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雲散
長空捏了一把莫昌的手腕子,先是輕聲說了一句,“什麽?”接著大聲說了一句“什麽?”
莫昌已經會意,微笑著看著他,隻聽長空又說了一聲,“殿下要更衣?那屬下陪您去。”
說著,不由分說,把莫昌整個架了起來。
這個動作確實又造作又著急又誇張,不過,侯聰正看著歌女兒出神,三公主和賀拔春都看著侯聰出神,獨孤正、熒光都看著湖麵出神,而元又呢,正看著熒光出神,看出長空有些反常的,隻有兩個人,一個就是秦賢,一個就是淳於忍。
但這兩個人想的不一樣。
秦賢呢,是裝作看不見。因為他認定的主人是莫昌,莫昌的神情裏,既沒有求助,也沒有勉強。
那就隨他們去吧。
秦賢喝了一口酒,準備看戲。
淳於忍是新皇派來監視賀拔春與侯聰的,如果現在真的有什麽不對頭,也要先看這兩個人的作為。所以他也端起酒杯來,與秦賢對飲一杯,也準備看戲。
今夜,原本天空有幾縷白雲,飄在月亮旁邊,如今,在月光下月發透亮清明。
長空與莫昌在沒有任何阻攔的情況下,走出了“雲裳”二樓主客艙,翠竹、淩霄見到主子出來了,自然放下筷子,齊刷刷地站起來,走到莫昌旁邊。長空對他們兩個說,“慕容公子現在護送你們走。”
長空看到翠竹臉上顯出笑容,其實,他是真心為莫昌好的人,他幾乎在一瞬間明白了長空做了什麽安排。而那其實是他心底最喜歡的結局。淩霄沒說什麽,低下了頭。青鬆裝著喝酒沒看見,等幾個人的腳步從台階上下去,匆匆到了主客艙,湊在侯聰耳邊私語。
侯聰聽完,連唱曲兒的都沒讓停,走向船艙的欄杆看著湖麵。
大船、小船、燈籠、客人,細腰湖上繁花一片。仔細分辨,能看出幾艘烏篷船不遠不近的跟著,應該是莫豔陽安排的手下。
這時候,侯聰看到一艘格外快的小船箭一般從“雲裳”離開,它的目的地應該是不遠處另一艘畫船。那艘畫船的客艙關著窗,燈影裏卻有個燒成灰他都認識的影子慕容行。
長空從外麵進來。莫豔陽問了一聲,“我哥呢?”
長空走向侯聰旁邊,邊說,“殿下在後頭,一會兒回來。”
長空也看向湖麵。
一聲尖叫劃破夜色,是淩霄的聲音。
“怎麽回事?”豔陽公主站了起來。
長空愣在那裏。
侯聰大喝一聲,“陽獻王殿下遇險,護駕!”
還未等莫豔陽手下的暗哨船反應過來,隻見獨孤正、元又縱身踏上“雲裳”的船欄杆,手裏帶著鉤子的繩子掛著小燈籠箭一般射出,一下子掛住了淩霄落水的那隻烏篷船,熒光踩著繩子就上了船,幾個等岸上的女兵也紛紛飛身到船上,接著就有人跳下水去救人。
熒光則向著“雲裳”高聲匯報,“稟公主殿下放心,陽獻王殿下無恙!”
小小烏篷船上,有打鬥的聲音,接著有人跳水逃走。
獨孤正、元又等收緊繩子,勾住烏篷船重新靠近“雲裳。”
莫豔陽大巴掌呼上宇文長空,“你怎麽當差的!來人,先把他帶下去!”
淳於忍出麵了,不卑不亢地抗議,“公主殿下,事情還沒問清楚,怎麽就抓我們的人呢?宇文校尉是跟著小侯將軍辦事的,要緝拿要審問,也要小侯將軍發話,不然,可就是看不起我們理國!”
但是“雲裳”之上,已經沒有了侯聰的身影。
那艘不大不小的畫船,沒有如約接到莫昌,全是因為淩霄的落水。當尖叫聲傳來的那一刻,慕容行已經發出了信號,所有來幫忙的人都按照之前說好的有任何意外出現,迅速撤離逃走。
侯聰到了畫船上,看到桌子上都是慕容行喜歡的菜,慕容行喜歡的酒,隻是空無一人。他使勁“哼”了一聲,離船上岸,幾乎是憑著嗅覺穿過熱鬧的細腰湖畔大小商販和如織遊人,跨過小橋、小巷,屋頂、院牆。
兩個頎長瘦削的身影終於在一個白牆黑瓦的人家屋頂麵對麵,站在月下。
月亮周遭的雲,已經散去了。是愛是恨,都清清楚楚地照著。
“大公子。”慕容行先開了口,唇角還有被侯聰鞭出的傷疤。
“要死。你非氣死我不可。”
“大公子。”
“這是不是那隻死猴子的主意?你要做什麽事都容易,為什麽聽宇文長空的,為什麽不和我商議?”
“大公子。”
“說人話!”
“是,”慕容行低下頭,又抬起來,“屬下不放心您,所以回來,怕您生氣,所以未敢稟報。”
“哼,我早就知道你回來了!”
慕容行笑了一下,“阿正和阿又說的?”
“什麽?”侯聰氣到一口氣差點沒喘過來,“他們兩個人知道你回來?”
“不止他們倆,秦賢校尉也知道。怎麽,他們沒告訴您?”
侯聰自己掏出大手帕子使勁聞了聞,“這幾個該死的!”
慕容行靠近,試圖確認他沒事,“他們都沒說?那您是怎麽知道的?”
“我是誰?”侯聰那股勁兒上來了,“我做夢夢見你回來總行了吧!”
也說不出是誰先伸出的手,侯聰和慕容行在人家屋頂上緊緊抱在了一起。
過了片刻,侯聰又“哼”了一聲,從慕容行懷裏掙脫出來,一腳就踹了上去。這種戲碼慕容行駕輕就熟,半躲,半受,因為躲著,沒從房頂掉下來,因為受著,一個趔趄摔在屋頂。
“死大毛!我再也不會理你了!不要告訴我你怎麽來的!不要告訴我你這麽回去的!不要告訴我你在大桐幹了什麽!不要告訴我你回來是為了我!哼!不要告訴我你住哪兒!你敢再出現,我就殺了你!”
侯聰傲嬌完了,自己也搞不懂自己要過來找人家幹嘛,又就著大手帕子深呼吸幾口,分辨了一下細腰湖在哪兒,蹦蹦噠噠踩著屋頂,發動輕功回到了“雲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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