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離開

  以前有位同事告訴我，裝傻這事，如果幹的好，叫大智若愚。木訥這事，如果幹的好，叫深沉。我一直謹記在心，試圖詮釋這兩句話的深層含義。可是這一刻，我終究是修行不夠。


  從朋友變成敵人，是人生的一大遺憾之一。假使時光倒流，我定在我和蕭大俠之間劃一刀明顯的三八線，標清我們彼此之間的距離。


  可是人生啊，哪裏有彩排的機會？


  雪兒聽我這麽一說，雙眸中微微閃過驚訝，不過這道訝色倏忽而逝，再看過去，便又是那精致的妝容。


  她看著我，一秒，兩秒，三秒，緩緩開口道：“楊小菲，你真是越來越讓我刮目相看了。”


  我也聽出了這句話中的諷刺，想了想，還是保持了沉默。


  耳旁是流淌著富有節奏的樂曲，我假裝鎮定，實則已經付出全力。


  大約又過了幾秒，雪兒笑著朝我走來，我疑惑著看著她臉上的神情，還沒揣摩出她的心思，一杯紅酒便灑在了我的衣服上。


  高腳杯落在地板上發出清脆的響聲，而我的胸前，則是被紅酒暈染的大片紅色，好像病人噴出的紅色血液。


  幾個女生的尖叫之後，倏忽之間，樂曲停滯了。所有人的目光同時向我看來，我又是羞愧又是窘迫，一時間也隻是愣在原地。


  身旁，雪兒抱歉的看著我，喊了侍者之後，一張臉上，寫滿了遺憾。


  我正對著大家，雪兒背對著大家。我的尷尬被所有人看在眼中，而雪兒的麵部表情，隻有我一個人看著清晰。


  我忽然想到了某年某月在一家寵物店裏看到的波斯貓，也是這種狡黠的眼神。


  侍者趕來時，陸陌川也走到了我的身旁，他迅速的拿著白色紙巾幫忙處理酒漬，等到意識到自己的手揮動在我的麵前時，這才尷尬的收回手，緊接著，脫掉了自己黑色的燕尾服，披在了我的身上。


  下一秒，他的手臂搭在我的肩膀上，拉著我便朝後台走去。


  等我反應過來時，已經是好大一會了。


  陸陌川讓侍者準備的衣服就放在桌上，可是我卻沒有絲毫的心情。


  我知道，雪兒是故意的。


  其實我想告訴她，我不會跟她爭搶一個男人。即使再喜歡，也不會去爭。


  隻是我沒想到的是，一直理性而又在意形象的她，居然會在這種公開場合，以這樣一種方式讓我難堪。


  等我稍微冷靜之後，便聽到了門外來回走動的腳步聲。我知道，陸陌川一定是在擔心我。


  於是，我快速的洗了一把冷水臉，換了幹淨的衣服，這才走了出來。


  陸陌川驚訝的看著我，小心翼翼的問：“還好？”


  我點頭，倒了一大杯溫水，說：“剛才你扶我進來，好像有人拍照。”


  陸陌川臉上一愣，說：“這個時候還有心思顧忌其他，你讓我說你什麽好？”


  如果說之前關於我和陸陌川的大批報道是某些記者空穴來風，那麽今天，他當著那麽多人的麵把我拉到這裏，肯定會成為明天的頭條。我倒是不在意的，畢竟，我與這座城市，緣分已盡。


  “我想問你一個問題，比賽前三甲可以去紐約學習，如果確定的話，大概需要多長時間？”我真的，不想再留下來了。


  陸陌川雙目瞪圓，臉上帶著不可思議的笑容，說：“你確定了嗎？”


  “恩，如果可以的話，我想盡快離開。”這個時候，真是動用陸先生關係的時刻。


  陸陌川濃眉緊蹙，過了好一會，才開口道：“小菲，你現在的心情我能理解。可是，你做了這個決定，就意味將很長一段時間離開這裏，如果你是為了逃避，我並不建議你這麽做。”


  我知道陸陌川意思，在他看來，我還沒有放下蕭大俠。


  我搖頭，說：“陸陌川，我知道，這次比賽，你或多或少肯定在暗中幫了我，這份情誼，我會記在心上，出國的事我已經考慮好了。如果可以，請你盡快讓安妮幫我安排，好嗎？”


  陸陌川見我語氣肯定，思量了很久，說：“出國的事，最快也得半個月。不過小菲，你應該比我清楚，對於少峰而言，你走到哪裏，他都能追過去。”


  這句話倒是提醒了我。


  我也明白，我們三個人之間的事兒一天沒有處理完，我也就一天沒有安穩日子過。


  “你說的事情我會考慮。”我笑著看著陸陌川，說：“麻煩你盡快幫我安排吧。”


  我們兩人談話結束後，便一同回到了酒會上。其實我也看得出來，大家看我的眼神明顯和之前有了差異，不過我也並不在意，活在這個世界上，無非是給他人笑笑，偶爾笑笑他人。


  酒會結束之後我便去樓上收拾行李，這些天住在這裏，雖吃喝不愁，終究是比不上我自己的老窩。


  和我想象中的一樣，第二天的報紙上，占了大半個版麵的，便是陸陌川在酒會上摟著我的那張圖片。標題各不相同，流言滿天竄動。


  掃了一圈之後，總的來看，無非是楊小菲借著隆泰接班人的麵上位這些消息。


  流言的效果擴大了，報社也達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殊不知，我們這些平常人，隻不過是流言的奴隸。


  身為當事人，我頗感榮幸啊。


  比賽結束之後，我便和上司說了出國的事兒，工作自然而然也要辭了。上司也十分同意我的做法，她說，趁著年輕，多去外麵瞧瞧，長點見識。


  我感動的看著她，最後，將那些感激的話藏在了心底。


  晚上上司給我準備了送別宴，Lisa也在其中我們兩人都喝的有些醉，趁著大家沒注意，我對她說了心裏話。


  “Lisa，我很佩服你。”


  佩服你和上司一樣單槍匹馬的戰鬥。而我不是。


  Lisa聽我這麽一說，眼中也閃爍著淚光，她輕輕的張了張口，說：“那個王總，騙了我三年，最後，我們沒有結婚。所有人都以為我是小三。隻有我不知道，他是已婚。”


  這是Lisa永遠的痛。


  經曆了這一年半左右的職場曆練，我終於明白，懂你的人，哪怕你隻說一句，她也能懂你，不懂你的人，你磨破了嘴皮，反而讓她誤會更深。


  人生就匆匆的這麽幾十年，與其費心的去跟那些不懂你的人解釋，不如好好珍惜身邊為數不多的，懂你的人。


  出國前有許多手續要辦，處理完這邊的事兒，我更希望，把更多的時間陪伴著父母。


  送別宴一直延續到晚上十二點，大家喝的都有些醉了。我在路邊打了車，司機師傅提醒我電話在響，我拿起一看，頓時慌住了。


  其實陸陌川的話我也記在了心底，隻是，臨走前，這一麵，還是不見為好。


  “楊小菲，”電話那頭，蕭少峰開了口，說：“我看到今天的娛樂頭條了。”


  原來，是這事啊。


  “恩。”一定是酒精的迷幻作用，不然，怎麽會鼻子酸酸的呢？

  “我知道，現在的你，聽不進去我說的任何話，我也不想對你許諾什麽。楊小菲，看在我們認識五年的情分上，請你再相信我一次。我已經很努力的再跟爺爺溝通了。他現在還在ICU病房，我走不開。”蕭少峰吞吞吐吐的解釋，仿佛聲帶都是顫抖的，“在我去找你之前，請你什麽都別想，我會把一切都處理妥當。好不好？”


  “蕭大俠，”我靠在車窗前，平靜的說：“我要出國了。”


  “出國？”蕭少峰驚訝的回複，說：“去哪裏？”


  “原本我是想隔兩天給你打個電話的。沒想到你先打來了。趁著今晚的二兩酒，我跟你說句實話吧。”我暈乎乎的看著車窗外，吸了一口氣，說：“上一次，我沒敢跟你說。但是我想想，一旦我離開了，也就沒機會了。我知道你現在一定還在努力，努力的拉近我們的距離，可是，你也清楚，雪兒的存在，是我們永遠無法回避的。她那麽驕傲的一個女孩，能夠這麽死心塌地的對你，其實是不容易的。如果我們在一起，則是你我都辜負了她。這樣的感情，我並不需要。我……我還喜歡你，隻是，我們不可能在一起了。”


  “加菲……”


  “所以，我離開後，你不要來找我。我希望……我們再見麵時，還能成為朋友。”


  我不想給蕭少峰任何說話的機會，我知道，隻要他一開口，我就會心軟。我欺騙的了別人，欺騙不了自己。與其這麽死死地苦撐著，不如退一步，對三個人都好。


  “不行，楊小菲，你這麽做對我不公平！”蕭少峰怒吼一聲，說：“你不能走，就算走，也要把咱兩的事說清楚！”


  “對不起。”我抹去兩行眼淚，立即掛斷了電話。


  再見，吾愛。


  這一次，是我不要你了。


  祝你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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