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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紛亂

  慕容行比以往還要瘦削的麵容,仔細琢磨著之前的一切,和何副總管的話。再開口之前,他清了清嗓子,“何內相。水龍先生的後人,向先帝預言過,4月27日的死期,這事兒,您知道嗎?”


  這事兒,何副總管當然知道。要說起來,他提出跟隨宇文興“監軍”,其實也有私心避嫌的心思。即便如此,臨走他安排的人,全部妥帖可靠。先帝身體健康,他認為不會出什麽事兒。要是要外力相害呢——強行刺殺不太可能實現,下毒,則隻能通過身邊兒伺候的人,這些路,何副總管認為是幾乎全部堵死了的。


  可是,“完全堵死”這種話,誰都不敢說。“萬一有個萬一”,他還是離開都城,才能確保沒有嫌疑。


  何副總管叫了一聲“孩子,”擦了擦眼淚,瞧著慕容行臉上,慕容家曆代相傳的妖異麵容,“你是什麽意思呢?”


  “屬下的意思是,先帝駕崩的日子,符合了預言。我們大公子,是不信那套的。他認為水龍先生和後人們,的確掌握了一些數目、真相和道理,可是,如此細致的預言,具體到哪個人哪一天去世,一定是有人故意操控,讓現實變成預言成真的樣子,繼而繼續利用所謂預言的力量為自己謀利而已。所以,您說的,能給皇上倒茶倒水的人,除了您調教的人,就隻剩了皇子皇女,這隻是其一。皇子皇女裏,知道4月27這個日子,才是其二。滿足了其一其二,就是凶手。”


  惠王等人是主動積極利用過所謂“龍吟處處月照花”的預言的,而太子等人則積極地利用過“今年死三龍”的預言。慕容行心裏其實已經有了猜測,何副總管的話又給這個猜測加碼了,“經過先帝的密室,知道這個秘密的,那就隻有新皇陛下了。”


  何副總管把幾個最近親的小徒弟一一叫過來,問他們4月27日當天,誰靠近過先帝的飲食起居。這幾個小徒弟的回憶都是一致的“隻有先帝爺最疼的三公主。”


  慕容行離開皇家寺廟,陷入了極度地焦慮和猶豫。


  “所以呢?”眼看就要走到豔陽公主府了。慕容行已經停了馬,決定不再前進,獨孤正急了,“你講完了再走嘛!”


  但是慕容行沒有回應他的要求,而是向秦賢拱了拱手,就此消失。大街上人來人往,旁邊運河裏還行著船,獨孤正也不好怎樣。秦賢笑得像吃了蜜,“我可以給你接著講啊。你稍微求我一下,就行。”


  獨孤正沒辦法,隻能下了臉子作揖打拱,又下馬去路邊店裏兢兢業業買了茶水,當街伺候騎在馬上的秦賢喝了,才知道了後來的故事。


  秦賢告訴他,因為新舊交替,皇宮裏戍衛格外嚴格,慕容行不得不冒險找了一個人幫忙溫儀生。


  他是被侯聰故意留在大桐的成國禮部官員。家小都在平都,就在侯聰的劍鋒之下。


  身為成國禮部官員,他必須進宮出席各種哭喪祭典的儀式。所以把慕容行放在自己更衣的箱籠裏抬進了宮。


  秦賢喝完茶,繼續打馬走路,獨孤正緊緊跟在他身邊,“慕容校尉見到了貴國三公主。才確認三公主確實在親哥哥授意下為貴國先帝獻了點心,直到慕容校尉去質問,她都沒有一絲一毫懷疑過。喪禮的事兒忙,兄妹倆隻有打照麵,沒有真的見麵,從來沒聊過這些。慕容校尉確定了這些,就隻好臨時做了個媒。”


  “哈?做媒?什麽跟什麽啊?”獨孤正聽懵了。


  秦賢很喜歡他這個傻樣兒,“三公主有身孕了,你們宇文校尉的。”


  “這——”獨孤正想起那日在常府,自己和白衣笑成一團的往事,恍如隔世。


  “現在據說還不是特別顯懷,可是一旦暴露了。你們主子——侯家,縱容部下淫穢皇女,這罪名就落實了。偏偏這個皇女和先帝的死脫不開幹係,話說,你們新皇能把侯家,以及你們所有人的家裏人往死裏摁的口實就多了起來。如果這麽大的罪名掛出來,天下共憤,再搞死你們就有名頭了,也不再是迫害先帝舊臣了,那你們宇文將軍在外頭的那點兒兵,又算什麽。真要做亂,誰會支持他同情他?”


  秦賢並沒有告訴獨孤正,在那一刻,剛從箱籠裏鑽出來沒多久的慕容行多麽孤獨,多麽想念侯聰和大家,多麽希望有人拿個主意。但因為那樣無法啟齒的原因離開了隊伍,他又不能去找侯崇和家人商量。


  所以,慕容行跪下向三公主覲見,“求殿下看在肚子裏小宇文公子或者小宇文姑娘的麵兒上,及早找個可靠的人嫁了。把孩子的事瞞過去為妙。”


  “我父皇才薨逝,哪有這樣的道理!”三公主又急又痛,哭都哭不出來。


  “遺旨,您是先帝薨前見過的最後的兒女,您就一口咬定先帝預言過死期,臨死叮囑您三個月內一定出嫁,是國運昌隆的保證。這種事屬下也懂不了太多,您也許——該問問惠王。”


  三公主似乎刹那間就懂了,“護妹狂魔”名聲在外的一母同胞哥哥拿自己當棋子,這時候地位也極為危險的惠王,反而可以結盟。她答應了一聲,命令慕容行“好生當差”,看著他出去了,才號啕大哭起來。


  慕容行重新進入箱籠裏,黑暗裏聽到溫儀生與三公主淡淡地聊了幾句。


  最後,三公主說,“餘生,若是溫大人在身旁,我會覺得安心。”


  溫儀生的回答是“屬下願意陪殿下在對月軒看湖水。”


  獨孤正沉默了一會兒,開口之前先歎了口氣,“也是沒有別的辦法了。不知道長空會不會難過。那阿行和你又是?”


  “哦,這個嘛,”秦賢說,“你們慕容校尉千裏迢迢又往這邊趕,不敢見小侯將軍,想找個機會接近你們,又屢次失敗。我因為暗裏觀察,差點以為他是壞人要圖謀不軌。我和他不打不相識,把許多話說開了。其實我不放心的就是白衣,雖然關到死牢,可以免她替死,可是死牢也不安全啊。所以慕容校尉就日夜在死牢附近盯著那邊的動靜,保護白衣去了。我告訴你啊,打暈你的可不是我,就是你的阿行。你要是闖進去,或者打傷人打死人,那問題就大了。”


  獨孤正沒興趣問這些,他死死盯著秦賢,“你不是一心護著你們陽獻王殿下嗎?我們白衣不替死,你主子怎麽活?”


  秦賢冷笑了一下,“君子當光明正大。有德者得天下。我維護殿下是效忠先帝,維護白衣是報恩。如果殿下是那種讓一個姑娘送死換來自己活的人,當了皇帝又如何?為人臣者為君犧牲,是不得已而死,人君讓人臣送死,那是另一回事了。”


  獨孤正也冷笑了一下,不想再繼續這樣在他眼裏高深又頭疼的話題,“那你到底是不是那種人?喜歡男人的那種?天天盯著我幹嘛?”


  秦賢反而笑了,“你是希望我是呢,還是希望我不是呢?”


  獨孤正沒來得及回答,就在離豔陽公主府一百丈遠的地方,被哭著跑過來的元又嚇了一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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