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認卷_073 溫齊
程嶠是天黑了才走的,和橋鎮有山有水,特別是靠北邊,一片綿延的大山,山裏野獸眾多,因此到了晚上,大家幾乎都不敢出門。
和橋鎮北邊的山裏生活著狼群這種傳聞可不是傳出來聳人聽聞的,這些年來,死在狼口的人也不在少。
不過程嶠根本不擔心,他背著背簍上了路,走起夜路來居然和常人白天走路的速度差不多,仿佛夜晚沒有對他的視力造成任何阻礙。
等他快到縣城的城牆下的時候,東邊的天空還沒有任何變化。
他沒有繼續往前走,這會兒縣城的城門沒開,他也沒必要在這個地方暴露太多,於是找了棵粗壯的大樹,輕輕鬆鬆上了樹,把背簍找了個地方放穩當之後,他便坐在樹杈上靠著樹閉上了眼睛。
過了約莫一個時辰,東邊的天空泛出了魚肚白,漸漸的天越來越亮,樹林外的路上也漸漸傳出了人聲,這是縣城附近村子或者鎮上的人趕一大早來縣城的。
程嶠醒了過來,卻沒有立刻從樹上下去,他又在那裏靠了一會兒,然後往四周看了看,隨後拎著背簍下了樹,往另一個方向走過去。
這幾天天氣一直都是晴好,那場要了不少人命的大雪過後,天氣仿佛恢複了往年這個時候應該有的天氣,就連氣溫都上升了不少,程嶠再往前走了一段,便聽到流水潺潺,他緊走幾步到了小溪邊,捧起清澈的溪水漱口洗臉,把自己打理了一下,這才重新朝著縣城門口走過去。
這會兒功夫,太陽已經出來了,城門還沒開,城門口卻已經排起了隊,人不算多。
東墨縣總共就東西兩個城門,而進城是要交進城費的,每人一個銅板。
程嶠走到隊伍的末尾站好,在他前麵的是兩個二十多歲的男子,聽他們交談,是到縣裏給白家幹活的,說是白家打算在縣城裏建個善堂收留一些孤寡老人和孩子,給白家才出生不久的曾長孫積福。
在城門外沒等多久,前方便傳來厚重門樞轉動的聲音,城門終於開了。
程嶠摸出一個銅板,等排到自己的時候,把銅板交給看門的衛兵。
“行,一個銅板,過來縣城做什麽?”
程嶠不再是麵對薑雲時那樣幾乎麵無表情,而是微微低著頭,顯得不那麽張揚,“我有個親戚在縣城裏,我過來看看他。”
“成,進去吧。”
前麵不過是例行問話,這會兒也不是什麽緊要的時候,自然不會盤查的很嚴,那衛兵連程嶠背簍裏的東西都沒看,就揮揮手讓他進去了。
縣城的情況比和橋鎮要好不少,和橋鎮的街道都是泥土路,下雨的時候一片泥濘,縣城裏的主幹道至少都鋪上了石板。
因為富甲一方的白家,就在這東墨縣。
程嶠進了城門之後,很快就轉進了一條小巷子,他進了小巷子之後左拐右繞,很快到了一戶人家
門口,抬手便敲了敲門。
過了一會兒,他又抬手敲了幾下,若是仔細觀察,就能發現他敲門的次數以及之間的間隔似乎有什麽規律,然而畢竟時間太短,到底是什麽規律也觀察不出來。
等程嶠第二次敲完門,裏麵便傳來門閂被下下來的聲音,隨後這門吱呀一聲開了。
裏麵站著的是個年輕人,他在看清楚程嶠的麵容之後,立刻下意識的繃緊了身體,脊背挺直,“公子!”
程嶠目光淡淡的掃過他,“我早已離開,不再是什麽公子,這次過來是有別的事情,直呼名字便可。”
那人連忙搖頭,“不成,屬下不可冒犯公子……”
程嶠麵無表情的看著他,“既然你不肯叫,那我去尋其他人。”
“公子……不,”他咬著牙,然後輕聲開口,“程……程哥,你先進來吧。”
程嶠這才勉強接受了這個稱呼,抬腳進了門。
這是一方小院,院子裏空間不大,一邊院牆那裏堆著柴火,一旁放著些農具,再有一些雜物,這些大概占了三分之一的地方,其餘的地方差不多能容六七個人站立,再多就顯得擠了。
許是聽到了聲音,屋子的門吱呀一聲被人從裏麵推開,伴隨著兩聲悶咳,“咳咳,相公,是誰呀?”
站在門口的是個穿著素青衣衫的女子,麵色蒼白還泛著淡淡青色,唇色也與常人有些不同,顯然是身體不好。
她顯然是認知程嶠的,在看清程嶠之後,下意識的就想跪下來,“原來是公子來了,公子請進。”
程嶠搖搖頭,“林五娘,我已經離開了執劍府,自然不再是什麽公子,不用再這麽稱呼我,隻當我們曾經共事過就行了。”
林五娘看了眼一旁的年輕男子,點了點頭,“好的,程……程公子,趕緊進屋吧。”
等程嶠進屋坐下,林五娘連忙張羅著要給程嶠倒茶,可這時裏屋傳來一陣細如貓叫的哭聲,她麵色一變,“程公子,不好意思,我……”
程嶠點點頭,“去吧。”
林五娘趕緊進了裏屋,很快裏麵傳來她哄孩子的聲音,伴隨著時不時的一聲悶咳。
“溫齊。”
名叫溫齊的年輕人對上程嶠,麵上泛起苦色,“五娘懷孩子的時候,有一次我不在家,家裏被賊人欺上了門,五娘氣不過和他們動了手,結果動了胎氣,孩子早產不說,五娘也傷了身體,如今五娘身體不好沒有奶水,孩子每日隻能喝些米湯,身體也不好,也不知道……能……能不能……”
後麵的話對溫齊來說太過殘忍,他一時間說不下去,整個屋子裏的氣氛也跟著沉悶下來。
過了一會兒,程嶠才開口,“五娘的身體調理不好嗎?”
溫齊抹了一把臉,“大夫開了方子,照著方子長年吃下來是能調理好的,隻是五娘一直很自責,心裏鬱結,大夫說如果五娘一直這
樣愧疚下去,無論吃多少藥,恐怕都不行。”
“孩子呢,不能請個乳娘回來?”
溫齊搖了搖頭,“乳娘不好請,白家尋了這麽久的乳娘都沒尋到合適的,先前找了兩個有乳汁的婦人試著喂了他,斌兒體弱,連奶水都吸不出來,擠出來喂他不過喝一點就吐了,然後高燒,大夫也看不出來緣由,五娘就舍不得再折騰斌兒;羊乳我也弄了,可太腥了,他一口都不喝,如今隻能勉強吃點米湯,可米湯哪能抵得上母乳,我也隻能瞧著孩子越來越瘦弱,卻沒有什麽辦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