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定罪

  “已有七八日過去了,就算再是粗笨,也該繡好一二了吧?”沈風絮眼角微挑,“旁的不提,你且先把繡好的拿來。”


  采蓮僵在原地,一時有些手足無措。


  她滿心想著算計沈風絮,哪裏有閑心繡荷包?及今日事成,她自是不必侍奉沈風絮身側,又怎會將沈風絮的吩咐放在心上。


  丹砂冷冷地望著她:“這便是你方才說的忠心耿耿、別無二心?姑娘的吩咐,你竟如此不放在心上!”


  “不是!隻是如今還沒到姑娘吩咐的期限,若是到了,婢子定會完成。”采蓮慌忙辯解,“婢子對姑娘的忠心,日月可鑒!”


  “忠心?”沈風絮疏離冷淡地道,“不過讓你繡幾個荷包而已,便如此推拖,何談忠心?如此便也罷了,偏對我的動向了如指掌?”


  不曾完成主子的吩咐,卻窺視主子的動向?


  采蓮怯怯難言。


  老夫人心中早有疑慮,她身處後院多年,自知人心詭譎難測。顯然,眼前采蓮絕非乖巧聽話之輩,不可聽信片麵之詞。


  隻聽沈風絮輕吐一口氣,似有些為難,道:“其實荷包倒是無關緊要,你隻消說明白,我是否真有采買西河柳?不過你可要想清楚,汙蔑府上主子該是個什麽罪名?”


  是死罪。


  但眼下已沒有改口的機會。


  采蓮深深地把頭埋下去:“婢子親眼所見,絕無半句虛言!婢子自知人微言輕,但不僅是婢子,南枝巷子裏回春堂的大夫也可以作證。”


  “既如此,便去請大夫,我身為東寧伯府的主母,便絕不偏袒任一人,也絕不會輕縱了心術不正之人!”大夫人說著,斜睨沈風絮一眼。


  如此情狀,沈風絮還能如何辯駁?


  沈風絮麵含淺笑,毫無懼意:“如此最好。”


  丹砂卻急地滿頭大汗,暗暗地扯了扯沈風絮的衣袖。她去抓藥時,的的確確有西河柳這一味藥材,若當真將大夫請來,豈非坐實了沈風絮的罪名?


  但沈風絮似乎並不將此事放在心上。


  她隻是略有好奇地問了一句:“采蓮是親眼見到的?”


  “是……”采蓮已有些慌亂了。


  沈風絮三言兩語之間,雖清淡似水,但不知為何,已令她心中十分不安,仿佛那一雙澄澈通透的眸子能看破她的內心。


  她似乎有些動搖了。


  沈風絮卻隻是笑:“辰砂,你將藥材拿給采蓮看看,讓她看一看,是不是她親眼所見的藥材。”


  辰砂應聲,便取出一包藥材來,放於采蓮身前。


  “你看清楚,這是你所見的西河柳嗎?”


  采蓮自幼生於後院,五穀尚且不分,更不提藥材了,頓時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丹砂冷笑:“你不是親眼所見嗎?怎麽?這會兒子又認不出來了?!”


  采蓮當即以頭搶地,勉強辯解道:“婢子……婢子並不認得藥材,隻是有聽見丹砂姐姐提及西河柳。”


  “是麽?”沈風絮唇角一勾,轉頭看向一旁彩芝,道,“彩芝,那你來說,這是西河柳麽?”


  彩芝不曾料想沈風絮忽然問及她,一時也噎住了,半晌才道:“婢子也是聽采蓮說的。”


  “方才還言之鑿鑿說著親眼所見,怎麽眼下就都成了道聽途說?你們倆人當著老夫人的麵汙蔑我們姑娘,理當亂棍打死!”丹砂咬牙冷聲道。


  情勢急轉直下。


  “婢子雖不認識藥材,但此事千真萬確!”彩芝辯駁。


  沈風絮站起身來,走至大夫人身前,微微屈膝,“母親,你方才既說不能輕縱心術不正之人,此時當處置了這兩名讒婢!”


  大夫人神色平淡:“先等大夫來過再說。”


  “母親這麽說,便是不信女兒了?”沈風絮微微垂頭,似有委屈,道,“母親寧可相信兩名婢子的讒言,也不願信女兒嗎?”


  一旁二夫人自是巴不得將攪混一池清水,大房越是勢如水火,她見著便越是舒心,於是煽風點火般地道:“六姑娘到底是生母不在旁,大夫人心疼四姑娘也是難免的。不過也莫要擔憂,若是當真無辜,等大夫一來,自然一問便知。”


  大夫人頓時冷眼瞥向二夫人。


  沈玉嘉輕輕開口:“我相信六妹不會做出這種事的,這兩名婢子前言不搭後語,想來是有意汙蔑六妹。”


  聞言,沈風絮不禁抬眼看向沈玉嘉,一時有些意外。


  五姑娘沈玉嘉雖是二房嫡女,但容色才學皆不及沈玉凝,在府上自是可有可無的存在,且她又一貫不善言辭,不受長輩疼愛,也從不曾參與旁人的爭鬥中。


  前世,及至沈風絮身死,沈玉嘉仍是那樣不矜不伐,明哲保身。


  可……


  方才沈玉嘉竟為她出言說話?


  “母親,我好難受……”沈玉香倒在大夫人懷裏,無力又可憐地道。


  大夫人將沈玉香攬在懷中,語氣冷淡極了:“此事牽扯風絮名聲,自然要查的清清楚楚,水落石出,否則,以後難免有人閑話,汙了風絮名聲。”


  事已至此,多說無益。


  沈風絮也隻坐回原處,靜靜候著。


  時間漸漸流逝,一小柱香已化作嫋嫋雲煙,飄散而去。


  不多時,已有人領著大夫進了屋中。


  “見過各位夫人、姑娘。”大夫進門後,便作揖行禮,此事在他來時已有聽聞,視線便落在了沈風絮身上。


  大夫人問他:“大夫應還記得府上的六姑娘吧?”


  聞言,大夫皺了皺眉。


  沈風絮溫和地笑道:“大夫莫要緊張,隻要實話實話便可。”


  “是。”大夫點頭,便道,“六姑娘的確命人來回春堂裏抓過藥,也的確有西河柳。”


  一言既出,似乎一切都昭然若揭。


  沈玉香似是又氣又疼,問:“六妹,此前你我雖有誤會,但你又何至於這般害我?”


  大夫人也轉頭看向沈風絮,神色十分複雜,道:“風絮,我一直將你當作我的親生女兒看待,凡玉樓玉香有的,你們姐妹也不曾少過,可你毒害姐妹,這樣大的罪名,我也絕不能偏袒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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