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波折
此後沒過兩年,周大葉就得怪病死了,臨終前都還在念叨著自己對不起誰誰誰,不該怎麽怎麽樣,即便下了料子,落了仗,最後也被黃皮子來刨了老墳,將屍首啃得到處都是,那下場怎一慘字了得。
都說富不過三代,周家財產便從周喜勝這一代開始逐漸沒落。
倒也證實了當年老郎中對他的那些囑咐,怪也隻能怪周大葉自己從一開始就沒遵守,因果輪回,報應落到了自己的下一代,不但將萬貫家產付諸東水,就連後代都接連遭了秧。
從那以後,這個故事就在東北流傳開來了,老人們常說,做人要厚道,不能像周家那樣,應諾之事,從不兌現,落了個悲催下場。
所幸的是,恩仇不過三代人,更有種說法叫,四代血緣為一家,意思是說,不管前人們做了什麽錯事,遭受什麽樣的報應,都絕不會殃及第四代人,大部分的家族史都是從第四代便另起一家了。
這事兒到我爺爺那輩兒,也算了結幹淨。
可追根究底,到底是有些淵源,少年時期的我,比較調皮,最喜歡的一件事莫過於折磨小動物了,尤其是喜歡折磨老鼠。
那渾身黑不溜秋,行為鬼鬼祟祟的小東西,實在是令我討厭之極,每次讓我逮到它,不是被我活活踩成肉醬,就是拿繩子係上,然後釣進開水裏,看它在鍋裏不斷掙紮的樣子,放聲大笑,行為手段可謂是無所不用其極,隻要是能想到的狠招酷刑,基本都被我用了一次。
爺爺曾說,老鼠這東西實際是黃皮子的親戚,隻不過兩者血脈不同罷了,就好像黃種人與白種人一樣。
那時的我壓根就不信這些,還常常反駁他說,生物課上講黃皮子跟老鼠雖然同樣是齧齒類鼠科,但黃鼠狼還經常捕殺老鼠呢,哪個親戚會捕殺自己的同類?
爺爺摸著我的頭,歎氣說:“孩子,你還小,還有很多不懂,以後你大了,自然就明白了。”
以前我對老鼠做的那些事兒,現在也分毫不差的報應在了我身上。
這個時候,我才明白過來,不管過了多少年,隻要當年周家的血脈沒斷,那麽這個詛咒就會一直持續下去。
所謂,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我在落下去的一瞬間,恍惚中甚至看到了一張老婦人的臉,在底下衝著我笑,而下麵好端端的泥土,在我眼裏,突然就變成了流動的鼠群,黑壓壓一大片,蠕動不斷,讓我頭皮發麻。
由於這塊地盤被廢置很久,雜草瘋長,不少草芥子早已沒過了人腰,其中隱藏著看不到的芒草,驚恐之下,我一把抓住斜坡上的草根兒。
哪裏想得到,那芒草的倒鉤鋒利如鐮刀,手上還沒使勁兒就被劃拉開一條狹長的血口子,此刻,我半個身子都已經沒入了進去,草莽擋住了老瞎子和薑麗的視線,他們自然看不到我下麵的情況。
事實上,就算沒有草莽遮掩,他們也看不到我所能見到的景象。
慌亂之中,我幾乎能感到腳踝處傳來陣陣的瘙癢感,像是有一萬隻蜈蚣不斷向上爬來,我拚盡全身氣力,指甲死死摳進泥土裏,同時仿佛溺水般,腳下瘋狂的亂蹬亂踩,嘴裏大喊:“救命,救命啊……”
要說在這荒山中,一無凶獸,二無險地的,遇險的幾率應該很小很小才對,而且我掉落下去的地方並不高,最多隻有兩米,也不至於將我活活摔死。
若換作別人,鐵定以為我是在跟他開玩笑,但薑麗憑借著自己的直覺,立即判斷出我確實有危險,不容她多想,直接一把奪過老瞎子手裏的拐杖,蹲下身子,焦急的對我大喊:“快抓住它。”
老瞎子卻比我想象的要從容冷靜許多,他從衣服裏拿出一瓶白酒,擰開酒瓶子,一股腦全部往我身上倒。
酒水嘩啦啦往上泄來,將我從頭到腳都給淋濕了,我一聞,這酒酸中帶有苦味兒,刺鼻之極,我知道這是雄黃酒,與黑狗血一樣具有驅邪避障的功效。
而且,也不知道瞎子那拐杖到底什麽木頭製成的,我一把抓上去,居然感到了一絲陰冷的氣息從頭頂遊走到全身,配合著冰冷刺鼻的雄黃酒,讓我禁不住連打冷戰。
被酒水浸透的我,莫名其妙的就湧上來一股力氣,而底下死死抓住我的那個老婦,麵現驚恐的慌忙鬆了手,似乎很是忌憚這雄黃酒。
當我被薑麗一把拉上去的時候,我還隱約聽見了一句詭異的話,“別看你找了人,我也不怕你,你逃得過今日,逃不過明日……”
我扶在土坡上大口喘氣,隨後像個瘋子一樣朝著空無一人的底下大喊:“操你媽的,老子又沒招你惹你,該死的黃皮子,別讓老子逮著,逮著老子非剝了你的皮。”
如果這是在前幾天,估計我早就被嚇癱了,哪裏還罵得出口,隻不過見多了,膽子大了,但我一想到剛才那群蠕動的鼠群,就犯惡心,本來一天沒吃東西了,結果一吐出來,全是黃疸水,眼淚鼻涕流了一大把,過了好大半天才算緩過來。
老瞎子卻不慌不忙的對我笑著說,“看吧,叫你不信邪,剛才我說什麽來著?”
這會兒,我渾身不得勁兒,也難得跟他廢話,自顧自的躺在地上,擺成一個大字形,閉著眼休息。
薑麗從始至終都沒搞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她看看瞎子,又看看我,問:“你該不會又著道兒了吧?”
我嗬嗬笑了兩聲,實在沒有力氣再去搭理她,就那短短的一分多鍾,十條命當先去了九條。
老瞎子卻說,“黃皮子這東西,一旦犯上了,除非你將它趕盡殺絕,否則它們不會放過你的。”
我告訴他,剛才底下露出一張老婦的臉來,蒼白無血,看上去比你還老,那該不會也是黃皮子變的吧。
“狐狸尚可成精,黃鼠狼為何不可,”老瞎子伸出手掐了幾下,說:“你祖上說不定是欠下了什麽淵源沒還完,恰到了你這一代,出了個陰陽者,我估摸著那老太太是尋債來了,你眼下身中迷局,無法抽身,恐怕也跟此有關,要想破局,首先還得將那些恩怨給算清楚,不然越到最後,麻煩越多。”
聽完,我盯著昏暗的天穹,歎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