象時，我們沒有水喝，你說大象糞便裏有水，然後愣是擠壓糞球喝了大象的糞水。”
我凝視她：“然後呢？”
洛雪璃笑得很含蓄：“你喝了兩口，當場就想吐，但在我的注視下，你就強忍住了吐意，你當時的演技絕對比奧斯卡影帝強。”
“那就將生存當成一場奧斯卡，我們肯定能拿到最後的小金人。”我輕聲說道。
“陳博！”洛雪璃驚喊一聲，眉頭緊緊的蹙了起來，她痛苦的搖著頭，婆娑般的眼淚潮水般泛濫起來，她竭力壓抑著眼淚：“我怕自己不能陪你到最後。”
聽到這話，我的臉刷的一下就蒼白了，愕然的喊：“你瞎說什麽，我們肯定能廝守到白頭的，老婆，你別瞎想好不好？”
洛雪璃臉色慘白，嘴唇無一絲血色，像隻受傷小鹿般，難過的看著我道：“如果某天我不在……”
“沒有如果！”我煩躁而懊惱的打斷了她，胸口登時堵塞了，良久才是蒼白著臉說：“我這一生可以什麽都沒有，就是不能沒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