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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誰念

  獨孤正和白衣的第一反應,是“吃吃”笑了起來。春光明媚的湖畔,並沒有等多久,長空衣衫不整地跑了出來。


  在侯聰住的那個偏院裏,宇文興追打著幾乎是“抱頭鼠竄”的兒子,侯聰則追打著同樣雙手護住腦袋、依舊停不下來“吃吃”而笑的獨孤正。追的人比跑的人累,有時候追混了,抓到誰就踢兩腳、打幾下,完全無力再多分辨。


  白衣托著腮,和青鬆坐在大台階上瞧熱鬧。因為過了飯點兒,已經是未時過了,微微覺得些餓了。青鬆到大廚房開了小灶。這時候的香椿芽正嫩正香,混著雞蛋糊糊,用大油大火炒了,香氣撲鼻。青鬆記得白衣隻愛吃肉,讓慧娘把炒好的香椿芽雞蛋又剁碎了,再把豬肉粒香筍粒香菇粒子拌上,攢了丸子又炸了一遍,粗暴又膩味。慧娘鵝蛋臉,俏麗的鳳眼,而今戴著一塊灰藍色包頭巾,一不做二不休,“反正你愛吃炸麵食。”她說,把些昨兒剩下的花卷兒、饅頭片炸了,又切了一大瓷盆子黃瓜塊兒配上醋放好,灌了兩壺酸梅湯,讓兩個小廝跟著青鬆拿了回來。


  白衣和青鬆手裏各自墊著一疊細紙,哢嚓嚓咬著那香過頭了的東西,追的仍在追,逃的仍在逃,院子裏熱鬧非凡。


  滿院子,芳菲已盡,蝴蝶失去了著落,誰念歲月風塵,誰念旁人的惱恨。


  三公主還在對月軒,老侯夫人知道了這件事,嚇得佛都不念了,讓慕容行和元又親自把自己送過去安慰。侯崇也聽說了,可是,一把老骨頭去和孫輩們議論男女之事該如何善後,實在是不成體統。他幹脆往軍營裏去了,命令黃老頭及時給自己去個信兒。


  慕容行和元又被侯老夫人大發回來,正餓著,回到偏院就被一陣油膩的香氣俘虜,趕緊過來加入。宇文興和侯聰一個拿著大棍,一個舉著鞭子,暫停了一下,看過來。


  慕容行擺擺手“沒事兒。”


  追打就又繼續了下去。


  侯聰把一句話罵了大概幾十遍“知道你淘氣,我一直不理論,現在好了?出了大事你也笑,笑吧!今天笑個夠!失心瘋嘛你!”


  宇文興也差不多“知道你淘氣!我一直不計較,現在好了!出了大事你還跑!跑吧!今天跑個夠!失心瘋嘛你!”


  終究還是累極了,四個人都喘著氣,青鬆和黃老頭,叫了院門口等著的宇文家下人過來,把四個人扶著進了堂屋,宇文興都顧不得禮節了,讓也沒讓侯聰,咕咚咕咚先喝了一大碗水。侯聰喘勻了氣,方才就著青鬆的手,先喝了半展治心病的藥,隻覺得手都氣抖了。


  因為他們都沉默著,青鬆自己做主,高聲喊了一句“傳飯!”


  侯聰看了看宇文長空,“到底是怎麽發生的?”問出這個問題的同時,侯聰也認為自己的人生境界在今天算是意外得到了提升,他至少明白了一個道理東宮侯牽,為何是“護妹狂魔”?這個妹子的心智如此,能不特意維護嗎?可見老話兒說得好,世界萬事萬物,都不是無緣無故的。


  他拿眼睛狠狠掃了一眼白衣,還不是怪她呆氣,所以才有個同樣是護妹狂魔的哥哥宇文長空?還不是因為她難對付,所以自己要多操心?

  哼!

  宇文長空瞅了瞅父親,估摸了一下自己的臉皮,還是足夠厚的,白衣過來,遞給他一口熱水喝了,還幫他揉了揉挨了棍子的肩膀,風流哥哥高了興,開口敘述了起來“大公子您先說吧,淩霄碧霄的事兒辦得如何?”


  “胡鬧。我問你這個了嗎?”


  “說實話,”長空咧咧嘴,“您的任務不好辦。莫昌怎麽能動您的房裏人呢?除非是皇上或者皇上身邊的人下令。左思右想,隻有三公主了。可是三公主也不好糊弄,自然要喝點兒酒。”


  侯聰“哼”了一聲,看著配飯的茶水已經捧上來了,越發覺得無力,“你是決定一口咬定,隻是酒後無德了?”


  長空咽下口水,因為元又還在吃炸麵片包著的炸肉丸子呢,脆生生作響,“大公子,雖然是酒後無德,可隻是她而已,我可沒有。那點兒酒,我能醉嗎?醉了之後我哪裏躺著歇會兒不行啊,費那個勁。”


  “放肆!”宇文興本來在發呆,忽然看到小案幾擺好了,蒸魚、燉羊肉,菜湯,回過神來,“你這是人說的話嗎?”


  長空實在太累了,又靠著妹妹撒嬌,“不信您帶著我,去找那女的對質好了。說實話,這些錯兒都是大公子的。他自己傷了人家的心,負了人家的情,人家喝了點兒酒難過,我也不能不管啊!我總得讓她明白是吧,雖然大公子的心,不在她身上,可是她還是可以魅惑到男人的,對吧?”


  侯聰和宇文興隻好對視了一眼,因為都沒力氣再跳起來打長空了。慕容行懟了懟元又,讓他別吃了,兩個人拿濕巾擦了擦手,親自上去伺候,把氣呼呼的侯聰和宇文興,先哄著開始吃飯為是。獨孤正被白衣拉去了廂房,因為給他留了點兒吃的。獨孤正吃了兩口,都快哭了,直呼生活美好。——接著,又想起了上午的事兒,重新“吃吃”地笑起來,根本忍不住。白衣為了避免被他傳染,趕緊離開了廂房。


  老侯夫人的貼身小侍女小彩蝶兒回來了,比平時小心翼翼些,扒著門探頭探腦。


  “進來說吧。”侯聰看到了。


  小彩蝶兒應了一聲,隻敢踏進來一步,“大公子,三公主非要見宇文校尉。”


  此時,白衣剛剛投喂獨孤正回來,長空唰一下躲到了她後麵。“我妹妹陪我才去。”


  宇文興到底沒有徹底氣昏了頭,很怕什麽宮裏的人半天找不到三公主,萬一聽到了什麽風聲,把長空怎麽樣了可如何是好。白衣好歹有功夫,臨時護身是最佳的,所以放下筷子,表示同意。


  侯聰拿大手帕子擦擦嘴角,站起來,“那我也走一趟。”


  “啊?您去幹嘛?”


  “哼!”吃了飯,侯聰的冷笑比剛才多了些中氣,“我今天,算是對你,宇文校尉,多了一層認識,對你——另一位宇文校尉,”他恨恨地看著白衣,也不知道為什麽那麽恨,“刮目相看。對你們兄妹倆放在一起,能幹出什麽事來,現在是無比懼怕。我不去?天知道又會怎麽樣!”


  “說什麽呢!”長空一萬個不願意和侯聰再多呆一會兒,“侯老夫人還在呢!我能幹什麽啊!”


  小彩蝶兒清了清嗓子,“老夫人回來了,勸了三公主一個時辰,那位隻是哭,結果兩個人嗓子都啞了。老婦人在上房躺著呢。”


  “那個,”宇文興看著侯聰,“大公子要不要去瞧瞧老夫人。”


  “不用,有大夫呢。”侯聰都浴手完畢了,看來這個決定已經不可挽回。他吩咐慕容行留下來吃飯,瞪了一眼元又,“別以為我沒看見你那個蠢樣子!滾去廂房,把另一個蠢貨獨孤正給我叫來!主子要出門了,是不是你們就繼續裝死!”


  一行人就這樣從侯府側門出發,不到一刻鍾就進了常府。莫昌帶著淩霄碧霄在一旁接著,彼此說了幾句廢話,莫昌就請指引著他們去對月軒。


  “何必呢!”長空叫著,“陽獻王殿下是跟著去看熱鬧的吧。”


  “是呀!”莫昌不動聲色。他其實隻想多和白衣待一會兒。不管發生了什麽,不管還有多少人在,就是想和她多待一會兒,且認為不必向任何人解釋。


  這個念頭,就是個秘密,僅僅如此,就讓他覺得活著的疼痛和愉悅,都還在。


  對月軒裏,好幾架屏風還堵在那裏,因為三公主不讓撤。剛走到湖畔,就聞到濃烈的千步香,洶湧而來,不知道三公主命人熏了多少。


  確實,宮裏已經半天找不到人了,除了跟來的那幾個人,又有七八個小太監和兩三個小宮女兒找了過來,此刻,正站在外麵伺候。一個宮女兒看到來了人,就進去通報。


  三公主正拿著銅鏡整理頭發,臉哭腫了,反而有種憔悴之美,她還算滿意。想想幾個時辰之前,她怎麽就被長空蠱惑了?莫名其妙來了常府,莫名其妙喝了酒,為淩霄碧霄做了媒,聽見軒外湖水拍岸,春色嫋娜,不知道怎麽,就自憐了起來,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就拉住了長空的手。


  那隻手可不老實,順勢就伸進她寬大的袍袖裏,往上蜿蜒著,摸上了三公主的胳膊。三公主還沒弄明白怎麽回事,一切就發生了。如今想想當時,其實也沒真的醉,長空的一舉一動,一個眼色,一個聲音,全都記得清清楚楚。——當然,他胡亂披上衣服落荒而逃的那副死猴子相,也忘不了。


  她本來也不知道為什麽要見他,見了說什麽。現在發現來了一堆人,就更不知道了。“都來了是吧?我看誰比誰丟臉!那就都進來!”


  沒人敢和她頂嘴,立即傳令,對月軒烏泱泱地,瞬間擠滿了人。三公主維持著端莊,瞧著來人按照職位身份行禮,然後自動地都退後了,隻有宇文長空、白衣和侯聰站在她麵前。


  三公主先看了看長空。長空比風還快,拉過妹妹擋在自己前麵。三公主憋著氣,又看了看侯聰。


  侯聰這輩子都沒想到,自己的第一反應,竟然也是迅速藏在了白衣身後。


  白衣纖弱的薄片子身軀,根本擋不住兩個大男人。他們不知道憑借什麽掩耳盜鈴的邏輯相信,公主也許看不見自己了。侯聰發現自己和長空的的動作,也完全一致拿手捏著白衣衣衫後腰部的一塊兒,就像握著盾牌。


  莫昌不得不承認,這個熱鬧看得很值得。


  三公主簡直不知道自己該更恨誰。左邊兒的那位,挺拔冷傲,是自己想了10年的人,可是拒絕自己就罷了,這都算計上自己了;她現在這個慘狀,根本就是拜他所賜;右邊兒那位,風流倜儻,是自己剛剛在意的人。真像天下最狡猾又最俊俏的猴子,除非鎖起來放到籠子裏,每天暴打,再無別的處理方案。


  再看他們身後不遠處的莫昌,好嘛,豔福不淺地伴著淩霄碧霄,三公主清楚得很,莫昌一定沒有及時封鎖消息,甚至刻意鼓勵了散播,發生在常府的事兒,一定已經傳遍大桐城了。


  三公主急火攻心,又恨又怨,憋了半天說不出話,拔起鬢發上那隻銀釵就拋了出去,白衣麵不改色,右手輕輕接住,依舊是以柔弱的身軀護著身後那兩個不要臉的男人。


  三公主暗暗下了決心,以後要插滿一頭的銀釵,不像現在這樣,拔下一支,就沒有後續了。


  “宇文長空,”三公主理了理自己掛玉佩的絛子,“你還想不想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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