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5 章
這世上有一種羞恥, 叫作“替別人羞恥”。
當張鶴翎驚喜地說“咦,嶽哥哥,你怎麽知道我在遊戲裏的ID?”時, 張雁聲前世頂著非主流的發型和妝容都沒羞恥過,沒想到今生要替張鶴翎羞恥得腳趾摳出一套別墅來。
先不討論這個名字的含義和可笑性, 張雁聲頂著頭皮發麻的感覺,問:“你怎麽會知道我妹妹的遊戲ID?”
這……所以她就是……
嶽鬆一隻手捂臉。
“小鶴她跑到遊戲裏去問該給你買什麽禮物, 有些人不像好人,想跟她加好友。我就……私聊告誡了她,然後給她推薦了這個設計師。”他解釋。
張鶴翎反應過來了:“你是那個大哥哥! 姐, 姐!原來嶽哥哥就是我遊戲裏的那個哥哥!我就是聽了他的推薦給你買了這個手鏈的!”
她臉又垮下來:“但是, 你後來把他刪了……還不許我跟陌生人加好友了……”
所以, 他就是那個變……
看著張雁聲眼神都變了,嶽鬆忙給自己辯解:“是小鶴先加我的, 我就跟她一共說了三次話, 除了第一次是一起下副本, 第二次是怕她被人騙私聊,第三次是她說已經買好了禮物送給你,然後就被你刪了。”
真是六月飛雪。
張雁聲揉揉額角:“你怎麽還玩遊戲?”
嶽鬆無語:“我比你大不了多少,我也隻是個學生啊。別把我想得那麽老。”
說自己還是個學生的人,穿著精致挺括西裝,領子緊緊貼合脖頸, 襯衫雪白,說話的時候喉結微動,英俊性感。冷清的眉眼一有了笑意, 就像春暖花開,微風拂麵。
張鶴翎左看看, 有看看,突然醒悟。
“你們!你們倆!”她宣布了她的大發現,“等於是在認識之前,就已經說過話了啊!”
小丫頭的話仿佛點亮了什麽。
嶽鬆和張雁聲對視了一眼。
張鶴翎激動了:“哇,這真是……好甜!”
甜什麽甜?你一天到晚的到底都看了些什麽?
張雁聲聽到嶽鬆對張鶴翎說:“畢竟都在一個城市,也許早就有不知道多少次擦肩而過了也說不定呢。”
張雁聲抬眼。
她是真地,在重生之初就跟他擦肩過。他們之間的緣分甚至還要追溯到前世。
嶽鬆也抬眼看她。
他想,就如他在拍賣會場的聚光燈下看她的那一眼,就如他在她堂姐的生日會上未能與她見麵的失望。
他從前抗拒與她相識,現在卻又覺得,實在該早一點相識。
張鶴翎被嶽鬆話裏描述的那種感覺激動到了,又問:“對了嶽哥哥,你的遊戲ID叫什麽來著?什麽鬆來著?”
嶽鬆說:“溪畔聽鬆。”
卻聽見張雁聲“咦”了一聲。
張雁聲當初刪掉妹妹的遊戲好友時,根本就沒記住對方的ID。她對“溪畔聽鬆”這個名字會有印象,還是因為那陣子,幾個同學一直在她耳邊念叨:“這個溪畔聽鬆真土豪啊,像個霸道總裁似的。”
“是呀,一揮手就十萬塊。你看他打賞的那個時間,咱們幾個的賬號就相隔一兩分鍾。”
“好想見見這個人啊。真?霸道總裁。”
“別傻了,有錢到這個程度,肯定已經是禿頭謝頂的啤酒肚大叔了。”
“討厭,人家做做夢不行嗎,非得揭開現實有多骨感。”
“你是,”張雁聲詫異地說,“視頻平台那個……”
嶽鬆抿唇一笑:“之前說過了,我關注了你。”
張雁聲怔住,不知道自己的心情該如何描述。
好在這時,燈光滅了,舞台上的聚光燈亮了。大家都轉頭看去。
製片人登上台,發表了一通對於國內科幻現狀和夢想的感慨,最後說:“這個夢到底能不能實現,交給大家來鑒定。”
他下了台,大屏幕亮了起來。
徐立晨:“都安靜!安靜!別說話了!”
電影開始。
……
……徐立晨斷後,他隻剩下一條手臂,端槍大吼:“走!快走!別管我!”
戰友們護著科學家們撤退,流著淚回頭看他。
徐立晨滿臉都是爆炸和火焰熏的煙塵,他看著同伴們穿過走廊盡頭的閘門,閘門閉合……轉回頭,麵前另一邊的閘門已經被敵人強行撬開,徐立晨瘋狂大叫著向門中掃射。子彈終於耗盡,槍支發出哢哢的聲音。
徐立晨丟下搶,用獨臂摘下了腰間的手/雷。
“再見了,地球。”他用嘴咬住安全栓,流下了眼淚。
敵人突破了進來,想捉活口,拷問地球坐標。潮水一樣衝他衝過來。
徐立晨用嘴拔掉了安全栓,手/雷轟地一聲炸成了一團紅色的煙火。
同歸於盡,決不留一個活口給敵人!
張寰流下了眼淚。張鶴翎哭成了狗!
張雁聲雖然知道後來導演給徐立晨加戲了,沒想到是把這個鏡頭給他了。
這是徐立晨唯二兩句台詞,在這個鏡頭之前,他飾演的都是一名背景板一樣的普通戰士。這個最後犧牲的鏡頭,張雁聲沒記錯的話,原本是給了那個流淚回望徐立晨的演員的。
那個演員因為演了這一幕,也火了。作為一部群像戲,一部《走出太陽係》捧紅了一群默默無聞的演員。
電影的情節隻拍了原著的前幾十年,前進號船毀,船員們奪取了敵人的飛船,經曆了千辛萬苦終於回到了太陽係。當藍色的地球出現在視野裏的時候,臨危受命的臨時船長長吐出了一口氣――
“我們回來了。”
“抱歉帶來了不好的消息。”
“地球,請做好準備。”
雄渾而悲涼的BGM響起,長長的字幕滑動,影院裏響起震雷般的掌聲。
燈光亮了起來,脫離了黑暗,大家都慌忙擦去臉上的眼淚。不要說張鶴翎了,連張寰眼睛都紅紅的。徐立晨根本哭成狗。前世他就是看一次哭一次!
說起來,誰年少的時候沒有過武俠夢,科幻魂。
就連嶽鬆的眼眶都是微紅的。左右四顧,竟然隻有張雁聲一個人雖然繃著臉,但顯然沒有哭。
不是她冷血,實在是……前世她陪著徐立晨已經刷了十遍了!
張寰一個男人身上沒有帶紙巾,跟張雁聲要。張雁聲從自己的包包裏拿了紙巾給張寰。
徐立晨也要了一張:“跟你們說,本來當時沒說要我流眼淚的。謝導當時說戲,說我隻要壯烈就可以,是讓別人流眼淚。結果,我一說那句台詞,臥槽,眼淚它有自己的意誌啊!嘩啦就淚崩了!謝導說挺好挺好,就保留了!”
張寰擦擦眼睛擦擦鼻子,對徐媽媽說:“小徐演得好!他說他要當演員,我還以為他就是玩。現在我看啊,很可以!”
徐媽媽也用紙巾沾了沾眼睛,鼻頭有點紅,微笑:“他想做什麽都行,我都支持他。”
放映結束,後麵還有挺多環節。包括製片、導演和一些主要演員都登台了。
最大的投資人也登台講話。那家影視公司投了1.5個億。上台的人臉上的笑容,就知道他對這次投資很滿意。
等首映式徹底結束了,散場,又有媒體采訪觀眾,又很多人來跟演員、導演合影。
徐立晨也被人認出來了,很多人熱情地來找他合影。徐立晨往那裏一站,一點不怯場,眉眼飛得,pose擺得,特別有明星範兒!
張雁聲都覺得,也許前世徐立晨真地是被耽誤了,或許他真地就適合娛樂圈。
張寰問她:“待會跟片方吃飯不去?”
張雁聲說:“你代表我們就行了。說好了要帶鶴鶴去吃小吃街的。”
張鶴翎又用紙巾擦了一次紅紅的鼻頭,腫著眼睛說:“姐,我們快去吧,我快餓死了!”
明明吃了那麽多的爆米花!
徐立晨擺脫了那些影迷,也湊過來,跟他媽媽說:“我也不去,我跟她們去小吃街。”
“好。”徐媽媽點頭,“玩得開心點。”
嶽鬆過來:“走吧。”
“哎,小嶽,你也不去啊?”張寰問。
嶽鬆笑著說:“我跟立晨一起。”
張寰現在對徐立晨大大改觀,點頭:“也是,好吧,你們年輕人去吧,玩去吧。煩人的事我們當家長的義不容辭啦。”
三個年輕人牽著一個兒童往外走,還聽見兩個家長在那裏互相恭維。
這個說,小徐有天賦,以後能成大器。
那個說,令嬡有投資眼光,您有這樣的女兒,令人羨慕。
徐立晨笑得肩膀抖,對張雁聲說:“百般討好都沒有用,最後靠演戲征服了你爸。”
酒店所在的建築群西邊就是B市有名的商業步行街,裏麵還有一個很有名氣的小吃街。
嶽鬆和徐立晨都穿著整齊的西裝,在建築物裏麵有空調挺合適,一到外麵,雖然天已經黑了,但那溫度可一點都沒涼快下來。他們倆都把西服脫了,隻穿襯衫。
一個白襯衫,一個黑襯衫。
張雁聲低頭對張鶴翎小聲說了一句什麽,張鶴翎憋不住,噗嗤笑了。
“笑什麽呢?”徐立晨,“快說。”
張鶴翎捂嘴:“你們倆一黑一白,像黑白無常。”
嶽鬆和徐立晨互相看了對方一眼,各自向旁邊挪了挪,離得遠了些。
張鶴翎要笑死了。
到了小吃街,徐立晨和張鶴翎兩個就放飛了,看到哪個攤位人多就往哪個攤位紮。
張雁聲這時候才問嶽鬆:“為什麽給我打賞十萬塊?”
雖然認識時間不長,但怎麽看,嶽鬆都不是那種會無聊到追星打賞的那種人。何況是那種中學生拍的粗劣的土味視頻!
“看到你小長假跟同學們出去玩,住青旅。說實話,有點吃驚。那種環境連我都覺得有點接受不了。”嶽鬆坦然承認了當時的擔心,“又想到你家裏有個繼母,擔心你在她手裏受錯待。所以打些錢試探一下。”
張雁聲沒想到竟是這樣。她心中微微起了些漣漪。
但……
“我還沒那麽沒用,不至於讓個後媽虐待了。”她說,“而且,你不是從小莫姐那裏知道我給這電影投了幾千萬嗎,怎麽會覺得我沒錢?”
“知道是知道。”嶽鬆說。
雖然是晚上,但在大都市的市中心,沒有什麽月色,都是城市燈光。霓虹燈的光打在青年的臉上,時而橙黃,時而橘紅。
他的目光落在張雁聲的臉上:“但擔心,心就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