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還陽
差不多隻用了幾個時辰，兌換陽間最多半個小時的樣子，我就把通算子給的入門法決和六十四卦象背了個滾瓜爛熟，雖說倒背如流，但水平也不過剛好入門做學徒而已，要達到自己畫符下咒的功力，那還差了十萬八千裏遠，我卻禁不住開始唏噓人生，要是活著能有十分之一的本事，老子現在也不會淪落到這悲慘田地了。
通算子見我已經能自行看懂符咒，一把將桌子上的黃紙給燒成了灰燼，道：“勉勉強強吧，山天大神化畜九久玄符的符門我已經刻印在了你命門之內，等你回陽之後，所有的事情都會忘記，唯獨這符門是絕不會忘的，好了，時候差不多了，等我寫張傳命符，把賬本上的人名劃去，你轉身就可以看到一條路，照著那條路走到底，就能回去了。”
他正要動手，我卻一把按住他道：“這就完了？”
“那不然你還想怎樣？”他扶正了墨鏡，警告道：“記住，你走上還陽大道後，不管聽到什麽，看到什麽，一定不能回頭。”
我默默的鬆開了手，我和這鬼差相處了雖然隻有短短幾個時辰，但卻發現，並不是所有的鬼都那麽討人厭嘛，至少當中還是有個別通情達理，甚至善解人意的好鬼，好比在地下墓室遇到的那個小女孩一樣。
哎，不管怎樣，我總覺得這是一場不可多得的緣分，雖然我很不願意待在這兒，但就這樣離開，也說不過去，於是，我湊近道：“他媽都叫你通算子，但你還記得你名字嗎？相識一場，總歸是緣分，如果連名字都不告訴我，也太他嗎寒磣了。”
通算子皺起眉頭，似乎在猶豫著，又似乎在努力回想著，本來隻有鬼知人名，從來沒有人知鬼名的說法，名字是陽間用的東西，一旦到了陰間，接受過判官處罰之後，名字也都不適用了，他在這兒判命快有百年，就算是問他估計也想不起來了吧。
可他卻出乎意料的道：“名字這事兒，本來是該忘了，當時過忘川謀取鬼差之時就忘得差不多了，但你這麽一提我又好歹想起來一點，但不全，你若真想記著，就喊我一聲馗叔吧！”
“馗叔！”我試著叫了一聲，但總覺哪裏不對勁，好像有個捉鬼降妖，非常厲害的道士就叫鍾馗，我在心裏嘀咕暗笑，你該不會就是那個鍾馗吧！
如果真是，那也太有緣分了，想你在陽間捉鬼除妖，威名天下，死後居然甘心到這兒來一個小小的鬼差，當真是應了那句：“虎落平陽被犬欺，龍困淺灘魚蝦戲啊！”
當然，以上那些全都是我一個人毫無根據的暗自臆想，也許鍾馗和他這個馗根本就是兩個人呢？
不一會兒，他手上動作停下，提著一張白紙，上書一個極大的：“請”字，字體非常古怪，跟古代的小篆非常相似，他拿著符紙左右看了看，隨後吹了一口黑氣，對我說：“閉上眼，轉過去，我說讓你走，你才起身走，記住路上不管看到什麽千萬不要回頭！”
“我想回去了。”我對他說，他卻非常理解的點點頭，道：“你想回去，說明你就還不屬於這兒，你看到那些聚集在空地上的鬼魂了嗎？他們才是徹底死去了，沒有意識的隨波逐流，行了，時辰快到了，你做好準備……”
我照他的吩咐，轉過身去，忐忑不安的閉上了眼睛，一片漆黑中，我腦中卻禁不住浮現出薑麗的臉龐，她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在我腦海中猶如夢魘一樣，居然揮之不去。
正是來到了陰市，正是由於死過了一次，才讓我明白原來死亡是如此的可怕，想象著那些麵無表情，猶如行屍走肉的靈魂，我人生頭一次發覺活著真是一件無比幸福的事情。
死了，要舍棄太多東西，甚至連你生前那些看似平淡不起眼的東西，在你死後才會越發覺得彌足珍貴，與諸多不舍。
正在這時，我感到眼前有一道刺眼的光亮直射過來，背後隨即想起通算子的聲音，“快走吧，一條道走到底，不要回頭，一回頭你就永遠回不去了。”
那聲音漸漸遠去，當最後一個字落下的時候，我才睜開眼睛，入及眼簾，白茫茫的一片，隻能看到腳下有一條古舊的青石板路朝著遠方延伸而去，而那陰市也早已不見了蹤影。
我深吸了幾口氣，而原本坐著的那根條凳，不知何時變成了一頭黑牛，黑牛馱著我，呼哧呼哧的朝前跑著，速度奇快。
這牛奔跑的速度超乎了我的想象，眼看周圍事物快速倒退，一陣陣強風劃過割得我臉生疼，感受著那魂魄歸體的暢快感，我心裏說不出來的激動。
那種感覺非常奇妙，隨著黑牛速度越快，我卻感到自己越來越重，再也沒有先前那輕飄飄的古怪感。
“小濤，你去哪兒啊？”忽然，一道蒼老而又熟悉的聲音從我背後傳來，這聲音充滿了無盡的慈愛，更多的卻是種種不舍，我一聽就止不住流淚，別人的聲音我可能聽不出來，但唯獨那早已死去多年的爺爺我卻無論如何都忘不掉。
“爺爺！”我輕聲喚了一句，那聲音又道：“爺爺想你了，我家小祖宗都長這麽大了啊！來，轉過來讓爺爺好好看看。”
語氣裏透著無盡關懷和喜悅，仿佛是親人久別重逢，我哭的更加厲害了，差一點就鬼使神差的要轉過頭去，卻猛然想起通算子說的話，牙根一咬，大罵道：“去你媽的惡鬼，你誰不裝，偏要裝我爺爺，等老子回去，把符門修煉好了，定不會饒過你，你就給老子等著吧！”
這一破嗓子吼出去，果然那催人淚下的聲音不見了，大黑牛仿佛卡車一樣，繼續向前橫衝直撞的跑去，我害怕再遇到惡鬼遊魂，索性閉上了眼睛，抱緊大黑牛的脖子，心底卻開始擔心起薑麗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