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遠村
李安都的臉上,看不清悲喜,他小紙片人一樣的身軀,在重新彌漫的巨大黑暗裏,和隱去的蒼龍一起消失。
侯聰抱著白衣,渾身顫抖,他們回到了那最後一個封閉的石屋。
唯獨賈方還有精力多說什麽。“他看不起他師父,果然他師父那四個字是留給他的吧。”
不止如此。
慕容行檢查每個人的情況,焦慮地望了望小石屋的石壁,“李安都死了,怎麽出去?”
莫昌笑了笑,“這點小聰明,我還有。”
他站到牆邊,完全複製了李安都的手勢,一層層往原來的地方回去——頭頂上忽然曬到了太陽,與渾身是血還在挖地的長空、元又,看了個正著。
隨著淩霄一聲哭泣,眾人不分尊卑抱在了一起。
就慕容行還冷靜,“長空,元又,你們身上那箭傷,有沒有毒啊,別帶累了大公子和殿下。”
這才把這個肉麻的場麵結束了。
結果是,下去的人喝了慧娘做的薑鴨湯,發了點汗都歇著了,元又和長空的傷勢就稍微有些重,人都腫了,當地官員連忙派了醫官來。
“有驚無險,過兩天消腫就好了。100天內戒色就是了,無礙無礙。”
停了醫官的話,大家放下心來,看著長空和元又腫大了一圈的腦袋,紛紛笑了起來。最高興的就是熒光。
“活該,讓你色。憋死你。”
元又太疼,說不出話,隻能委屈巴巴地看著侯聰。侯聰命令熒光看護元又,自己捂著個大棉被又走了。
也沒走遠,徑直去了白衣房間。
他沒想到慕容行在那兒,看到他還哆嗦了一下,似乎嚇了一跳。
“別是慕容行也喜歡白衣吧!”侯聰也一哆嗦。
他本來想撲向白衣互相暖和一下來著,這時候隻好坐在椅子上,叫住慕容行,“大毛,那個,你,怎麽樣?”
“多謝大公子垂詢,我好著呢,這就去查哨。”
侯聰本來想說“不用”,又想想除了他也沒人可靠了,正想說點什麽呢,就看到白衣望著慕容行的眼光,也是感激裏透著心疼,心疼裏透著信任,信任裏透著佩服,不僅如此,還說道“全天下,就數阿行最可靠。唉!”
唉?
還“唉”?
侯聰問白衣,“你歎什麽氣?”
白衣不說話,回過頭去裝睡。慕容行拱拱手走了。侯聰湊了過去,賴在白衣後麵一起躺著。
他不知道,慕容行剛剛給白衣送了一碗從慧娘那裏要的蝦粥,放了粉色的粉末——皇上的藥箱用上了。
這點藥量也算不得什麽,但是白衣這時候藥性起來了,心思恍惚裏,有些荒蕪彌漫在身體裏,意念中,雖然不想理侯聰,但是不想他走。沉默裏,他卻依舊裹著被子,好像覺得沒意思,想下床了。
白衣回身抱住他,鑽到他懷裏。
“今晚你別走吧。”白衣說。
“哪種別走呢?”侯聰問。
“你說了算。”
“唉。”侯聰也說。“要不,我還是在這裏給你買處房子吧。”
“嗯。謝謝夫君。”
“而且,你有幾件衣服留在香陌鎮,咱們多給你買幾件新的。”
“嗯,聽你的。”
這時候侯聰覺得,笨的是自己,討好白衣的花樣根本不知道多少。也許,該跟長空或者那幾個毛學學吧。
還有莫昌,說起好聽的來,一套一套的。
侯聰那晚究竟沒留下,他回到自己房間,寫了密折給皇上,命人快馬加鞭送回大桐。還不到4月27日。他詳細匯報了水龍先生的後人在水溶洞裏留下的機關,信息,所謂預言到底靠什麽起作用。但沒提別的事。
人家父慈子孝的,總不能說太子的壞話。他隻是說,李安都為了救莫昌,死了。
想想今天賈方護自己的事兒,侯聰有些不忍,但不能不繼續執行,他把太子爺的人全部除掉的計劃開弓沒有回頭箭。
折子送走了,侯聰又裹著個被子去看白衣。一進門看到她坐在床上看著窗外,背影都是寂寞。他過去從後麵摟著她,不知道她剛剛又喝了藥。
白衣忽然轉過身,吻住了侯聰。怕他逃,雙手拉著他披在身上的被子。就這麽吻著,昏天黑地。直到一聲尖叫把他們驚醒——長空臉依舊像豬頭一樣,哭得稀裏嘩啦,叫著“心口疼”,被元又和獨孤正四名拉都拉不住,最後還是慕容行過來徹底解決。
“你們兩個拉不住一個他?”慕容行罵人了。
獨孤正抱委屈,“行哥,你不知道,主要是場麵太勁爆了!我們也很震驚!無法全力以赴!“
慕容行認為自己的任務完成得不太好,畢竟侯聰的藥也下了,居然沒冷下來?
男女之情是不是比自己想的複雜?
“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死猴子,我要死了。”長空繼續哭。
侯聰親自關上了門,“你起來!鬧什麽?你妹妹終究要嫁人,嫁我不好嗎?嫁給我,總要圓房的——”
侯聰還沒說完,一個“圓房”又刺激瘋了長空,他抓著侯聰就往門外跑,聲稱不能讓白衣學壞,兩個人到侯聰房裏聊。
結果,滿客棧都聽得到一會兒一個的“圓房”!“圓房”!“圓房!”
就在這樣的氣氛下,慕容行幾個人也不好意思在白衣麵前呆著了,紛紛離開房間,又怕長空和侯聰互砍,守在門外等著。
莫昌從屋裏踱了出來,進來看到白衣呆呆地坐在床沿。嘴巴還腫著。
他把猜到的畫麵從心裏抹掉,陪她坐了一會兒,說,“走,出去逛逛?”
白衣看著他笑,“好。”
樓上,莫昌房間,淩霄站在窗口,看著莫昌和白衣兩個人走了出去。低下了頭。
細雪城又到了夕陽西下的時候,莫昌與白衣走走停停,說些路上的見聞,就到了有店鋪的街上。莫昌陪著白衣買了些新的貼身衣服,又買了些茶葉帶著,忽然看到白衣呆呆地不知道在想什麽。
“怎麽了?”莫昌柔聲問。
白衣讓他站著別動,“等我,就等我一下。”
莫昌答應下來,看白衣居然一陣小跑,從這個店裏出去,沿著原路返回,莫昌想著剛才兩個人究竟經過了幾個店,終於是不放心,跟了回去。
白衣在一個專門賣棋類的店裏站著呢,回頭看到他,還有些不好意思。
“你丟了那顆棋子,我買了送給你。本來想給你驚喜——那,既然你也過來了,殿下,你挑吧。”
莫昌心裏覺得,這可值了,“我挑個貴的,行嗎?”
“請!”
白衣也有這麽俏皮的一麵,莫昌竊喜。他在店裏逛了起來,店主也就和白衣攀談了起來。他和那個歡迎一行人的官員也是如出一轍,說起細雪城,滿口驕傲,說了半天後,莫昌還在磨磨蹭蹭地挑選,店主什麽人沒見過,知道是人家公子想多和姑娘待一會兒,又想到了新話題。
“看來兩位貴人也見識過本地風光了。有一處,離細雪城100多裏路吧,你們肯定不知道。”
莫昌好容易挑了一顆玉石棋子,白衣正在付錢。店主說,100多裏外,有個鬧鬼的棋盤莊。
鬧鬼不可怕,棋盤莊自古以來就鬧鬼,100年來附近居民都不敢接近。不過老百姓在遠處放羊種莊稼,都曾在白天看到那裏有人。隻是很神秘罷了。細雪城偶爾有了陌生臉孔,問一問,也有人說是要去棋盤莊的。
但是,那年,兩國大戰之前,棋盤莊就徹底沒了人影。有人見過那裏有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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