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步步
白衣一隻手卻推不開侯聰,無法起來。侯聰對碧霄的事兒,心裏已經有數,鬆快下來,一心以為白衣在和他鬧,結果,沒防白衣最終還是用了力氣,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青鬆忍著笑,搭上一句話“大公子,奴才出去忙別的了。”
侯聰抱著白衣的腿爬起來,爬到人家的高度上還親了人家一口。“反正說好了,這個房間我今晚睡不了。”
白衣倒要像教訓孩子那樣勸他了,“說好什麽啊?成個什麽體統啊?”
“聽我的,一切我說了算。”
白衣仔細回憶了一下,自己沒錯啊,兩個人確實不存在“說好的事”。一路荊棘,還是規規矩矩地好,所以一臉正色,問他胡商的屍首怎麽辦。
侯聰沒操心過這些,自然覺得慕容行、獨孤正會處理,但他捫心自問了一下女孩子的心嘛,自己也不懂,還是不可草率,不如問問白衣想怎麽辦。
“你想怎麽辦?”
“我們一起去埋了吧。我從他那兒買過東西,還看過他的駱駝。”
戰場上拚殺,白衣從未猶豫片刻,不過平日裏忽然死了一個人——哪怕他自己的供詞裏,都說替簡大人做過壞事,她總覺得不忍。
侯聰心裏,像做夢的時候虛踩一腳,驚到了自己——他生於將門,確實是沒想過什麽無謂的憐憫之類的,又虛偽又多餘。既然自己沒想過,也不覺得別人會想過。白衣在他眼裏,是那個暴打自己都不會變臉色的女孩子,然而回頭想想,從對洛維等人,到現在對胡商,分明是有許多慈悲在內。
是她一直如此?還是她因為自己要赴死,對生死格外敏感,變成了這樣?
侯聰不知道白衣是否變了,他隻知道自己肯定變了,小心翼翼地。
他現在點點頭,眼神飄忽了一下,才敢再回來看她,“你說的有理,就依你。”
白衣笑了笑,聽他又加了一句,“你我殺氣太重,或許是該抽射退步的時候了。”
沒想到,這話說完,還騙來了白衣一個擁抱——白衣抱著他,聲音柔軟深情,“大公子,別這樣說,別這樣想,你奉了皇上的旨意做事,隻管衝殺,隻管向前,莫回頭,莫多想。我呢,肯定不用你操心。”
白衣剛說完這句話,侯聰就不小心發現白衣的兩隻鞋子,不是同一雙。“傻,這還不讓我操心呢。”
白衣撅了撅嘴,“最近不知道怎麽了,可能我中邪了。我早上發現丟了條中褲。”
侯聰連忙停止了這個話題。
也許是太心虛,他往自己床頭看了一眼。拉著白衣要出去處理屍體。
“等等,”白衣不愧是天下頂級殺手+女兵王,雙眼鎖定了侯聰瞄了一瞬的地方。
“等什麽啊,莫非你舍不得走,要賴在我屋裏。你想對我來強的嗎?走吧,走吧。”侯聰好容易用這句話,把白衣拉了出去。
慕容行沉默地跟在侯聰、白衣身後,獨孤正則整個人變成了撥浪鼓,搖來搖去,走在最前頭四處穿梭——他們四個把客棧裏的事情托付給熒光照看,出來買些簡單的東西埋葬胡商。買東西!那可是獨孤正的獨門絕技,總之沒過多久,香陌鎮上那條最繁華的街道,就被他跑了個遍,而且他非常受歡迎,一看就與各個老板,已經熟了。
慕容行提醒侯聰,“找個地方用膳吧。姑娘也該餓了。”
“交給我!”獨孤正從一家店裏狂奔出來,沒等其他三個人在街上溜達到一百步,他又回來了,“白衣,經過我精心對比,那邊兒的巷子裏頭有家叫客來喜的麵館兒,超級筋道的麵,澆頭是隨意拚的,炸丸子蒸丸子雞腿兒羊腿豬排牛雜還有鴨子肉。”
“走!”白衣聽到一半就決定了。
四個人坐在二樓窗邊,白衣看著窗外,問這是哪個方向。
“這是朝東。”慕容行說。
“哥哥不知道走到哪兒了,不知道回家見爹爹了沒有。”白衣托著腮說。
四大碗麵上來,按照獨孤正的要求,沒有各自點澆頭,而是另外點了20個小碗兒的各色肉類,菜丁兒,侯聰拿筷子狠狠敲了敲獨孤正的碗,“很好,毛,這頓算在你帳上。”
“這個小東道,我孝敬得起!來白衣,嚐嚐這個牛肉片兒。”
侯聰現在又覺得自己像慈父了,完全是帶著白衣和獨孤正一兒一女出來鬆散,在看旁邊沉默卻心細的慕容行,差不多——就是一位可親可敬的姑姑罷。
“毛,你和碧霄約定了?”
“嗯,那個鈴鐺要加錢做,怎麽也要一夜的時間。這個我打聽了,我底下有個兵,原本家裏是金匠。又不能在鎮上做,我準備今夜帶姑娘出去。”
“哼!”白衣說。
獨孤正以“哼”反擊,“咋了,你和碧霄一起洗了個澡,她就是你朋友了?覺得我害她?”
“總之是夠可憐的。”
慕容行幫獨孤接招,“那是碧霄淩霄做過的事沒告訴過姑娘。怕汙了您的耳朵。”
“就是,”獨孤正可憐巴巴嘟嘟嘴,“我這麽花容月貌,我還委屈呢!”
他們吵吵鬧鬧吃完飯,下到大街盡頭,就有四個兵士拿拖車拖了棺材,在那裏等著。街上的人群忽然騷動了一下,有幾個人狂奔了起來。
侯聰用一隻手護著白衣,白衣也正好去護他,兩隻手纏在了一起。
街的那頭,香料鋪的方向,奔過來一頭駱駝。
離這邊幾十步遠的地方,被尤家的夥計拉住了。
街上很快恢複了平靜。
“走吧。”四個人也沒說別的,走出了小鎮。
田野裏,慕容行和獨孤正親自下手,與兵士們一起挖了墳,將胡商埋了,念了佛偈,燒了紙。這裏不算荒野,是片晚春半熟的麥地,慕容行找到了主人,付了銀子錢,農人不明就裏,還給亡人磕了頭。
侯聰心裏默默說,如果以後帶白衣到這裏住下,會來看墳裏的人。
回到客棧,侯聰就吩咐了慕容行去查哨,獨孤正去傳令——待重新出發之前,除了與保護莫昌有關的事宜,其他的一切放鬆,自由行動。然而,等著兩個人走了,他就往白衣房裏走。
結果,姑娘的房間他沒進去,反而被姑娘闖了屋子。
侯聰反應過來,但速度慢了一拍,隻夠跟在飛速衝向床頭的白衣後麵拉住了人家的裙子,他也不管了,再去橫抱人家的腰,結果被一腳踢開。白衣爬上床,拿掉小白衣,就露出了暗綠色潞綢撒花兒中褲的一腳,侯聰撲了上去,死死壓住白衣兩手,不讓她再動,結果被她掀翻在被窩上,同時,枕頭被白衣拿起來扔了,那條中褲就在枕頭底下放著。
“你!惡心!”白衣一手指著侯聰的鼻子罵,一手把中褲抱在自己懷裏。侯聰厚著臉皮,表情甚至是神聖高冷的,拉住了褲腿兒,“商量商量,給我留下吧,你要什麽條件,提出來,我都答應。”
“不成。”
“那你,拿肚兜換。”
“哼,說的好像你有資格和我講條件似的。”又是一腳,侯聰被徹底踹翻,白衣風一樣消失了。
侯聰爬起來,下定決心以後找機會再次作案。
李安都等太子派來的人,全都聽說了“自由行動”的命令,也不用多費勁,就打聽到了胡商已經被侯聰親自埋了。這個節奏讓他們有些心慌,因為猜不到侯聰想幹嘛。
“總之不能輕舉妄動,互相之間也少接觸。”李安都對賀拔春說。
到晚間電燈的時節,淩霄碧霄隨著翠竹,將慧娘端來的雞湯、鮮菜、米粥伺候莫昌用了。就聽到莫昌說了一句“碧霄陪我下盤棋吧。”
論棋藝,是碧霄強,下棋的事,一直是她給莫昌作伴。不過今夜,她和獨孤正約好了。眼看月上柳梢頭,她隻好說“頭疼,殿下讓淩霄下吧。”
慧娘收拾著碗碟,“這屋裏人也多,碧霄姑娘別是病了,去我屋裏睡吧,把病氣過給殿下可不行。”
此言正中碧霄嚇壞。看到莫昌沒說什麽,她自己抱著鋪蓋往外走。淩霄因為自己的鋪蓋也在,隻好過去幫忙,默默無言送了碧霄出門,一回頭撞見門口的翠竹。
“你怎麽了?”淩霄對翠竹並無好聲氣。
“我覺得她一定有瞞人的事。”
慧娘的房間就在大廚房邊兒上。淩霄曾經住過。碧霄放好鋪蓋,也不免自嘲地笑笑,兩個人顛倒過來了。可是她心頭有更要緊的事。
慧娘做了一天夥計,很快入睡了。碧霄輕輕叫了她一聲,沒有回應,就出了房門,正好在客棧門口遇到兩個兵士。
“去哪兒?”一個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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