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香纓

  屋內空氣依舊清新宜人。


  趙姨娘嗅了嗅,卻什麽都沒有聞到,於是道:“大抵是妾身的鼻子不靈,都沒聞到香味呢。”


  沈風絮笑了笑,便避而不談,隻是又道:“之前母親似乎給姨娘送了好些東西呢,母親送來的東西,想來都是極好的,風絮也想見一見呢。”


  雖有些不合情理,但趙姨娘仍回頭吩咐:“去將夫人送的東西拿來。”


  婢子應聲去做。


  不消片刻,婢子便從趙姨娘的臥房內拿出一些零零散散的玩意兒,或是發簪耳墜,或是荷包香纓,琳琅滿目,令人目不暇接。


  趙姨娘雖不喜大夫人,但她到底隻是妾室,自然處處都要聽從大夫人的,這些東西她即便不用,也得妥帖的收好。


  更何況,若是一般俗物便罷了,趙姨娘在東寧伯府多年,也不是沒見過世麵,可大夫人送來的東西都是極好的,趙姨娘自然一一收用了。


  “果然都是上好的東西,可見母親是真喜歡姨娘呢。”沈風絮眨了眨眼睛,隨意從其中拿起一件香纓,便放在手裏把玩著,讚賞道,“這香纓似是雲錦軟緞裁成的,觸感絲滑,很是難得。”


  “大夫人賞賜的東西,自然都好。”


  沈風絮把玩了片刻,又拿在手裏嗅了嗅,若有所思地道:“這個香氣應該就是我方才聞到的。”


  說著,便把香纓遞給了趙姨娘。


  趙姨娘伸手接過,也覺得這枚香纓上的氣味十分獨特,不似凡物,可她竟不知道這是什麽香料。


  “你們可有誰知道這是什麽香?”趙姨娘便回頭將屋內的婢子們都喚了過來,嬌柔笑道,“若是能分辨出來的,自然有賞。”


  於是婢子們便紛紛上前辨別,可大抵是這香不太常見,幾名婢子都認不得。


  “這……”有名婢子忽然露出了為難之色,“婢子好像認得……”


  “你認得便說,這般吞吞吐吐的算是什麽?”見狀,趙姨娘便有些不悅地蹙眉。


  沈風絮不動聲色地將手中的東西放進衣袖裏,麵上依然坦然自若,道:“你有話直說便是,哪怕認錯了,姨娘也不會怪你的。”


  那婢子猶豫了片刻,忽然跪下了,道:“婢子也不能確定,但是婢子以前家裏的表姑是做香料生意的,婢子也隻是大約知道一些,這香……大約是麝香。”


  話音剛落,趙姨娘的麵色便忽然沉了下來,一把將手裏的香纓扔在了桌上。


  沈風絮看了一眼趙姨娘,麵上依舊含著溫和笑意,道:“麝香麽?我也有所聽聞,麝香極為珍貴,香氣奇異且獨特,可稱之為諸香之冠呢。”


  那婢子也看著趙姨娘的臉色,怯怯地補充了一句:“隻是……婢子聽說,長期使用麝香有損女子肌理,可致使不孕,而若是有孕期間使用麝香,極有可能流產。”


  趙姨娘嬌美的麵容上染上了幾分陰鬱之色,卻隻抿著唇,一言不發。


  “這話可莫要亂說,你且先下去吧。”沈風絮輕輕搖了搖頭,轉而看向趙姨娘,溫聲道,“姨娘可莫要生氣,大抵是大夫人手下的人不懂事,竟將這種東西送來。”


  趙姨娘臉上便露出怨憤之色:“哪裏是她手底下的人不懂事,大夫人想來不喜妾身,今日若非六姑娘在此,怕是妾身被人害了都不自知。”


  大夫人的確不喜歡趙姨娘。


  或者應該說是大夫人不喜歡沈彥寧身邊有其他的女人,更容不得她們懷上孩子。


  其實沈彥寧的身邊遠不止兩位姨娘,以前府內還有五六位姨娘,隻是每一位最後都不明不白的死了,雖是意外,但也難免讓人心中生疑。


  “妾身剛進府的時候,府上還有一位莫姨娘,隻是妾身入府還不到一年,莫姨娘就溺水身亡了,還有那位柳姨娘也是,懷胎十月,最後竟難產而死,母子俱亡。”趙姨娘微微攥緊了手指,一時間隻覺得背脊發涼,心中驚怒交加,“自她被扶正後,府上可就再也沒有哪位姨娘有孕了,但凡有孕的姨娘,可都已經死了……”


  盡管庶出子女地位微末,可大夫人仍然容不得府上有其他庶出子女。


  沈風絮應和了一句:“是啊……”


  薑柔當年也是死於大夫人手裏,大夫人為著展現自己的溫婉賢淑,也為著不讓旁人起疑,親自照顧她與沈白棠,端的是高門主母賢良淑德。


  這些年來,大夫人在東寧伯府內幾乎是一手遮天,若非是此前接連發生的幾件事情,略微撼動了大夫人的地位,隻怕時至今日,沈風絮都寸步難行。


  隻是終究還是不傷筋動骨。


  她背後始終有宜安伯府撐腰,因著薑柔的死,薑婉便必須作為大夫人在東寧伯府內維係兩家的關係,所以無論如何,大夫人都始終是大夫人。


  “今日之事,妾身會記住的。”趙姨娘咬了咬唇,視線落在大夫人送來的金銀珠玉上,“隻是妾身明知大夫人有心加害妾身,卻也無能為力,隻能小心防範了。”


  她不過是沈彥寧身邊的妾室,如何能與大夫人相提並論?


  哪怕她將這些證據明擺著放在沈彥寧麵前,沈彥寧都不會處置大夫人,最多是斥責兩句罷了,而大夫人也隻需要將過錯隨意推給身邊的下人即可,這樣做,隻會讓她自己暴露在一個十分危險的境地之下。


  沈風絮微微一笑,趙姨娘也不算太笨,至少知道此事不改大肆宣揚,於是低聲提醒了一句:“人無傷虎意,虎有害人心,姨娘雖隻想自保,可有時候,卻未必能保全的了……”


  “妾身不明白。”


  趙姨娘身邊無人可用,又無權勢,該如何與大夫人抗衡?


  沈風絮仿佛不經意地拿起桌上的香纓,道:“可惜了,這麽好的香纓裏,卻放了這種香,怕是不能用了呢。”


  聞言,趙姨娘心中一動,似乎是明白了。


  “今日也在這許久了。”沈風絮勾起了唇畔,站起身,“便不叨擾姨娘了。”


  趙姨娘也起身道:“姑娘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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