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鳳團
“阿春!”長空就著剛才慕容行答應幫忙的高興勁兒,就要一把攬過賀拔春慶賀久別重逢。侯聰聲音不大地咳嗽了一聲,長空已經把賀拔春摟在懷裏了。賀拔春木然的一張臉,被揉搓得極為無奈。
“死猴子,賀拔校尉如今是皇上頒旨的使節,不可無禮。”侯聰說。但是語氣裏沒有多少生氣的成分,而且眼神似乎是欣賞著這一幕的,甚至放下了茶碗子。
宇文長空依舊抱著賀拔春,四下看了看,“又沒有旁人。”說完,雖然把人家放開了,但臉上嘻嘻笑著,“旨意呢?”
賀拔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旨意是口諭,命武衛將軍侯聰等人依先帝令行事。”
“就這?害我們等了這麽久?”
“別亂說。”侯聰又管了宇文長空一下。“皇上要忙的事情很多。”
到了此刻,長空還是不相信又一個從大桐南下的、能帶來故鄉消息的人來了,他又去拉賀拔春的手,上上下下看著,然後將人家送到了侯聰旁邊兒的椅子上坐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從青鬆的手上搶過一杯茶,奉獻給賀拔春,“怎麽樣?你留下嗎?”
賀拔春把茶碗子也放在桌子上,盡管旁邊已經有了一杯。“皇上命我留下,作為使節,等著浴佛洗辱大典觀禮後再和你們一起走”。
長空知道賀拔春比慕容行晚走幾天,又不知道該問不該問,躊躇了一下先扯了個閑篇兒,“怎麽樣?你們家?”
好在賀拔春也不笨,知道“誰家誰家”的問題問的是什麽,所以簡簡單單回應了一句,“鄭家、李家、馮家出了點事。”
看來,新君的確是對大柱國將軍們下手了。賀拔春又補充了一句,“現在定了皇後的人選,是淳於家長枝兒的姑娘。”
長空覺得好像沒有別的閑篇兒可扯了,就盯著賀拔春。
賀拔春自動說了起來——其實他剛到,又喧嘩之中見了豔陽公主和成國禮部官員,到侯聰屋裏辦正事兒也不過才這一會兒,那件重要的事兒,連向侯聰說,都沒來得及呢“三公主殿下據說在先帝駕崩前得伴禦前,有一道先帝的遺旨,先帝爺說,為了國運,三公主不必守孝,三月內必須出嫁。這也是符合水龍先生預言。”
侯聰迅速看了一眼宇文長空。
宇文長空隻知道三公主懷有身孕,是自己的孩子,根本沒留下來問更多的事兒,就跑出了慕容行的落腳地,完全沒想到還有這一出兒。
賀拔春的語氣裏也沒有任何起伏,他接下來說的話,連提前離開的慕容行都不知道,“這事兒,是惠王殿下在朝堂上提出來的,因此鬧得人盡皆知。惠王說這是他算出來的。三公主又承認了。因此,目前,宮裏常走動的一些先生們按照生辰八字等選的佳婿人選,都是溫儀生先生。”
聽到這個名字,侯聰、宇文長空、獨孤正和青鬆都眯起了眼睛,差點沒想起來是誰。
然後,幾乎是整整齊齊說出了一個字“哦。”
賀拔春明白,這是反應過來了。
侯聰一下子就知道這事兒沒這麽簡單,把三公主與溫儀生湊在一起,怎麽聽怎麽像自己幹的事兒。如果自己不在,那麽——大毛,他心裏的那道疤痕又被掀了一下。
侯聰忍著痛,喝了口茶,低聲說,“惠王怎麽混到朝堂上去了?沒有幽禁?”
賀拔春說“本來是少出來的,連頭七都沒參加。不過,簡大人自殺,田貴妃立誓前往寺廟吃齋念佛陪伴故主神靈後,就又在各種喪儀上出來了。”
田貴妃和簡大人居然是這麽個結局,也是令人感慨。
侯聰在心裏沉吟,明白與其說是新皇著急下手,不如說是惠王自己動手了。一個王爺,身邊的死忠勢力,又是親戚又是老一代人,忽然就變成這樣了,難免不讓人同情。新皇可不能允許他把自己塑造成受害者,肯定要硬生生再扶他一把,來顯示兄弟間的感情。
這是好事,盡管惠王不是什麽好東西。
令人稍微有些吃驚的,是惠王開始聯合三公主了。
侯聰又想了一會兒,心裏依舊浮現出了“大毛”這兩個字。他為了避免讓自己問賀拔春“你見到慕容行了嗎”這句話,特地“哼”了一下。然後,頗為嚴肅地看著大家,“都聽到了嗎?皇上的旨意?依舊旨而行。”
“是!”
因為就隻有獨孤正和宇文長空在跟前兒,所以這聲呼應聽起來很寥落。
正好兒院裏來了人,屋裏也就安靜了下來,獨孤正迎了出去,發現來者是三公主府的長史官,他說公主殿下剛剛進宮去了,成國皇帝立即就要召見賀拔春,在宮中賜宴。
“這麽說,公主殿下要做陪了?”侯聰問。
“是。”
侯聰站起來,說聲“明白了”,送賀拔春出了院子。這下,晚上在細腰湖的約定,就要往後拖,三公主根本沒忘,長史官特意叮囑,”殿下既然不在,侯將軍與陽獻王殿下就略等等,順延到明日。可好?”
宇文長空簡直是隨著長史官一起出門,頭也不回就又跑去找慕容行。因為慕容行不在,就又往細腰湖趕,總算在街上遇到了。立即把改期的事兒告訴了他。
“哦,賀拔春來了,那你知道了?關於三公主的親事?”
宇文長空有點而不能接受,“生辰八字是這麽算,總不能現在就定了吧?再說,溫儀生父母祖宗都在南邊兒,連彩禮都不出?”
慕容行看著他,什麽也沒說,然後,轉身走了。
到此為止,長空明白了——三公主嫁給誰,已經是板上釘釘了。
他對自己笑了笑。
好吧。
都還沒來得及牽掛過的人,也不必再牽掛了。親昵也親昵了,辜負也辜負了,如果說三公主有任何不得已,不用多想,那一定是她自家兄弟造成的。
周圍的人影物影,從漂浮不定,忽然又清晰了起來。他甚至看清了離自己最近的一家店,在賣一種叫“鳳團”的食品,似乎是肉香又似乎不是的味道鑽入他從新天地清明的身體。長空走了過去。
“大嫂,這鳳團是什麽?”長空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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