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6 章
嶽鬆扯了扯襯衫的領口, 露出了好看的鎖骨。
“怎麽了?想上去?”薛欣彤含笑。
嶽鬆放下手:“看看而已。”
薛欣桐無語:“你都快變成一個老頭子了!”
“你不能因為我每個禮拜陪我爺爺打高爾夫,”嶽鬆說,“就忘記我是一個有著豐富多彩的校園生活的當代大學生。”
這地下拳場是由一個舊廠房改造的, 空間高闊,頭頂上有很多縱橫盤桓的鐵走廊、鐵扶梯, 現在被改造成“VIP”區。在上麵往下看,不僅能看到拳手間的激烈, 還能看得到觀眾的群魔亂舞,看得更清楚,更熱血。
一個選手一拳將另一個選手擊倒在地, 下麵的觀眾群裏爆發出喝彩和尖叫。
薛欣桐也跟著叫――在這種環境下, 很難不熱血。
因此穿著白襯衫, 倚靠著鐵欄杆,靜靜抽煙俯瞰下方的嶽鬆, 就如鶴立雞群一樣與眾不同。
沸騰之上一抹冷清的白。
薛欣桐對她這個表弟很無奈, 他基本上是被嶽老爺子一手帶大的, 也不知道怎麽地,就跟個入定的老僧似的,很難見他露出“冷靜”之外的其他情緒。
薛欣桐有一個紈絝哥哥,跟她爭家產爭到眼睛發紅,跟死敵也差不多了。嶽鬆是嶽家獨孫,沒有別的什麽兄弟姐妹, 因此從小就跟薛欣桐親近,跟親姐弟也沒什麽兩樣了。
薛欣桐是個火辣爽利的性子,常被她這個什麽事都不疾不徐, 泰山崩於前也麵不改色的表弟弄得想翻白眼。
“我說你也,融入一下氣氛啊!”薛欣桐喊, “嗨起來!”
“我很嗨呀。”嶽鬆夾著煙訝然說,“你看不出來嗎?”
薛欣桐:“……”氣得翻個白眼。
嶽鬆彈彈煙灰,笑得開心。
下麵鍾聲響起,中場休息。Show girl穿著超短裙舉著牌子上去轉圈。
趁這個時間嶽鬆掏出手機看了一眼,“宿舍”群裏有新信息。他點開看了看。
錢偉發了一個小視頻:“快看,快看,大長腿!”
另一個室友看了說:“臥槽,女生都這樣,還有我們男的什麽事?(寬麵條淚.jpg)”
什麽呀?嶽鬆動動手指點開了視頻。
嬌小的女生站在那裏,突然,大長腿、棒球帽的女孩闖進了鏡頭,一手撈起嬌小女生,單手托著,以考拉抱的姿態將女生抱走了。
這個力量,一般的男性都做不到。
難怪室友說這種話。
視頻很短,幾十秒而已。播放完了,就會自動重播,反複循環。
第一遍,自然而然地關注了那女孩的大長腿和她可能甚至強於男人的力氣。
第二遍,嶽鬆才注意到最後幾秒,就快要走出鏡頭的時候,那女孩將頭轉過來,像是看了鏡頭一眼。
“當”的一聲,下麵敲響了鍾。Show girl舉著“5”的牌子走了一圈。
新一回合又開始了。
嶽鬆卻忽然頓了頓,將手機舉得離麵孔近了些。
視頻又循環了一遍、兩遍、三遍。
嶽鬆在群裏艾特錢偉:“哪來的視頻?”
錢偉秒回:“短視頻平台上的,這視頻上首頁了,挺火的。”
嶽鬆又將視頻點開看盯著看了幾遍。
雖然棒球帽遮住了部分臉,雖然沒有化妝。但那張麵孔,那讓人看了激素異動的唇形,嶽鬆相信自己是不會認錯人的。
這個女孩子化起妝來冷感豔麗,高中就大膽投資,嶽鬆沒想到她居然……還有這麽大的力氣?
張燕燕。
嶽鬆覺得很神奇。
自從他第一次注意到她以後,就會在這些意想不到的地方發現她的蹤影或者痕跡。
嶽鬆把手機收起來,雙手扶住欄杆,向下俯瞰。
嘴角微微翹起。
仿佛冥冥中,和這個女孩,有一種奇妙的牽連。
但他不會知道,在真正相遇之前,命運已經安排他和她擦肩了許多次。
因為在下方黑壓壓的人頭裏,就有一個是被他誤會名叫“張燕燕”的張雁聲。
張雁聲熟門熟路地找到了綽號“胖哥”的那個人,告訴他:“我朋友想打擂。”
胖哥看了看這一對少年少女,有點遲疑。他們雖然是做灰色生意,也不想真出事惹上麻煩。
“你們倆多大了?”他問,“成年了嗎?”
張雁聲挑了挑眉:“我現在打個舉報電話給110,就沒人關心我們的年紀了。”
胖哥看著她,她盯回去。
幾秒之後,胖哥說:“跟我來。”
嶽鬆在上麵看到下麵換了新的拳手。但他今天已經盡興,對薛欣桐說:“回去吧。”
薛欣桐說:“哎,還早呢。”
“沒什麽意思。”嶽鬆說,“明天還要早起陪我爺爺去打高爾夫。”
薛欣桐氣道:“真是的,下次不帶你出來了。”
“我都說了我不來。”嶽鬆說,“你非拽我出來。”
“狗咬呂洞賓啊你。”
張雁聲也不知道頭頂上有一個人離開,又一次跟她錯過。
她未曾抬頭看過那一抹冷清的白,她一直看著徐立晨,跟他說:“去吧,痛快打一場。”
徐立晨兩個拳套猛地一撞,說:“張雁聲,我發現你……真知道我需要什麽。你是個神人。”
他戴上了牙套上場了。
張雁聲注視著他上場,看著他一拳一拳打到對手的身上,也看著他用身體承受對手的攻擊。
張雁聲最知道那種感覺了。
無論是打擊的快感,還是被打的痛感,都是宣泄那些壓抑情緒的最好方式。
在汗水淋漓中,那些喊不出來的,說不出來的,哭不出來卻在身體裏左衝右突的暴烈情緒,終將都發泄出來。
然後人便可以,得到片刻的寧靜。
徐立晨流著鼻血從擂台上下來的時候,感受到的便是這種寧靜。
他衝了澡出來,胖哥遞給他一卷錢:“行呀,小夥子,沒看出來。混哪個俱樂部的?”
居然還有錢拿?
徐立晨有點驚奇,伸手接過來看了看。雖然是一點小錢,但還是他人生第一次掙錢呢。他把錢塞到了褲兜裏,回答胖哥:“瞎混。”
這就是不願意說了。胖哥也不強求,隻說:“下回再來啊。”
又說:“你女朋友說在外麵等你。”
女朋友嗎?
徐立晨一邊琢磨著這三個字,一邊往外走。
張雁聲坐在他的黑色機車上,大長腿真是漂亮。有這樣的女朋友的話,徐立晨樂意。
但是……
張雁聲對他伸出了一個拳頭。
徐立晨盯著那拳頭,抬眼:“我不。”
張雁聲:“哈?”
徐立晨理直氣壯地說:“我喜歡你啊!”
“你喜歡我幹我屁事!我不喜歡你!”張雁聲罵道,“快點,傻逼!”
你以為手舉著不酸啊!
徐立晨被罵得沒脾氣。
行叭。
他仰天長歎一聲,伸出手去,跟張雁聲撞了一下拳頭。
這一撞,從此就是姐弟,啊呸,兄弟!
“我來騎!”他戴上頭盔,“快找地吃飯去,我要餓死了!”
“這邊沒吃飯的地方,得回市區去。”
“回去!回去!餓死了快!”
兩個人回到市區找到了一家漢堡店,徐立晨吃了四個漢堡,六對雞翅,兩包大薯,喝了兩杯可樂,又吃了一個冰淇淋,才飽了。
走出漢堡店,張雁聲在自己的包裏翻了翻,一抬手指著漢堡店旁邊的便利店:“去給我買一包濕紙巾。”
徐立晨:“……”
怎麽支使他支使得這麽自然?
心裏這麽想著,身體已經聽話地往便利店走去,很快買了一包濕紙巾出來。
張雁聲取出了一張,徑直走到了街邊的共用電話那裏,把共用電話擦了擦。徐立晨:“?”
擦幹淨,張雁聲才摘下話筒,又擦了擦,才貼到耳朵邊,並直接按下了“匪警”鍵。
電話很快接通,張雁聲:“喂,110嗎?我要舉報。”
徐立晨:“??”
張雁聲:“我要舉報一個地下黑拳場。地址位於湖郊區中南道11號,那個地方原來應該是個加工廠。管事的人綽號叫胖哥。他們今天在營業,有拳賽,還可以下賭注,賭金一萬塊錢起。聚集的人肯定超過三百人了,這屬於非法集會、非法賭博……”
徐立晨:“??????????”
“我?我叫社會主義接班人,叫我紅領巾也行。”張雁聲說,“就這樣吧。”
啪地掛了電話。
一轉頭,看到徐立晨滿腦袋問號。
她挑眉:“怎麽了?”
“不是,你……”徐立晨一頭霧水,“你,你跟他們有仇?”
“沒有。”張雁聲坦然說。
徐立晨更莫名了:“那你為什麽……”
“為什麽?”張雁聲一撩眼皮,“我守法公民舉報非法賭博的黑拳場,有什麽不對嗎?”
理論上講,沒有。但是,然而,可是!
“你要是想著下次還去,就別想了。”張雁聲冷笑,“徐立晨我告訴你,平時抽個煙喝個酒也就得了。黃賭毒這三樣,一樣都不能沾,知道嗎?”
她看人的目光不知道為什麽有些}人,徐立晨覺得後脖子發涼,求生欲很強地點頭:“知、知道了!”
張雁聲戴上頭盔:“走,送我回家!”
周六陽光很好,清晨的空氣微涼。
嶽鬆揮杆擊出一球,幾個老爺爺讚道:“好球!”
嶽鬆微笑,退到一邊。正巧電話響起,他走開幾步,接通了電話:“姐?”
薛欣桐說:“你看新聞了嗎?”
“?”嶽鬆,“什麽新聞?”
“幸虧昨天晚上咱們走得早。”薛欣桐扶額,“湖郊那家地下拳場,昨天晚上被端了。我認識的好幾個人昨天晚上都去局子裏走了一圈。”
嶽鬆淡淡地“哦”了一聲。
“……”薛欣桐,“你可真淡定啊。”
“那不然呢?我還要表現得很震驚嗎?”嶽鬆說,“這種地方被抄查,不是很正常嗎?”
薛欣桐懷疑起來:“我說,不會是你舉報的吧?”總感覺很可能。
“我昨天回家就睡了。”嶽鬆說,“不過,雖然不是我舉報的,但不管是誰,我覺得都沒問題。”
他說:“守法公民舉報非法賭博場所,那不是很正常的行為嗎?”
電話裏沉默了半晌。
薛欣桐罵道:“你這個老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